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車在大路上飛馳還是頗引人注目的,畢竟能坐的起這種交通工具的人並不多。修行者和凡人生活在一個世界,可是從修行者踏上修仙路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高高在上,哪怕只是一個勉強開基的入門之人。
從一個窮人掙扎攀爬到一個富人可能需要一輩子甚至幾輩子的努力,且並不是每一個攀爬的人都能成功。從一個平凡人到修行者之間的鴻溝卻不是掙扎與攀爬就能逾越的。這和貧窮富裕無關,而在於天賦。不能修行就是不能修行,哪怕富可敵國也是一樣。
所以即便是最落魄的修行者,在普通人面前也足夠趾高氣昂。
其實哪怕如蘇坎這樣纔開基的修行者,只要願意的話找一家大戶人家做個保鏢,那麼酬勞必然不低。畢竟就算是開基境界的修行者,在凡武江湖中也足夠讓那些大俠或者巨寇心驚膽顫。
陳羲問蘇坎,你人生最大的目標是什麼?
蘇坎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睡一個女修行者,最好漂亮些。”
蘇坎問陳羲,你人生最大的目標是什麼?
陳羲本來可以理所當然的回答是幫父母,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回答不出來這幾個字。蘇坎的人生目標是清晰的,哪怕他自己知道這個目標很難實現只能靠運氣。可是陳羲呢?他自離開滿天宗之後腦子裡不停的在計算着自己該怎麼做,到現在卻還不如蘇坎的只能靠運氣。
是蘇坎的目標低嗎?
陳羲知道不是的,蘇坎的目標相對於蘇坎的修爲來說不低。
所以陳羲告訴自己,必須清晰起來。他想到了要去神司查清楚當年那件事誰下的命令,想到了必殺虢奴,必殺邱辛安,必殺陳天極陳地極。可是有一個具體的計劃嗎?
沒有!
陳羲和蘇坎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腦子反而逐漸清醒過來。之前的陳羲是一個被仇恨弄昏了頭腦的陳羲,他只想着報復那些人,可是根本就不曾想過自己這五年時間究竟該先幹什麼後幹什麼。
以他現在的修爲境界,一個破虛五品的人,想要殺死陳天極陳地極兄弟已經是天方夜譚,更何況邱辛安和虢奴那樣的高手?
“小哥,看起來你好像心裡有很多事。”
蘇坎問他。
陳羲點了點頭,笑:“是啊,有很多事。”
“方便說嗎?”
“沒什麼,就是想殺幾個人。”
聽到這句話,蘇坎果斷的閉嘴。他告訴自己這個穿黑衣的年輕人是個變態,看起來溫文爾雅其實是個冷血殺手。然後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自己拿了那麼厚重的酬勞會不會在到達皇都之後被滅口?
然後他打了個寒顫:“小哥,你不會殺了我吧。”
陳羲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覺得你這麼機靈在車馬行做事有些屈才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到了皇都就留下來,我來教導你修行。你根骨不錯,只是在那樣一個小門派里根本沒有人會正經的指點你什麼。”
蘇坎猶豫了好一會兒後問:“需要我付出什麼?除了色相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接受……”
陳羲被他逗笑,看着路邊的風景說道:“人這一輩子都會遇到幾個機遇,抓住了那麼人生就會變得不同。你跟着我幫我做一些事,我給你門派裡不能給你的幫助。你現在纔不過勉強開基,想要修行最起碼需要一個像樣的功法。”
聽到這句話,蘇坎的眼神立刻就亮了:“小哥,你是認真的?”
“是”
陳羲說道:“到了皇都之後,我需要一個機靈人幫我打聽一些事。只要你做的足夠好,我送你一本低階功法。當你的修爲達到開基七品之後,我會再給你一本中階功法。”
蘇坎激動起來,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要不是小哥你看起來比我還小些,我都有一種拜你當乾爹的衝動了……傳聞只有美女纔有資格找個有錢有勢的乾爹,想不到我竟然也有這樣的運氣……”
在馬車裡眯着眼睛休息的陳叮噹說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收你當幹孫子。”
就在這時候,陳羲感覺自己懷裡的定向寶鑑微微發熱,他取出來之後看了看,臉色微微一變。那是展青給他傳來的訊息:我在兗州藍星城遇到了麻煩,救我。
……
……
展青身上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他只能靠騎馬往皇都城那邊趕路。所以陳羲計算了一下路程,應該能夠追的上他。陳羲纔想過這件事沒多久就受到了展青的訊息,顯然他是遇到了什麼難以應付的麻煩。
陳羲看了一下定向寶鑑,現在已經進了兗州地界,距離藍星城不過三五天的路程。從展青還能發出求救信號來看,他面臨的危機似乎還不是特別急切。陳羲催促蘇坎往藍星城那邊走,然後問蘇坎:“你熟悉藍星城嗎?”
“藍星城!”
蘇坎的臉色立刻變了:“小哥,你以前沒聽過藍星城的事?”
陳羲搖了搖頭,他在之前感興趣的只是滿天宗的事。
不等蘇坎解釋,陳叮噹忍不住說道:“藍星城是個特殊的地方……展青一定是因爲不熟悉路程,覺得走藍星城比較近所以纔去了哪兒。簡單來說,藍星城是一個沒有什麼規矩制約的地方……”
他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修行者修行的目的不是爲了長生也不是爲了追求什麼飄渺無定的天道,他們很實際。他們認爲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達到那種一舉一動驚天下的地步,所以將修行的目的定爲享受。享受普通人享受不到的東西……用自己的修爲來滿足自己的慾望。”
“藍星城就是這樣一個地方,那是被大楚皇族定爲流放之地的地方。那些做了惡事卻不足以被誅殺的修行者,都被流放到了藍星城。在那裡,被流放的修行者可以靠爲聖庭做事來恕罪。這些事,當然都是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當然,如果有人膽子足夠大的話,也可以僱傭藍星城裡的人爲自己做事,前提條件是不擔心藍星城裡的人反而把僱主殺掉侵吞財物。聖庭其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樣公平公正,那些做了惡的修行者只要能給出足夠豐厚的賄賂,死罪也能變活罪,活罪也能變無罪。”
他看着窗外說道:“當年我和高青樹返回皇都,覺得以我們兩個人的力量不足以報仇,曾經去過藍星城僱傭過一批人。這些人完全沒有底線,只要你出的酬勞能讓他們動心,且他們認爲自己可以做到你要求他們做的事,他們就會幫你做到。如果你出的酬勞足夠讓他們動心而他們認爲自己做不到,那麼他們就會選擇殺了你搶走你的酬勞。”
他看向陳羲:“我跟你說過,我和高青樹在皇都城一夜之間殺了六百多人對吧?”
陳羲點了點頭。
陳叮噹嘆道:“其實我和高青樹一共只殺了四個人,四個當初參與了滅我家門的黑虎幫的人。其他的人都是被我們僱傭的藍星城的人殺的……他們的想法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只想手刃仇者安慰亡者在天之靈。而他們卻不一樣,他們只要出手就不能留下活口,因爲他們擔心會有人報復。”
蘇坎道聽不到陳叮噹對陳羲的話,但他也知道一些藍星城的事:“從路程來說,走藍星城確實是去皇都最近的路。但是幾乎所有的車馬行都不會選擇走那裡,因爲那裡根本就沒有法令可言。”
“曾經有一個車馬行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強大,所以沒必要再擔心藍星城裡那一羣流亡者,結果那一趟的人死了個乾乾淨淨。這個車馬行邀請了不少宗門高手去藍星城討說法,沒想到才進城就中了人家的埋伏,去了一百三十幾個修行者,沒有一個活着回來。”
蘇坎問:“咱們能不去嗎?”
陳羲道:“你可以不去,但是我要去。”
陳叮噹搖頭:“爲了一個展青,你不值得去冒險。”
“爲了任何一個朋友,都值得冒險。”
陳羲道:“我們和邱辛安,虢奴那些人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有些事我們做不出來。”
陳叮噹罵了一句:“操!老子其實就知道是這樣。你父親也是如此的性子,對朋友肝膽相照。可若非如此,我和高青樹也不會願意爲了他死。但是陳羲啊,你父母把你託付給我們,我們就要保證你活着。”
“我去藍星城不只是爲了救展青,我忽然想到了一條路。”
陳羲的眼神裡閃爍着光彩:“一條可以讓我在皇都立足的路,我想去藍星城僱傭一些人。”
陳叮噹大驚:“藍星城裡不是沒有可以殺死虢奴和邱辛安的大修行者,但是那樣的人其心之貪之狠不是你能應付的。”
“我不是想找那樣的人,我想找的是另外一種人。”
陳羲的腦海裡終於有了一些清晰的思路:“我要想在執暗法司找到一些真相,就必須在執暗法司中儘快爬起來。我爬的越高,越接近真相。但是靠咱們還是太單薄了,我必須有自己的人。”
蘇坎有些委屈的說道:“小哥,你要是找了藍星城的人還要我嗎?其實就算是犧牲色相我也可以的……”
他發現陳羲看着自己,有些痛苦的說道:“之前您二位說些什麼還不讓我聽到,剛纔您二位說的話根本就沒避着我啊。我聽到這些話之後好像只有兩條路可選了吧……第一是做你們的人替你們做事,第二是被你們幹掉……”
陳叮噹道:“你得乾點什麼證明自己吧?”
蘇坎道:“大爺,我是回不去了,這鹿車難道還回得去?就算你們不殺我,車馬行的人也要殺我啊!蒼天大地啊,我怎麼就踏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現在成了攜鹿潛逃的罪犯你還讓我怎麼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