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宮人惟惟諾諾,再也無人敢說個不字。就算裡面有人懷行刺之心,有人存鬧事之意,看到南若懷毫不手軟的鐵血手段,以及千夜壓倒一切的武力,誰都知道妄動不過就是再送上幾條性命而已。
有識見的更是想深了一層,千夜纔是一切主使,光殺個南若懷有什麼用?千夜一回頭隨便拉個王子王女出來,就又能佔了大位。若將他惹得煩了,殺盡王族,再隨便拎個人出來,說是鄭王的私生子,誰又敢說個不字呢?
何況鄭國內亂爭位也是常有的事,衆人身在宮中,也見識過無數了。
當下就有人想要收拾屍體,南若懷卻伸手攔住,“就這樣不要動!本王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跟本王做對是什麼下場!”
那內侍半截身體都被打入堅硬青石地面,上半身卻是完好無損,可見動手者的通天手段。更何況他還是宮內第一高手,想來那些有異心之人,再也不敢亂動。
吩咐完畢,南若懷不理被嚇得臉色慘白到現在仍站不起身的母后和妹妹,對千夜恭敬一禮,道:“舅舅大人,請隨我來!”
千夜可有可無地點點頭,隨着南若懷繞過影壁之後,首先是國王寢宮,旁邊則是王后的居所。現在這裡住的是淑太后。
這格局讓千夜心中閃過一絲怪異感覺,他想了想南若懷有沒有正妻來着?卻發現宋倫給他的報告裡完全沒有這方面信息,於是也就拋過一邊。兩座宮室都不算大,但總算還有庭院花園,奢華中見着粗糙。
這兩間宮室走馬觀花的看過,緊接着南若懷就領着千夜來到了一間小院落前。小院牌匾上寫着‘移香宮’三個字,匾額用材貴重,製作精美,字跡卻只是馬馬虎虎說得過去,看落款不知是哪代鄭王的手筆。
小院院門緊閉,南若懷見了就是青氣上臉,衝上去飛起一腳,將兩扇木門踢得粉碎。碎片紛飛中,院內傳出一陣痛呼慘叫。
南若懷大步走進,見院內倒了一個宮女,滿臉是血,傷得不輕。南若懷已是戰將,全力一腳踢出的碎片,哪是普通人能當得起的。
南若懷瞪了那宮女一眼,恨恨地道:“不長眼的東西,本王回宮,還敢鎖門!來人,把這賤人拉出去,打入水牢!”
兩名內侍便上來,把那宮女拖走,痛哭和慘叫聲一路遠去。
這時院落的正房裡走出一個女人,容貌清冷,是個典型的冰山美人。只不過若是細看,眉目間也能看到些風霜痕跡,大概是三十出頭的樣子。
她眼中分明含着怒意,卻不得不勉強露出一抹笑容,道:“是三十一殿下啊,今天怎麼這麼大的火氣,要拿我那個不懂事的丫頭出氣?”
“殿下?”
“這不,還沒習慣改口,現在應該稱您是陛下了。”
南若懷這才點頭,道:“你這麼聰明的人,怎會不習慣改口?既然這麼不情願,那以後就還是稱我好了,不過一個稱呼而已。”
女人輕咬下脣,道:“我知錯了,還望陛下不要往心裡去。”
南若懷臉色一沉,道:“既然知錯,那你應該怎麼稱呼自己來着?”
“……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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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對了,那見了我應該怎樣行禮?”
女人眼睛已經有些溼潤,雙膝慢慢彎下去,最後輕輕跪在地上。她的頭低了下去,幾滴眼淚掉落在塵土裡。
南若懷這才滿意,對身邊內侍道:“剛剛那個宮女先扔到冷宮去,不用進水牢了。”
女人忍着抽泣,勉強道:“謝陛下。”
南若懷轉身,對千夜道:“這是太貴妃,封號爲雪,是父親在位時最喜歡的妃子。我們平時都叫她雪姨,只是雪姨不太看得上我們。若不是現在,她估計都記不得三十一殿下是什麼人。”
南若懷對雪太貴妃道:“起來吧。”然後他就帶着千夜,徑自進了臥房。雪太貴妃看着他們長驅直入的背影,臉色煞白,只強忍着不肯哭出聲。
南若懷居然沒在花廳停留,直接進了右邊臥房轉了一圈,隨手拿起一些小擺設把玩,然後拉開一側箱櫃。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恰巧,被打開的那格櫃門中全是女人家的內衣,南若懷臉色絲毫未變,甚至還拿起一件瞧了瞧。
跟進來的雪太貴妃臉色陣青陣紅,全身顫抖,不知所措。
南若懷將手中內衣拋下,對千夜道:“您感覺這裡如何?今晚想在這裡歇下嗎?”
千夜在臥室門口,負手而立,也是臉色一派如常,沒有任何多餘表情,聞言搖了搖頭。
“那好,去下個地方看看。宮中共有四位太貴妃呢。”
送走惡客,雪太貴妃剛鬆了口氣,南若懷卻在跨出門檻前忽然回頭,向她身上盯了一眼,頓時讓她臉色蒼白。
一路走來,宮內除了四名太妃外,還有十幾個各種名目的嬪妃。王宮本身就不大,後宮更小,還要裝個後花園,所以所謂四妃的宮殿,一個個名字都很大氣,實際上就是個小小院落,一排三開間的正房,加上兩邊給宮人歇宿的廂房,院中還偏要弄個小小花壇,擺點桌椅,擠得滿滿當當。
四名太妃的宮殿都是這樣,其它嬪妃就更不用說的,地位高點的兩人合住一處,地位低的乾脆就是四人合居一個院子。
有了雪太貴妃的前車之鑑,後面倒是沒有再出過各嬪妃閉門謝客的尷尬,各個院落中嬪妃們大都是笑臉相迎,熱情得不象是王家貴婦,倒有點象是迎客的姐兒。
一圈看下來,四名太妃容貌上確實比淑太后要勝過一籌,其它嬪妃就是等而下之了。似乎老鄭王后宮的位分除了和出身掛鉤外,王寵也很重要。只是這些女人天天窩在這麼大點的地方,就似籠中雞鴨,每日除了爭寵內鬥,就還是爭寵內鬥。
鄭宮後宮實在不大,哪怕是看得細緻,轉眼間也走過了一圈。千夜向南懷若道:“到前殿書房裡談談吧。”
既然千夜無心在後宮停留,南懷若也就不好勉強,引着千夜前往書房。千夜也不客氣,在書房中的大椅中坐下,南懷若則恭恭敬敬地旁邊站着。
千夜玩味地說:“你這樣公然將後宮奉上,就不怕史上留名嗎?”
南懷若道:“我現在的一切都是您給的,所以整個鄭國裡任何東西您只要想要,就都是您的。若不是您,誰又知道一個三十一王子是個什麼玩意,哪有我今天站在這裡的份?您對我的大恩,區區後宮又算什麼?”
千夜不置可否,問:“你父親現在怎麼樣了?”
“還沒有找到人。二哥已和幾位哥哥聯合,暗中將父親移到宮外,藏了起來,不知在什麼地方。如此隱秘大事,若不動到他們首腦,光從附從者口中怕是問不出來的。只是我判斷,應該還在王都之內。”
千夜微覺驚訝,道:“他們這是因我挑戰國師,提前把鄭王保護起來?”
南懷若冷笑起來,“您也太高看他們了!我的哥哥們哪會有這種好心?我問過父王近侍,早在一個月前父王就已不在宮中,朝政都是二哥在把持。父親重病,神智不清,二哥得了國師支持,聲勢大漲,儼然攝政。他們此舉是怕父親清醒過來,重理朝政!萬一立了別的哥哥當太子,讓他們怎麼辦,還能真的造反不成?他們可跟我不一樣,還是會在意史書上怎麼說的。”
千夜倒是真的驚訝了,“你是說,你父親還沒死,他們就把他軟禁起來了?”
既然已被軟禁,那老鄭王的下場自不必說。他若恢復不過來,說不定還能自然而亡,若恢復過來,說不得也還是‘無疾而終’。
至此,千夜對鄭國又有了新的認識。這麼一比較,當年的南華性格還算是好的。
“你準備如何處理此事?”
南懷若想了想,道:“首先自是得將父王找到,這就要掌控王都,閉門大索。我估計二哥他們餘黨必會狗急跳牆,下手加害父王,再栽贓於我。但父王屍體,也不能落到他們手裡。”
“嗯,也對。然後呢?現在國內幾處重鎮還在你幾位哥哥的手裡,你打算怎麼做?”
南懷若顯得胸有成竹,道:“我現在已經掌握了大部分的禁軍,城防軍也都宣誓效忠。我大鄭禁軍一向是最爲精銳的部隊,有禁軍在手,撲滅幾位哥哥的勢力易如反掌,此事大可交給我,無需您再費心了。”
千夜淡淡一笑,道:“也就是說,你打算自己平定鄭國?”
南懷若心中打了個突,收拾了意氣風發的姿態,道:“您不是打算讓我在鄭王的位置上有一番作爲嗎?”
千夜神色不變,道:“你如果這麼想,自然是很好。今天晚了,等明天再說這事。”
南懷若道:“我在後宮找個地方給您歇息吧?”
千夜卻是搖頭,“不必,我回戰艦好了。正好也要和宋倫他們商量些事。”
南懷若眼中閃過失望,依然恭恭敬敬地將千夜送到宮門處,看着車隊駛遠,這纔回身。
他回到書房,本能地想在牆邊的偏椅坐下,屁股落下一半纔想起不對,大步走到書桌後,在千夜剛剛坐過的大椅中重重坐下。 這下動作之大,都有些象是摔進去的。
房中侍奉的一名老內侍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帶着神秘地道:“陛下,那人不肯住到宮裡,倒是有些可惜了。”
南懷若有些恍惚,道 :“是啊。”
老內侍聲音放得更低,道:“宮內有祖上傳下來的方子,配出的藥無色無味,剛服下去也沒什麼事,可是一個小時之後就會發作,發作時猛惡無比,任你修爲通天,也挺不過半分鐘去!”
南懷若心跳加速,口乾舌燥,道:“這,這藥……”
“這藥有個特異之處,那就是存放越久,效力越猛。宮內有瓶藏品,可是已經放了整整五十年!”
“你是說……”
“陛下已經大權在握,又有禁軍效忠,正是大勢已定。您那幾位哥哥,根本翻不出水花來。即是如此,您又何必處處受制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