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看着面前同是昏迷不醒的兩個人,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若非藤兒出手,黃希聲已經死了,那麼李青竹也已經死了。就算是陳羲也想不到在那個時候,黃希聲居然會做出那樣的選擇。這種選擇並不是因爲黃希聲和陳羲之間有什麼關係,而是黃希聲不希望看着李青竹繼續痛苦下去。
用黃希聲自己的話來說,他都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因爲一個女人做到這個地步。
“還好我一直戒備着,還好這個女子心裡始終有一份善念。”
藤兒站在那心有餘悸:“她體內的真氣已經狂暴起來,但是始終都被她自己壓制着。那個時候她的神智已經完全錯亂,但應該是在潛意識裡還有一份良知讓她始終保持着最後的那一絲理智。恰是這一絲理智,讓她最終都沒有把那股狂暴的力量爆發出來。她的修爲境界已經到了洞藏境三品巔峰,如果她的力量徹底爆開,藍星城的防禦法陣可能都會受損。”
“最主要的是......她不該死。”
藤兒伸出手捏了捏李青竹的脈門:“雖然現在被我的修爲之力壓制着,但是她體內的經脈全都亂了,修爲之力在她體內亂走,毀了太多太多。就算她醒過來,可能也依然神志不清。也許用不了多久,她自己v的力量就能把她的身體摧毀。”
子桑小朵看了陳羲一眼,若有深意。然後她緩步走過來蹲在那,伸出手感知着李青竹體內狂亂的修爲之力。
“她的身體已經被毀了,連丹田氣海都已經崩塌了一些,這股修爲之力太強太混亂,完全沒有按照經脈而行。她是悲傷過度,導致修爲之力暴行而經脈盡損。我試試能不能醫治好她,但是希望不大......幸好她應該是極自律的人,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在神智錯亂的情況下還能壓制住自己的修爲。”
“黃希聲呢?”
陳羲忍不住問了一句。
子桑小朵看了一眼黃希聲後搖了搖頭:“他倒是無妨,藤兒及時出手擋住了李青竹,雖然還是有一絲修爲之力貫穿了他的身體,但是這種傷休養起來並不太久。藤兒將李青竹大部分的力量都卸了去,但是李青竹的境界比黃希聲高過太多太多,這一絲修爲之力也足夠他躺上一陣子的了。不過他這還算是硬傷,所以治好不難。”
她看向李青竹:“倒是她......我現在擔心,就算我把她救治過來,狂暴-亂走的修爲之力還是損傷了她的腦子,也許她下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智力就好像一個三五歲的孩子一樣。又或許,她就徹底變成了一個笨笨的人,沒有任何自理能力,哪怕她依然是個強者。”
“先暫時安置好,封住她的修爲之力。”
陳羲道:“至於黃希聲,等他醒過來之後讓他隨時都能來看李青竹,誰也不知道自己會爲什麼事發瘋,但是誰都知道自己爲了誰發瘋。”
“可是留下她,怎麼解決?”
雁雨樓道:“她的修爲境界很高,比我要高,打起來就算是沒有受傷的我也肯定擋不住。她的天賦極好,或許比我還要好,不然怎麼可能到達洞藏境?一旦她醒過來發了瘋,對於藍星城來說就是一場災難。城內沒有防禦法陣的庇護,一個洞藏境三品的修行者發瘋的話......我不知道這城裡有幾個人能保證自己不死。雖然咱們的城防足夠堅固,可是這種事畢竟還是太危險了。”
陳羲道:“藤兒可以封印她的力量,如果她神智恢復的話,那麼這封印就始終留着吧,等到有一天她自己明白過來。如果她的修爲不能恢復......這裡也算是她的一個家了。”
“我要帶她走。”
就在這時候,原本以爲不會太快醒過來的黃希聲卻睜開了眼睛,他看着陳羲的時候眼神裡都是謝意:“我知道這對她來說不公平,但是留在這對她來說可能情況會更不好一些。李白眉死在了這,這裡對她來說就是個傷心之地。我想帶她離開,現在就離開。”
黃希聲掙扎着坐起來,微笑着對陳羲說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你會比我強大了,也終於知道爲什麼你總是取勝的那一個。因爲你心裡有你的在意,這個在意不自己而是別的什麼人或者什麼事。現在我心裡也有了自己的在意,這個在意就是李青竹......天下很大,世界再亂也有我們兩個的容身之處。”
陳羲道:“外面淵獸還沒有離開,誰也不知道明天遇到什麼兇險,留在這還是相對安全些的。”
黃希聲搖頭:“不用了,謝謝......青竹已經失去神智了,我來代她做這個決定。我知道我沒有這個資格,但是現在能爲她多做一些什麼的也只有我了。陳羲,真的很謝謝你,如果不是這次來了藍星城,我想不會找到自己需要守護的人。”
他站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然後他俯身,將李青竹抱起來準備離開。
陳羲拿了一些傷藥給他,然後又準備了些必需品。
“你們要去哪兒?”
陳羲問。
黃希聲低頭看着李青竹的臉:“自從認識她之後我一直在想,怎麼才能讓她真的解脫真的自在?後來我想,這件事最終的解決辦法還是在李白眉身上。雖然李白眉死了,但辦法還是要靠他。青竹爲什麼會這麼痛苦?因爲李白眉這些年一直作惡。每一件惡事,都是戳在青竹心口裡的傷,我打算帶她走走,把李白眉傷害過別人的地方都走走,能幫那些還活着的受害者做些什麼就做些什麼。如果青竹餘生只能爲李白眉還債,那麼我來陪她。”
黃希聲抱起李青竹,對衆人微笑示意:“我忽然覺得很滿足,無與倫比的滿足。”
城牆上,陳羲看着遠去的那兩個人一言不發。夕陽的餘光將黃希聲的影子拉的很長,而他懷裡的李青竹還在睡着,睡的很深很安靜。也許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的這麼好了,黃希聲的懷抱給了她溫暖。
“你覺得他們兩個會走到一起嗎?”
柳洗塵站在陳羲身邊問,她的眼睛也盯在那長長的身影上,眼神裡有些很不一樣的光彩。子桑小朵站在她身邊,看了一眼柳洗塵後又看了一眼陳羲,然後迅速的把視線收回來:“不管最後他們能不能走到一起,但是我相信以後的一段日子他們會很平靜很安逸。”
“我現在擔心的是李青竹。”
藤兒的眉頭皺的還是很深:“李青竹心裡的壓抑和委屈太重了,所以修爲之力中藏着的那股暴戾隨時都會爆發出來。一旦她的修爲覺醒而且發狂的話,黃希聲十之八-九會死。李青竹一旦陷入那種癲狂,她對這個世界的危害或許比一萬頭淵獸還要大。”
“你會殺了她嗎?”
葉教習問,問這句話的時候,葉教習的眼睛若有若無的在高青樹身上掃過。只是高青樹卻全然只顧着看向外面,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有些時候,陳羲的這種愚笨和他還真的很像。
藤兒搖頭:“我下不了手。”
葉教習嗯了一聲:“若換做是我......我也下不了手。”
“好好的吧,只希望他們都好好的。天下已經這麼亂了,世道已經這麼險了,難得有這樣的感情出現,希望老天不要給他們一個不好的結局。”
藤兒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我在李青竹體內留下了一道封印,幾年之內她應該不會有事的。我只希望黃希聲在幾年之內能夠感化她,讓她從李白眉死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希望有一天咱們出去走在什麼地方,忽然看到遠處對面走來一對手牽手的恩愛情侶,就是他們......”
陳羲會心的笑了笑,雖然這樣做對李青竹來說確實不太公平,但是或許這真的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就在衆人看着黃希聲遠行的時候,敖淺忽然從城牆下快步跑上來,他現在的修爲已經不算低,破虛五品的修行者跑的氣喘吁吁,顯然是有什麼急切的事發生。
“主人。”
敖淺快步跑過來,將一塊傳聞玉佩遞給陳羲:“咱們派去青州滿天宗那邊的探子送回來一些消息,屬下看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一開始並沒有在意,但是忽然想起主人之前曾經提到過的一件事......”
陳羲將玉佩接過來看了看,臉色猛的一變。
“唐古?”
他轉頭看向葉教習:“無盡深淵最強大的王者是唐古?”
葉教習臉色一變,有些愧疚道:“是的,是唐古。只是來了之後一直忙着別的事,我竟是給忘記了。而且我對這個叫唐古的人並不熟悉,所以......”
陳羲搖了搖頭:“沒事,不怪你。”
柳洗塵看到他的表情有些痛苦,忍不住過去握着他的手問:“怎麼了?”
“我欠這個人的,我欠這個叫唐古的人。當初我離開滿天宗的時候要闖九幽地牢,當時他身負重傷所以我把他留在九幽地牢外面了。我們殺出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而我急着和父母衝出來居然忘了把他放在九幽地牢外面了。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被無盡深淵裡的東西帶了進去,現在成爲了無盡幽王......父親的傷,就是他打的。”
這件事,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誰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陳羲當時的一個無心之失,居然會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與此同時。
青州滿天宗,清量山上。
無盡幽王痛苦的抱着頭頓了下去,他腦海裡不斷的閃現着一些事,那些虛幻的人影,那些碎裂的過往,讓他頭痛欲裂。而就在這各種碎片當中,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形面貌卻越來越清晰。一個名字,在他的腦子裡開始出現。
“陳羲!”
無盡幽王猛的擡起頭,眼睛裡一片血紅:“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