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細雨如絲,從陰沉的天空中飄落下來。
煙雨濛濛,遠處的山,遠處的林木,恍如披上一層白紗,時隱時現,分外迷人;微風輕拂,細雨撲面,彷彿在撫摸,也彷彿在嬉戲。
兩人看着雨景,微微發怔,心中不由都涌現一股悽然之意。手伸出,在同一瞬間,彷彿都在尋求一絲溫暖般,緊緊地握在一起。
沒有傘,只能雨中漫步。
嫩綠地草地籠罩在雨水中,散發陣陣泌人芬芳。泉水叮咚作響,細雨在上面留下了無數的漣漪,輕輕盪開。不知何時,兩人的身上頭上已被雨水打溼。但見陳雨黑髮如雲,沾滿了雨珠,微風輕拂,髮絲隨風搖動,在這雨中顯得無比悽美。
彷彿連異獸山精都討厭下雨般,一路上他們居然沒遇到幾隻蠻獸,倒是看到幾隻不知名的鳥在雨中歌唱,聲音婉轉悽麗,讓人更添一份憂傷。
這個山谷離村口神廟不是很遠,只是兩人心中都似在期待着些什麼,步伐緩慢,身影湮沒在煙雨之中。雨聲淅瀝,彷彿也知道他們的心意般,輕輕哭泣。
路是越來越熟悉,這一帶的樹林,青翠挺拔。一條小路,兩邊松柏聳立,路面生滿嫩草,鋪向了遠處,彷彿一條玉帶般。吳爭記起了這條小路,路的左邊是通往村子,右邊則是通往村口神廟。
他不由自主的朝村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突然,他感覺手中握着的那隻溫柔,蔥玉般的手在慢慢鬆開,變得越來越無力。
“雨姨,你還好嗎?”吳爭小手用力握住那隻手,不讓她鬆開,焦急地看着陳雨。
只見陳雨臉色蒼白如紙,眼神黯然,櫻嘴發白,身子輕輕顫動,彷彿隨時都要倒下般。
毒性開始全面爆發了,老天爺難道就不能再等一下,難道就不能給傷心人一點憐愛嗎?
“不行,我至少要成全爭兒最後的願望。”陳雨本來眼前天昏地暗,幾欲倒下,也許就此長眠,但是她心中有一股意念,讓她撐了下來,身子不再搖晃。
你爲何如此堅強,倒下何嘗不是解脫……
她苦澀一笑,無力地道:“沒事,我們接着走。”
吳爭生怕她嬌弱的身子難以站穩,緊緊地將她扶住,臉上神色憂傷,兩人又慢慢地朝小路深處走去。
細雨如煙,神廟若隱若現,依偎在高大的龍血樹下,彷彿一個悽美的女子在等待離別已久的情郎一般。神廟之中,一片昏黑,一張神桌上鋪着古舊的紅布,上面兩尊神像依然靜靜地立在那裡。
來到廟門口,吳爭望了那間搭在神廟旁的木屋,心中一酸,父親的身影在腦中浮現開來,那臉龐帶着慈祥,帶着一絲滄桑,只是此後卻再難相見。
陳雨輕輕咳嗽了兩聲,吳爭頓時回過神來,將她扶到了神桌旁邊,憂傷地道:“雨姨,你快快坐上蒲團,休息一下。”
陳雨淡淡一笑,坐了下來,吳爭手忙腳亂,在神廟中搜尋着,想燃起蠟燭,奈何這神廟久無人來,香案上哪還有蠟燭香火。
“爭兒,你別找了,跪下就是,只要心中虔誠,我想神靈也會聽到你的祈禱。”陳雨聲音很是無力,夾雜着一份溫柔,一份憐惜,一份不忍。
吳爭心亂如麻,哪還聽得出她話中的含義,只道雨姨也相信神靈,自己虔誠膜拜,神靈說不定就會讓雨姨不死,所以他連忙跪在地上,神色虔誠無比,雙手合十,邊揮動邊念道:“神犼大聖,山靈尊者在上,求求你保佑雨姨身體好轉,永遠平平安安。你神通廣大,慈悲爲懷,就求求你將我的命分一半給雨姨,……。”
吳爭唸完,在地上重重地叩起了頭,也不知道叩了多少個,額頭都開始發疼發燙,還要繼續叩下去,陳雨十分感動,柔聲說道:“爭兒夠了,你這麼爲我,神靈一定能聽到了。”
吳爭又叩了三個響頭,這才停住,眼中充滿期待神色,凝視着陳雨。陳雨悽美的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也凝望着吳爭。
你的眼神在期待着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這只是自欺欺人嗎?你知道,卻寧願選擇自欺欺人,因爲現實是那麼殘酷,讓人沒有勇氣面對。
許久過後,陳雨才道:“爭兒,我好多了,看來神靈真的聽到了,我們這就回去吧。”
吳爭點了點頭,心中一喜,當真以爲是上天垂憐,神靈顯靈,他又對神像叩了三個響頭,扶着陳雨,走出神廟。是陳雨的臉色依然蒼白,哪裡看得出好轉的跡象,她只是不忍吳爭失落傷心罷了。
剛走出不遠,還沒進入樹林,陳雨突然止住了腳步,她那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突然變得通紅無比,甚至還帶着一點淡淡的紫色。
噗地一聲,陳雨吐出了一口鮮血,將衣角都染成了紫紅色,吳爭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落在了泥濘的土地上,紫色鮮血和雨水混在了一起,慢慢滲入土中。
“雨姨,……。”吳爭驚叫出聲。
“對,對不起,雨姨騙了你,我,我體內的血已經完全被毒素侵蝕了,我不能再陪你了。”陳雨虛弱地說道,聲音顫抖不已。
“我早知道了,神靈根本就沒有聽到我的祈求。”吳爭聲音憂傷無比,卻沒有哭出來,咬着牙,跪在地上,將陳雨癱倒的身子抱在懷裡。
“爭兒,你別恨我……。”陳雨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喃喃低語。
“不,雨姨永遠是我最尊敬愛戴的人,我怎麼會恨你。”
“我不能將村子毀滅的真相告訴你,你要恨就恨我,但是千萬要答應我,不要去尋找真想……”陳雨彷彿迴光返照般,聲音突然變得很是響亮。
“答應我……。”陳雨見吳爭微微一愣,神色疑惑,不由得再說了一遍,語氣還帶着懇求。
吳爭這幾日做夢也想知道村子滅亡的真相,只是不敢逆陳雨的意,沒有問她,又加上陳雨跟他相處的時日已經不多,她對他這般好,只想讓自己一個人也能活下去。所以不敢辜負她的苦心,每天都把時間用在修煉上。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陳雨此刻不願把真相告訴他,這對他實在太過殘忍了,一個突然失去所有的人,不知道爲什麼失去,這是多麼痛苦的事情。
“好,我答應你。”吳爭看到陳雨眉頭緊皺,絕美的臉龐滿是憂傷和懇求之色,又怎麼忍心不答應她。
“那就好,……。”陳雨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笑意,深深地看了吳爭一眼,一顆晶瑩淚珠在眼中滾動,她彷彿看到了傳說中的幽靈使者再她面前猙獰地笑着,卻始終有一雙柔嫩,卻充滿溫暖的小手將自己緊緊的護住。
臨死之前,看到地居然不是他,而是他,這是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