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火團其實已經沒有人的模樣,其紅無法言表。 雷久雲只是在那一團烈火之中找到了一抹虛淡的影子,依稀看起來像是陳羲。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陳羲完了,就要死了,一定是被那些恐怖的睡覺飛蟲咬中。在這一刻,她有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
但是幾秒鐘之後,她的表情就從死灰變成了驚恐。
因爲她發現,不是那些水晶飛蟲在追擊陳羲,而是陳羲在追擊那些水晶飛蟲。而且,似乎是在一口一口的吞噬。每吃下去一口,那火就變得更加熾熱。本來她和小金龍就不能靠的太近,到後來不得不持續的後撤才能。熱浪將沙漠下面燒出來一個巨大的溶洞,溫度之高難以想象。
可能是受到這種溫度的感染,小金龍非但沒有萎靡,反而變得亢奮起來。它有些躁動的來回踱步,然後忽然擡起頭髮出一聲還很稚嫩的龍吟,龍吟之聲久久盤旋。它的臉色有些發紅,然後突然張開嘴噴出一道龍息。雖然和成年巨龍噴出來的龍息無法相比,但已經足夠可怕。
它噴了一口龍息自後才變得平復下來一些,然後疲憊的走到雷久雲身邊,靠在她身上,又有些昏昏欲睡。
雷久雲卻不敢讓它睡着,把它抱起來搖晃了幾下:“別睡別睡,陳羲......還活着嗎?”
小金龍眯着眼睛回答:“契約關係還在,但是我也實在不能確定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因爲那團火看起來,怎麼都不是個人。”
雷久雲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因爲她也很清楚,那團火怎麼都不像是個人。此時的陳羲已經完全沒了肉身,而靈魂被熾熱的火焰包裹着,若非雷久雲實力驚人眼力不錯,根本就看不到火團之中那虛淡的影子。小金龍說契約關係還在,雖然讓雷久雲心裡的沉重稍稍減輕了些,但擔心卻一絲都沒有減輕。
“不過是過眼煙雲。”
火團之中出現了陳羲的聲音,但是雷久雲卻不知道陳羲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含義。
火團四處飄動,將最後幾隻水晶飛蟲吞噬之後,那火已經好像要凝固起來似的。火的存在形態,註定了不可能是固體。可是現在給你的感覺就是這樣,那火雖然在搖擺飄動,但好像就是一個凝實的東西。
雷久雲想問問陳羲怎麼樣,但是那火團卻忽然朝着遠處飛了出去。雷久雲想追,可她的速度比那火團差的太遠了。不管她怎麼拼盡全力的去追,火團還是很快就消失不見,只留下一條很大很大的筆直的溶洞。雷久雲順着這條溶洞繼續追下去,肯定能再次找到陳羲,但是誰也不知道再見到陳羲的時候,他會是什麼樣子。
“他怎麼樣?”
雷久雲問小金龍。
小金龍抱着雷久雲的胳膊搖搖欲墜:“還沒死吧,但是契約關係越來越鬆了,我已經快要感覺不到他的方向。那火毀掉了他的肉身,只要火不停下來,他就算是萬劫神體,也難以重新把肉身塑造出來。所以......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如果那火不熄滅,他就算始終活着,也僅僅是一團火。”
雷久雲愣住,一時之間心裡百感交集。
陳羲來魔皇之墓就是爲了淬鍊他自己,可是進來之後發現魔皇之墓完全不是想象之中的模樣。現在陳羲爲了保護他們而引走了水晶飛蟲,對於陳羲來說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危險的一次淬鍊。
小金龍眯着眼睛,聲音越來越疲憊:“可能他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吧,畢竟現在是那火在直接焚燒他的靈魂。我不知道爲什麼他的靈魂還能堅持,如果換做別人,沒準早就已經灰飛煙滅,連個屍首都不會留下。哦......我已經感覺不到契約關係了,似乎還在,但是,但是,太模糊了。如果我現在願意,已經可以回到召喚世界。”
雷久雲覺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已經失去了希望。
如果此時被火焰吞噬的是她,可能根本就堅持不了那麼久。
小金龍因爲噴了一口龍息,本來力量微弱的它終於堅持不住沉沉睡去。在它初被陳羲召喚出來的時候,曾經以龍息殺死了不少巨型飛蟲。所以它陷入昏迷,這次甦醒之後,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剛纔被火焰所感染,它又噴了一口龍息之後力量再次耗盡,所以又一次陷入沉睡。
“沒有......”
它在沉睡之前從嘴裡擠出來兩個字,然後就發出了微微的鼾聲,睡着的速度倒是快的離譜。
雷久雲看着懷裡睡着了的小金龍,眼淚再一次的滑落:“我知道......沒有希望了。”
雷久雲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雖然並沒有什麼戰鬥,可有一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每一步都那麼沉重,好像的她的後背上壓着一座大山。她表情木然,懷裡抱着睡着了的小金龍,順着陳羲離開的時候燒出來的熔洞往前走。
腳踩下去,會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那是沙子被燒過之後的殘渣。
陳羲從這裡經過之後,這裡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壯觀的景象。也許若干年之後,當有人意外的發現沙漠之下竟然存在一條熔洞的時候,會驚訝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條熔洞到底有多遠雷久雲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堅持着走下去,在走到半路的時候就徹底崩潰。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不堅強的人,不然也不會成爲魔族的四大長老之一。雖然說這其中有雷媚兒的父親故意提拔她的成分在,但首先她必須實力足夠強大才行。
一個堅強的人,在即將崩潰的邊緣,比一個經常崩潰的人要徹底的多。
她感覺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沉,好像腿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就在這時候,她似乎聽到有人呼喚自己。
“爲什麼還不停下腳步?”
有人叫着她的名字,然後問。
雷久雲擡起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因爲我知道還有希望。”
她回答。
“嗯。”
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的說道:“還記得當初我跟你說過什麼嗎?爲什麼我要選擇你成爲四大長老之一?那個時候大部分人都想的是,因爲你是個女人,而我會把皇位傳給我的女兒,所以有一個女人輔佐她,她會更加的穩定。可是事實上,如果你不足夠強大的話,就算我想讓你成爲一個強者,也只是枉然。”
“陛下?”
雷久雲猛的轉頭往四周看,卻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是我。”
聲音繼續出現:“不用找了,我不在你附近。之所以你能聽到我說話,是因爲當初我教導你修行的時候,在你心裡種下了因果。所以即便是我在魔皇之墓裡,也可以透過你看到魔域,看到我的女兒。我現在還在外面,你們留下的痕跡太多,我幫你們暫時壓一壓。”
“陛下,您還活着?”
“是的,我還活着,這裡所有的魔皇之中,唯一一個還活着的。但是我必須時時刻刻讓自己看起來和其他魔皇沒有區別,不然我堅持不了多久。這是一個遠比你們想象之中還要複雜的多的地方,我會盡快幫助你們完成歷練,讓你們變得強大起來。現在我簡單來說最主要的幾件事,你要記清楚。”
“臣遵命。”
雷久雲站在那,雙手抱拳。
“魔皇之墓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所有的魔皇死亡之後變成屍魔也是個陰謀。我之所以假死進入這裡,就是想查找到其中的秘密。因爲如果我不假死,我就會真的死掉。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我的女兒,能不能保護好自己。不過現在看起來,她似乎太任性了些。然而魔族的存亡和我女兒相比,我選擇她。哪怕她殺了全世界的人,她還是我女兒,其他的事我管不了那麼多。”
“這個陰謀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還不知道,但是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一件事,魔皇之墓中有個絕對的強者,他掌控着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你們進來,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之所以我不敢表現出來認識你,正是因爲我的一舉一動也在他的視線之中。我想要查到這個人是誰,就必須繼續假裝下去。爲什麼所有的魔皇都要遭遇這樣的事?”
“這裡的一切都是被人設計好了的,比如魔皇之墓的建造,表面上是魔族自願建造的,但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在按照那個人的計劃一步一步的實現。這纔是最可怕的地方,因爲那個人完全沒有出現,他自己沒有做任何事。是我們魔族的人自己,把這一切做好的。他到底是誰,他爲什麼要這樣做,我們一無所知。我只知道,他讓所有的魔皇變成了屍魔,然後魔族不得不建造了魔皇之墓。”
老魔皇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當我感覺到我的身體出現變化之後,我不得不提前假死。因爲等到我真死的時候,就會和這裡的其他魔皇沒有區別。我還想好好活着,活很久,一直照顧我的女兒。現在她錯了,我知道她錯了,我想親自去告訴她錯在哪兒,而不是囑託什麼人來替我照顧她。”
“我是她的父親,誰也不能真正的替我照顧她。但是在這之前,我必須找到那個人,破開這魔咒。”
“這是我爲什麼在這裡的原因,下面幾句話是關於你們的。你的那個朋友很特別,是我見過的有可能將來成就最高的人。我現在感知不到他了,但是不代表他已經死掉。如果我猜得沒錯,他現在是故意封閉了自己,讓別人無法感知到他。就好像......他爲自己做了一個繭,等到繭破開的時候,他會新生。”
老魔皇的聲音之中有些疲憊,也有些期待:“你們是這裡的外人,你們打破了這裡的平衡,對我來說這未必是一件壞事,因爲你們的胡作非爲,可能會讓那個人現身。現在你知道爲什麼會有屍魔追擊你們的遊戲了嗎?”
他語氣之中透着一股子仇恨:“是那個人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