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馬車是開啓天樞城天地大陣的鑰匙!
這一句話,就讓陳羲心裡格外的發緊。他對天地大陣大陣的瞭解並不是很多,但是寧破斧一生之功所興建的大陣,據說可以擋得住天下間最強大的攻勢。曾經有人說過,正因爲天地大陣的存在,所以天樞城是一座不可能攻破的城池,哪怕天樞城連城牆都沒有。
集小腹上的傷口被陳羲縫合好之後,他的表情看起來稍顯輕鬆了些。在雲非瑤那個檔口的時候,集深知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如果陳羲再晚一會兒到的話,他腦子裡的這些秘密也就全都隨他而去了。
“寧小臣以爲可以從我這裡逼問出來,梨木馬車如何開啓天地大陣。”
集笑了笑,有些狐狸般的得意:“當初寧大家建造天地大陣的時候,擔心這個強大的陣法會被人利用,所以將鑰匙和使用鑰匙的方法傳給了兩個人。梨木馬車交給了神司首座的繼任者寧小臣,但是開啓天地大陣的方法,卻交給了我。”
陳羲忍不住愣了一下,心裡也稍稍踏實了些。只要首座不知道天地大陣開啓的辦法,那麼結果就不是最壞的。他問:“首座姓寧?難道是寧大家的後人?”
“寧大家是沒有後人的。”
集回答道:“你也應該聽說過,寧大家在被聖皇請出小院成爲神司第一任首座之後,收了兩個孤兒作爲弟子。當初他南下收服江湖九門的時候,這兩個孤兒也是隨行的。既然被寧大家收養,那麼自然是隨寧大家的姓。外界有不少傳聞,關於神司首座的名字叫什麼,都是假的。寧小臣,就是當初爲寧大家趕車的那個小童。”
陳羲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傳聞之中,寧大家的另一個弟子很早就死去了,只怕這個傳聞也是假的吧?”
他看着集,等待着對方的回答。
“是......他沒死。”
集像是不太願意談起這些,他眉宇之間忽然出現了一些沒來由的怒意。即便是被神司首座偷襲,即便是被嚴刑逼問,陳羲初見他的時候,集的臉上也沒有什麼怒意。因爲集很清楚,對於天下大勢來說,他遭遇到的簡直不能更平常。
身爲神司次座,他這麼多年見識過多少陰謀詭計?而他自己本身的智慧就幾乎無人可及,這樣的遭遇,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無法接受的。所以這種怒意,絕對不是來自首座對他的傷害。又或者,不是這次對他的傷害。
“寧大家的另一個弟子,在一次修行之中出了意外,而不是外界所說的戰死。他被奸人算計,修煉的功法被奸人篡改,以至於他經脈盡毀,若非寧大家及時發現出手相救的話,他可能真的早早就死了。不過這次意外對他的傷害還是很大,才小小年紀他就變得蒼老起來,而且再也無法提升修爲的境界。“
“他即便再努力的去修行,可他的身體已經毀了。原本寧大家是要把神司首座的位置傳給他的,因爲他的天賦和智慧都要比寧小臣高的多。就因爲這次變故,他失去了成爲神司首座的機會。”
陳羲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擡起頭看向集:“就是你?”
集的表情顯然變了一下,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的傷口。
“是我......我的名字,原本叫做寧小錚,現在叫做寧集。”
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屋子裡的人全都愣住了。曾經聽到的關於寧大家的很多傳聞,看來都是假的,是被人故意改掉了。而集,當時的親歷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寧大家這個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神司。
“是寧小臣當初篡改了你的功法?”
陳羲問。
寧集搖頭:“誰知道呢,也許是吧。當初我本已經心灰意冷,若非寧大家鼓勵我,告訴我說神司還需要我,可能我早已經在某個安靜無人的地方鬱鬱而終了。寧大家說他需要我,我就還不能死。“
“所以我成了神司的次座,其實......寧小臣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也以爲自己當年的那個夥伴已經死了。因爲我修行出了問題,容貌改變,如同老年,身形也佝僂萎縮,連嗓音都變了,再也看不出原來的一點摸樣。”
“而寧大家應該也是懷疑他的,只是沒有證據。所以我回神司的時候,用的不是原來的名字,所以寧小臣不可能認出我。寧大家告訴我,神司需要一個頭腦好的人來掌控全局,他說寧小臣有魄力有鬥志也有天賦,但是他無法掌控大局。”
“正因爲寧大家的這番話,我答應了他回到了神司。從那時候起,我就是神司次座。寧小臣雖然懷疑我的來歷,但是他卻什麼都查不到。因爲寧大家對外宣佈我已經死了,而且還辦了葬禮。我的墳裡也埋着一具屍骨,那是個同樣天賦不俗的少年,因爲練功走火入魔而死。我知道寧小臣後來偷偷開啓過我的墳墓,但是在那裡他什麼都發現不了。”
寧集冷冷笑了笑:“從那一天起,我就時時刻刻都在盯着他。”
“讓神司走到檯面上來,是我安排的。將你捧起來,也是我安排的。這些事一開始的時候寧小臣並不反對,因爲他不想讓我起疑心。其實我一早就知道他的野心,雖然同樣是神司首座,但是他的地位和寧大家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
“我這樣安排,是在試探他的底線。他不反對一直看着,其實也是在試探我的底線。他知道我不可能成爲他的人,也不可能爲了權勢地位而出賣神司......我這樣的人,早已經無慾無求。”
他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之中的那種悲涼還是那麼濃烈。是啊,他早就已經無慾無求。他修行被毀,不可能再成爲一個絕世強者,能保持着一些修爲之力,全賴當年寧大家不遺餘力的救治。
他的身體毀了,容貌毀了,所以他連子嗣都不可能有。這樣的人,還能有什麼打動他的?他除了堅守着當年寧大家交給他的事,他的心裡已經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可能在他看來,寧大家交給他的事就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寧集看了陳羲一眼,然後遞給陳羲一塊定向寶鑑:“用這個聯絡雁雨樓,讓他想辦法來和咱們匯合。咱們的戰場已經不在天樞城了,國師既然出手那麼咱們不管做什麼都無法挽回。”
“咱們的戰場在青州......必須聯絡安陽王,然後讓安陽王帶着所有的力量離開天樞城,不要再做無畏的犧牲。只要安陽王離開,國師暫時是不會追殺他的。因爲國師,暫時不能離開天樞城.......因爲他殺了聖後。”
寧集的每一句話,都那麼讓人震撼。
聖後已死。
國師竟然如此的膽大妄爲。
“後族雖然是大楚立國以來最弱的後族,但是依然有着不容小覷的力量。在加上皇族之中的守族高手也不少,所以國師是不可能遠離天樞城的。他既然想讓平江王繼位,在最初的這段時間他必須守着平江王。”
“一旦他離開天樞城,後族和皇族的高手,會殺了平江王。只要平江王死了,國師的所有圖謀也就完了。雖然誰也不知道,到底國師爲什麼就非要平江王繼位不可。”
寧集繼續說道:“只要安陽王的勢力能夠到青州,將平江王在青州的一切安排都剷除。坐穩青州,就能有機會東山再起......而且我擔心,平江王會破壞滿天宗的護宗大陣,將無盡深淵裡那些可怕的東西放出來。”
“平江王不是做不出這樣的事,他也在害怕國師。他必須找到一種可以抗衡國師的辦法,他不想做個傀儡。守住了青州,守住了無盡深淵,那麼我也就不算辜負了寧大家所有的囑託。我沒有守好神司,所以絕不能讓無盡深淵裡那些可怕的東西出來。”
“寧大家曾經安排過如何抵禦無盡深淵裡的淵獸?”
陳羲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寧集點了點頭:“寧大家曾經去過滿天宗,所以他對無盡深淵很瞭解。回來之後,他就着手建造天樞城天地大陣。然後又讓聖皇派人加固了皓月城,皓月城裡有一件東西,是寧大家當年費盡心思所造。”
“這個東西只有我知道怎麼使用,只有我知道藏在哪,就連皓月城的城主蘇西來都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一件威力強大的武器,只要將它取出來,即便滿天宗的護宗大陣被破開,有這件武器在,也能保證皓月城的安危。”
陳羲忽然懂了:“你說青州纔是戰場,正是因爲皓月城的特殊吧?”
寧集顯然愣了一下,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看得出來,他似乎對陳羲這句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的問題有些異樣的反應。
“千爵雲非瑤說過,你是天下間最聰明的人。”
陳羲微微嘆了口氣:“確實,你聰明的可怕。你先是說天樞城的天地大陣,只有你知道如何開啓。然後又說,皓月城裡的那件武器,只有你知道藏在哪兒如何使用。”
“其實無非是在潛移默化的告訴我們,你很重要,所以你不能死,即便我們死,也要保護着你到皓月城。因爲你說的可能都是真的,所以不管怎麼聽也找不到什麼破綻。但是你......要去皓月城的目的或許並不是什麼完成寧大家的遺願。”
陳羲看着寧集,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要去皓月城,不是爲了抵抗國師,不是爲了幫助安陽王,自然也就不是爲了大楚。你對這個國家對這個皇族沒有任何好感,他們怎麼鬥怎麼死你都樂的看戲。”
“你要去皓月城,只是因爲那是大楚天下間,除了天樞城外最堅固的地方。你知道滿天宗的神木大陣守不住太久,知道無盡深淵裡的淵獸早晚都會殺出來。而你,又已經無法在天樞城裡立足,所以你只能退而求其次,讓我們護着你去皓月城。”
他看着寧集的眼睛:“這算計,倒真是很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