茫茫大海,幾千條性命,無數人在呼救,也有無數人已經放棄了希望。漩渦帶來的影響一直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終於慢慢歸爲平靜,然而此刻海面上除了幾塊時浮時沉的爛木頭之外什麼也沒有剩下。
一陣微風吹過蕭萬龍的臉頰,這讓早已失去知覺的他逐漸恢復了意識。
“畢.....茹......”蕭萬龍吃力地喃喃自語着。他感覺手掌似乎觸及到了什麼柔軟細滑的東西。
“這裡......是哪裡?”他努力睜開了眼睛,一縷月光恰好照在他的雙瞳之間。蕭萬龍發覺自己這時正躺在一處不知名的沙灘上,剛纔雙手碰觸到的柔軟之物就是那細細的沙粒。沙灘上的沙子在月色的籠罩下微微地泛着白光,這樣的場景忽然讓蕭萬龍感到了一絲淒涼。他索性翻了一個身,整個人都平躺在沙子上,雙眼望着天空中那一輪孤月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我還沒有死.嗎?爲什麼?爲什麼只有我還沒有死?蕭萬龍反覆地問着自己,此刻他的心中就像是打破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時間全都涌了上來。
敗了,真的是敗了!我帶出來的五萬人馬現在都沒了,只有我還苟活在人世間,可就算我活着又有什麼用呢?我哪裡還有臉面去見原人寨的鄉親父老?他們信任我纔將自己的兒子託付給我,讓他們跟着我一起打仗。我承諾他們一定會得勝歸來,還自己的族人真正的自由與幸福,可是如今別說是自由與幸福,就連這些家鄉親人的兒子們我都沒法把他們帶回去了。
一想到這兒,蕭萬龍不禁老淚縱橫。想我蕭萬龍一世英名,爲了族人鞠躬盡瘁。爲了家庭奮不顧身,可是如今國破家亡,復仇的意志一直圍繞在自己的腦海中,十幾年的等待到最後換來了什麼?我既沒有報得國仇也沒有一雪家恨,更搭上無數性命一起去埋葬自己瘋狂的想法,多麼可笑啊!多麼愚蠢啊!呵呵,革命?那不是自己這樣的人應該去的事情。像自己這樣的人只能待在無人的地方慢慢死去、腐爛!
“畢茹,看來是我錯了,我不該去報仇的。現在女兒生死未卜,手下的將士們又全軍覆沒。我不是一個好頭領,更不是一名好父親。我累了......不想再去想太多了?......畢茹,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讓我就此再相聚吧!”他自言自語着,伸手摸出了腰間的寶劍將其高高舉起。劍尖正對着自己的脖子,“畢茹。等我。我這就來!”他輕聲說着,雙手向下一用力,眼看着就要刺入自己的咽喉。
忽然一隻大手從蕭萬龍額頭的上方襲來,一把就握住了寶劍的劍身。
“大帥,不可啊!”說話的正是蕭萬龍麾下的將軍牛漢,此刻他的大手正死死地握着蕭萬龍的那把寶劍。鮮血順着他的虎口慢慢流了下來。
牛漢這個人本是農戶出身,原來在田壟上有的一把子力氣,因爲力氣大而且吃苦耐勞所以打的糧食也比其他人的多,可是他從不吝嗇。倘若鄰居家今年的食物不夠吃了,他便會很慷慨地將自家的糧食分給鄰居。到了農忙的時候要是鄰居家的主人病了不能耕田,他也會主動要求幫忙,正因爲這樣他在族裡的人緣很好。、
後來共和國開始屠殺他們,牛漢跟着蕭萬龍的隊伍一路奔波來到了迷霧山。那裡本來全是密林沼澤,並不適宜人類居住,可是由於此地比較隱秘蕭萬龍還是決定讓倖存者們在這裡安家落戶。
這要安家就要牽扯到吃飯問題。蕭萬龍的家族都是軍人出身,打仗什麼的絕對是好手,可惜這種田墾荒就不行了。幸好牛漢這方面比較在行,他帶領大家在迷霧山土質比較好的地方開荒燒地,建立起了第一批農田。後來他又是根據以往的經驗培育出了適合山地種植的新作物,可以說原人寨一半的糧食是牛漢打出來的,另一半也傾注了他的汗水。要是沒有牛漢,原人寨的老百姓早就餓死了。
這次出來打仗,蕭萬龍需要大量的糧食作爲供給,他預先做了一些功課從其它地方引進了一些產量高、生長週期短的糧食作物,另外他還想出了一些新的高效生產方法。這些成果雖說是蕭萬龍制定的,可是具體的實施者卻是牛漢。他任勞任怨,不辭辛苦地幹着自己分內的事情,從來沒有抱怨過,也從來沒有多說過一句話,不過這不能說牛漢是個木訥的男子,事實上他與拉克申有些相似,都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
他能在千鈞一髮之際出手阻止蕭萬龍自殺正是由於自身的性格所致,也是人們常說的平時無言半句多,爲難關頭顯身手。
蕭萬龍緊盯着牛漢看了半天,嘆了一口氣,將手中寶劍鬆開了。
“你這麼做有什麼用嗎?五萬人馬都沒了,我已經是無臉見家鄉父老了,還是讓我早點解脫吧!”蕭萬龍說道。
牛漢搖了搖頭,說:“大帥,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您能夠九死一生逃過此劫說明上天還沒有想收您的意思,您可不能逆天而行啊!”
蕭萬龍聽他這麼一說,苦笑道:“逆天而行?我們自不量力攻打共和國已然是逆天而行了,現在這麼多人就剩下你我,你說還有什麼後福可言?”
“不,誰說就剩下咱們倆了?大帥您快坐起來看!”牛漢說着伸手扶着蕭萬龍坐起了身子,“您看那邊是誰?”他用手指着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說道。
蕭萬龍睜大了眼睛向那個方向望去,只見那邊緩緩地走過來好幾百人,領頭的都是蕭萬龍手底下的將軍們。
他再一次仔細觀瞧,走在最前面的是穀雨村的算盤李,後面依次是夏至村的鐵男、廚子村的郭大勺、處暑村的顧常有、立冬村的佟雀兒、小雪村的孟得壽,在後面的全是各個船上的士兵。
這些人雖然衣着破爛,但是神色從容,看得出依然是鬥志昂揚。蕭萬龍站起身來迎了上去,高興地說:“原來你們都還在,我還以爲.....”
“大帥,在打敗共和國之前我們這些人是不會輕易死掉的。”算盤李說。
“是啊,雖說是折了一些兄弟,可是我們還是不算全軍覆沒的,咱們從長計議還能夠反敗爲勝的。”緊隨其後的顧常有說道。
蕭萬龍看着他們眼睛一下子溼潤了:“原來只有我是最沒用的,你們這幫老混蛋一個個都是活蹦亂跳的,就我他媽的想死!混蛋,真是混蛋!”
大家一聽這話頓時都笑了起來。孟得壽拄着柺棍說:“我這樣的老傢伙還沒死,大帥就不要再說喪氣話了。我們這不都在嗎?我看殺回去是沒有問題的。”
蕭萬龍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馬上問道:“對了,怎麼就你們幾個?葛雲龍和陳氏兄弟們呢?”
大家聽蕭萬龍問起這個,全都收起了笑容,郭大勺無奈地低着頭,說:“咱們這幫老兄弟大部分人僥倖活過來了,可是依然有沒停過來的。葛雲龍他的屍首白天的時候被我們這幫人拉回來了,陳氏兄弟他們卻連人影也沒有找到,怕是現在已經沉到海底了吧。”
“快別說喪氣話了,咱們出來打仗哪裡有不死人的道理?現在難過有什麼用?等打下賽里斯咱們一併讓共和國還回來!”一旁的鐵男氣呼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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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萬龍沒有說話,他還沒有從陰霾中徹底走出來,剛纔一時的興奮過後,現在又是一陣悲痛,這場仗到底還應不應該打下去蕭萬龍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