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充滿了危險的地方,也是一個很好玩的地方。
天樞城,作爲大楚聖朝的心臟,這裡每天都會發生很多故事,這些故事單獨來看有精彩也有乏味。可毫無疑問的是,每個故事之中的人都沒有心情去在意別人的故事。一個人活着最大的權力和自由,可能就是天馬行空不拘一格的幻想。
各種各樣的幻想。
也只有在幻想中,任何一個普通人都能成爲救世主成爲天下無雙的那個人。在幻想之中出現的任何故事,結局都是完美的。每個人都渴望力量,可是絕大部分人用於慰藉自己的辦法也只能是幻想。
可能每個人都有或者都有過一種這樣的感覺:我非同尋常。
但是事實上,絕大部分人都是那麼尋常。
陳羲發現自己居然也在幻想了,因爲在他的這個小檔口裡一個人都沒有。桑千歡曾經的手下他全都讓雲非瑤帶走了,他是執暗法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百爵,也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手下一個人都沒有的百爵。
他幻想的,也是一個關於完美的故事。
他想到了還在滿天宗之中的父母,想到了不知去向的丁眉。
陳羲是一個習慣了把什麼事都往最不好的方向去考慮的人,只有這樣纔會做出最穩妥的準備。但是他不會把幻想往不好的方向去發展,不然那也太無趣太悲涼了些。整整兩個陳羲除了修行之外,就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發呆。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發呆過了。
等到太陽都在西沉的時候,他做出了今天的第一個決定。
他離開執暗法司,去見了阿喵阿狗蘇坎敖淺四個人。
蘇坎是四個人中最特殊的一個,他的修爲之低有時候他自己想起來都會覺得臉紅。阿喵的修爲也不高,但是阿喵有着無與倫比的天賦。阿喵可以真的如一隻貓一樣,就連一些大修行者都很難發現刻意隱藏起來的他。阿狗也有自己的天賦,不管是任何氣味只要讓他聞過,他就能找到屬於這個氣味的主人。所以阿喵和阿狗,是現在陳羲不可或缺的手下。
不要說敖淺了,敖淺這個人能訓練出阿喵阿狗就足以證明了他的價值。
所以蘇坎忍不住問:“主人,我該做點什麼才能讓您覺得我有價值?我怎麼總覺得自己是最可有可無的人呢。”
陳羲打算放鬆自己一下,所以纔會來見蘇坎他們。這幾天接連不斷的大戰,讓他都覺得有一些疲乏。
“你的感覺沒錯。”
陳羲閉着眼睛躺在躺椅上休息,回答完這句之後他能想到蘇坎那尷尬的表情。
“主人,要不您開始喜歡男色吧?”
蘇坎問。
陳羲擡起腳,蘇坎嚇得往後縮了縮。
“說幾句恭維話我聽聽,說的好我可以考慮留着你。”
聽到陳羲這句話,蘇坎立刻變得愁眉苦臉起來:“主人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最不擅長的就是說謊而且厭惡說謊,可是我能想到的任何一句恭維話都是謊言……因爲任何讚美的詞語用在您身上都無法形容出您真正的風采氣度,所以我太爲難了。就算我拿刀子逼着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文辭大家來讚美您,他也無法找到合適的詞句。”
陳羲笑了笑:“把恭維話說到這個地步,留着你解悶吧。”
蘇坎立刻諂媚的笑了笑:“其實我還可以做很多事……雖然我手腳看起來比較粗大,但是鋪牀疊被這樣的事我最在行了。”
陳羲睜開眼看着蘇坎:“我發現你總是可以用一句話讓我後悔。”
蘇坎嘿嘿笑了笑:“其實主人您每天這樣累,身邊就需要一個我這樣的人說說話放鬆放鬆。”
陳羲躺好,翻了個身看向阿喵,發現阿喵捂着肚子表情難看的蹲在那。顯然他不是屎憋得的難受,而是笑憋得。連阿喵都覺得,蘇坎的臉皮厚的可以擦屁股都不會破。
之所以阿喵想到了這個比喻,是因爲有一次阿狗神秘兮兮的對他說:“兄弟我發現我自己可能有點問題,每次擦屁股的時候我都一種手指忍不住往裡使勁的衝動……你說我這是單純的因爲怕擦不乾淨呢,還是我其實內心深處有另一個身份……”
當時阿喵給他的回答特別簡單明瞭:“滾!”
“回頭蘇坎和阿喵跟我進執暗法司。”
陳羲忽然收起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敖淺,你手底下那些人挑好用的選十個,我也要帶進執暗法司。但是你不能進去,你留在外面更好些。”
敖淺點頭:“我明白。”
“郭放牛怎麼樣?”
陳羲問。
“還在休養,主人給的傷藥很有效。胡驢子要殺他的時候應該沒敢動修爲之力,怕郭放牛懷疑。所以那一刀捅的雖然夠狠,不過只是紅傷,休養一陣子就沒事了。”
“嗯,白小聲留在異客堂,我把郭放牛帶進執暗法司怎麼樣?”
敖淺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可行。”
……
……
這個小院是敖淺特意仔細觀察過的,位置很好。這個小院所處的地方是西南最邊緣處,靠近西城。這裡不在五軍都督府的規劃之內,但是距離很近,可以隨時觀察。異客堂的兄弟們在分發完了銀子之後已經被白小聲帶着離開,表面上看起來是遣散,但已經化整爲零在天樞城外集合。
現在的陳羲,手裡握着的力量雖然不大,但是已經不可小覷了。
陳羲打算過一陣子從異客堂的人裡挑選一批交給敖淺,這些人不帶進執暗法司,但是他們的作用和執暗法司的裁決一樣。執暗法司之所以有着那麼讓人懼怕的地位,正是因爲其強大的情報系統。
陳羲很清楚,在天樞城這樣的地方有情報支撐那麼做事就會事半功倍。
蘇坎小心翼翼的端上來一碗已經放涼了的銀耳蓮子羹,裡面放的冰糖恰到好處,不會甜的發膩。陳羲喝了一口,忍不住讚了一聲。蘇坎得到稱讚,立刻表現的活躍起來:“以前在老家的時候,我娘知道我喜歡喝甜湯,所以總是給我熬這個。這是我第一次熬,幸好沒砸了我老孃的招牌。”
陳羲笑了笑:“你出來這麼久,你娘一定很擔心。”
“是啊”
蘇坎蹲在地上,擡起頭看着天空說道:“老孃想我,我也想老孃,但是我知道現在還不能回去。我回去了算什麼?連那個開車馬行的小門派我都惹不起。我要回去,就要衣錦還鄉。”
陳羲問:“給你的功法,你修煉的如何了?”
蘇坎撓了撓頭髮有些尷尬的說道:“或許是我的天分真的太不好了吧……只是一本開基境的功法,我用心練了這麼久都沒有什麼長進。剛剛開始修行的時候從開基一品到了開基二品,我高興壞了。可是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進步過……所以這衣錦還鄉的念頭,怕是成不了了。”
陳羲微微皺眉,蘇坎這種情況有些不對勁。按照道理來說,開基境不是很難去破境,就算是最沒有天資的修行者,也能修行到開基九品,只不過想要晉入破虛就難如登天了。開基境只是一種沉澱,修行的時間夠了,不可能一點進境都沒有。
而且陳羲看過蘇坎的修爲,雖然確實天資不算很好,但絕對不至於修行了這麼久連開基三品都到不了。
“把手給我。”
陳羲說了一句。
蘇坎連忙把手伸過來,陳羲捏住蘇坎的脈門之後將修爲之力送進去,開始探查蘇坎的丹田氣海和周身氣脈。陳羲發現蘇坎的體質比看起來還要好一些,氣脈通暢,氣海也很穩定,不可能不能破境。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像就是凝聚不起來修爲之力。好不容易修行出一點,只要匯入丹田就消失不見了。”
蘇坎有些懊惱的說道。
陳羲的心裡微微一震,他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他將修爲之力加大,沒有再探測蘇坎的體質,而是直接送進了蘇坎的丹田氣海之中。果然,陳羲的修爲之力送進蘇坎的丹田之後很快就消失了,蘇坎的丹田裡好像有個黑洞似的,瞬間就能把修爲之力吸收。
陳羲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你小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記憶?又或者你爹孃有沒有跟你提起過你出生的時候有什麼異象。”
蘇坎想了想,眼神一亮:“還真有,我記得我娘說過,我出生的時候有紅光從屋子外面進來,把屋子裡照的好像着火了似的。所以當時村子裡的人都說,我將來必然會有一番大成就。我娘說那是祥瑞,說明我不是普通人。”
陳羲微微嘆了口氣:“你確實不是普通人,你是元神載體。”
“啊?”
蘇坎愣住:“那是什麼?”
陳羲仔細的感知着蘇坎的丹田,然後確定的說道:“你體內有一個荒獸或者是神獸的元神,寄居在你的丹田深處。你所修行的修爲之力,全都被這元神吞噬滋養自己了。所以你纔會沒有一點進境,這個元神吸收了你努力得來的一切。”
“啊!”
前後兩聲啊,語氣截然不同。
蘇坎忍不住緊張起來:“能弄死它嗎?”
陳羲忍不住笑起來:“弄死它,你不死也差不多殘了。而且只有懂得提取元神的功法,才能把你體內的獸元抓出來。我不懂……也無法探查出是什麼獸元。”
蘇坎的臉色立刻難看下來:“主人,那豈不是說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進境了?我體內就好像懷着一個孩子似的,好吃的都被它搶走了。”
陳羲笑道:“別急,我不懂,有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