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在天女宮裡坐了一夜,沒有注意到少女依雲一直偷偷看他,也沒有注意到人女身上有五彩光芒時隱時現,他想的都是怎麼才能拖延十天。
可是在拖延這十天之前,還有一件事好像大山一樣攔在前面,那就是怎麼把人女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回半神世界。人女在最後時候說,只要到了半神世界,就有辦法開啓一座半神世界隱藏的防禦法陣,而法陣的關鍵就是半神世界那最大的兩座大城,黑森城和白石城。
陳羲記得自己在天空之城上往下看的時候,發現整個半神世界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巨大的人臉。而黑森城和白石城,就是這張人臉上的一對眼睛。
可是人女並沒有絕對的把握,她說這座防禦法陣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使用過了,究竟能不能用尚且不知,就算能用,最多也就是堅持五天的時間。因爲法陣耗費巨大的能量,半神世界爲法陣存儲的能量絕對不超過五天。
怎麼才能走?
陳羲想這個問題,超過了人女給他的那些提示。人女本意是想讓陳羲儘可能多一些考慮自己的修爲前程,將自己的心思放大一些,但是陳羲現在腦子裡都是怎麼才能離開這,根本就不可能安心下來思考自己修爲的事。
天快亮的時候,陳羲睜開眼睛,然後躲在一邊的依雲迅速的把頭轉過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假裝打盹。然而她有不死心似的偷看陳羲,發現陳羲的眼神飄忽,根本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於是又有些失望。女孩兒的心思就是這般的叵測,她不想讓陳羲看到自己在看他,但是隱隱之中又想讓陳羲知道自己在看他,好奇怪好複雜。
陳羲向人女告辭,人女問可否有了答案,陳羲搖頭:“今夜不來了,我要去一個地方。”
人女問:“什麼地方。”
陳羲回答:“騰雲書院。”
人女微微一怔:“你居然知道那個地方,那裡已經荒廢好久了。”
陳羲道:“我在書院裡遇到過一個老人,對我頗有啓發。所以我還想去看看,我對自己的劍道就是在那裡確定的,或許再去,還會有什麼新的收穫吧。”
“老人?”
人女微微皺眉:“我在神域這麼久,從不曾聽聞騰雲書院裡有什麼老人。”
陳羲不可思議的看了人女一眼:“那老人就在那啊,怎麼可能沒有。他還提起過,說騰雲書院最初建院的時候有很多驚才絕豔的年輕人,後來因爲牽扯到了什麼事,所有的學生都被屠殺了。那老人說,他是騰雲書院裡的一位教習,已經在騰雲書院裡好多年了。”
“你真的知道騰雲書院的過往嗎?”
人女問了一句。
陳羲把徐績對他講過的關於騰雲書院的事說了一遍,然後人女的臉色就變了:“他騙了你......他跟你說,騰雲書院是爲了培養神域最優秀的年輕人?他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謊言......不過想想也就是了,他有什麼謊言是說不出來的。騰雲書院其實根本不是什麼爲了培養後起之秀的地方,那本來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陳羲心裡一動,隱隱之間想到了什麼:“難道說......和魔族有關?”
人女點了點頭:“沒錯,騰雲書院裡確實招收了很多學生,但是所有進入學院的人全都和魔族有關,多多少少都有魔族的血統。徐績之所以設立那個書院,目的就是清除這些人。他只不過是想了一個合理的藉口,把這些人都集中起來了而已。”
陳羲忍不住在心裡嘆息一聲......徐績啊徐績,你對我說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的,幾句是假的?
人女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騰雲書院裡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樣一位老者做教習,因爲騰雲書院名義上是爲明威殿選拔人才的。所以當初掌管這件事的,就是執律。而所有的教習,都是執律手下的那些冷冰冰的殺人兵器一樣的執法者。你說的老人,是什麼樣子?”
陳羲把自己記憶之中那個老人的模樣說了一遍:“不對啊,如果說這個老人不存在,但我是實打實看到了的,就連歷九霄也看到了。而且當時徐績和迦樓都在外面,如果這個老人存在,徐績和迦樓是必然知道的。如果不存在,那麼這個老人是怎麼瞞住徐績的?”
人女想了一會兒,也沒有想明白:“我也不知道,所以若是你願意的話,倒是可以再去看看。從你說的來看,此人對你頗有好感,應該不會害你。”
陳羲嗯了一聲,腦子裡越發的混亂起來。那個老人說自己是騰雲書院的教習,所以陳羲當時根本就沒有任何懷疑。人女又說根本沒有一個這樣的老人存在,到底這其中又有什麼秘密?
就在陳羲和人女交談的時候,在魔域的戰火已經蔓延到了幾乎整個世界。
天啓山,是戰爭最殘酷的地方。在這裡,每天都有大量的生命消失,包括蟲子,也包括魔族的人。
在山坡上,站着一個面容冷峻的年輕人,身上的戰甲已經血跡斑斑破損不堪。但是他的精神很好,眼睛裡依然滿滿的都是鬥志。他的脖子上圍着一條紅色的絲巾,就好像戰旗在風中飄揚。
他叫聶賢,一個不屬於魔族皇族的年輕人,但是他有着不屈的鬥志,和一種讓人敬畏的一往無前的殺意。當他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魔族的軍隊每一個士兵都會被他的那種鬥志感染,變得兇悍,不畏死亡。他帶着魔族的軍隊在天啓山已經和蟲子的大軍展開了四次大規模的戰鬥,四戰全勝。
爲了拖延蟲子,魔皇雷媚兒破格提拔了他,雖然沒有給他應允了的大長老的職位,但是給了他軍方一個極重要的職位......大司馬。
這可能是魔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大司馬了,上一代大司馬是魔族大長老雷浮沉兼任的。正因爲雷浮沉掌握着軍權,所以纔會想到搶奪魔皇之位。
但他也是魔族有史以來最沒有權利的大司馬,他手下只有三萬魔族士兵,接連大戰之後,他手下的軍隊只剩下不足兩萬人了。魔皇雷媚兒最終還是不肯相信他,他不是皇族的人,他不姓雷,所以他得到的和付出的完全不成正比。可是這些似乎根本就沒有影響這個年輕人的心志,他依然如同一杆標槍一樣,矗立在大軍之前。
“大司馬,咱們該走了。”
魔族將軍司馬錯上前提醒了一句。
司馬錯和聶賢有着差不多的經歷,他天賦極好,而且爲人性格沉穩冷靜,又不失果斷。在很多年前,就被譽爲魔族軍方的新星。可是就因爲他不姓雷,所以遲遲得不到升遷。一百二十年前他就是威風將軍了,現在依然是這個職位。
聶賢點了點頭:“是該走了,蟲子的大軍很快就會撲過來,咱們該轉移到下一個戰場了。”
司馬錯的眼神裡都是悲傷和憤怒:“到了現在,威志城裡一個援兵都沒有給咱們派來......大司馬,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派援兵。咱們手下的這三萬弟兄,還有您頭上的大司馬的這個官銜,不過是魔皇讓咱們賣命的手段罷了......都是犧牲品。”
聶賢道:“我知道,魔皇把最精銳的兵力都留在了威志城,她是不會給咱們援兵的。”
司馬錯詫異了一下:“可是,大司馬,那爲什麼咱們還要拼的這麼兇?”
“魔皇是雷家的。”
聶賢淡淡的回答:“但是家是咱們的。如果咱們不去打,不去廝殺,那麼除了威志城之外,所有的魔族百姓都會死。現在咱們在這拼殺,那些手無寸鐵而又不能修行的人,就能多活上那麼一小會兒。”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握緊了拳頭,死死的攥着兵器。那是悲憤,是無盡的悲憤。
“可是,咱們現在的兵力只剩下一半了,還能拼多久?”
司馬錯道:“六足蟲王和徐績已經打了三次,徐績敗了三次,每一次徐績就要被殺的時候,魔皇就出手相助,讓徐績脫困。但是他們就是不肯真正的聯手抵抗六足蟲王,咱們現在拼的這麼兇,但只要六足蟲王騰出手來,咱們這剩下的一萬多弟兄,其實沒有一點活路。”
聶賢搖了搖頭:“六足蟲王是不在意咱們的,他的目標就是徐績和魔皇。但是那些蟲子不一樣,它們是要把魔族滅族,把魔域的所有種族滅族。我派你去聯絡逆隱族的人,聯絡的怎麼樣了?”
司馬錯道:“逆隱族的人根本不相信咱們,和神族開戰的時候,他們損失慘重......”
逆隱族,就是陳羲他們面對過的大頭娃娃一樣的怪物。
“還是要聯合他們啊。”
聶賢看了看手裡的長槍,那槍身血紅血紅的,透着一股子古樸的氣息。
每當看到這柄大槍,司馬錯就有一種錯覺。他覺得這柄大槍根本不是魔域的東西,明明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神器,但就是有着無盡的潛能。就好像大司馬聶賢一樣,看起來好像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強者,但是他就是你遇強則強,越戰越勇。
他以前並不認識聶賢,甚至大部分都不知道,那天聶賢是怎麼出現在魔族皇宮裡的。從不曾聽說軍方有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少年,他就好像一顆耀眼的大星,橫空出世。
“走吧。”
聶賢看了看山坡上的士兵:“你們現在每個人都是百鍊精鋼,這個世界需要的終究是你們,而不是魔皇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高手。只要有你們在,所有那些沒有辦法保護自己的人才會安心踏實。”
大家看向聶賢,眼神裡都是崇敬。
“大司馬!”
有個人高呼:“如果可以選擇誰來做魔皇,我一定選你!”
“我們大家都選你!”
司馬錯這樣一個沉穩的人,也沒有忍住跟着喊了一聲:“我也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