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哦……”沈皓月也不在意他那像是吃了火藥一樣的語氣，這幾次交流下來她已經習慣得差不多了。
那片竹林似乎很有些規模，院子裡的屋子看起來也還算能入眼，但除開這些表象，沈皓月明顯地注意到了這空山居里似乎並沒有什麼很值錢的東西，包括那個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極爲普通的樣式，和宮中的奢華格格不入。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沈皓月問道。
他沒有回答。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沈皓月又問，他依然不做聲。
雖然這個少年身上戾氣很重，對她敵意也很大，但沈皓月隱約能感覺到他應該不是個壞人。
從外面通往空山居的這條小路雜草叢生，少有人跡，頂多是送飯的人來往，想必他是被關在這裡面的。一個人住在這裡，肯定孤單，又免不了要受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監欺負，他那麼有傲氣的一個人，是這樣的脾氣也不難理解。
沈皓月看着他一個人坐在竹林裡，面前擺着一張琴，突然感覺他也挺可憐的。若是以後有空，沈皓月覺得自己可以時常來看看他，就算是吵架，也算是有人和他說說話了。
“這個，還你。”沈皓月將那幾封信從口袋裡拿出來，遞到他面前，又將自己帶來的一個小小的包袱一起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他猛地擡起頭，看向沈皓月的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又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幹嘛？這信不是你的嗎？”
“……是。”
他的視線落在那幾封信上，沈皓月也不再多做停留，轉身離開了空山居。
那包袱裡裝了些吃的，有糕點有水果，是沈皓月走之前臨時想起，給他帶的。
在這宮裡，沈皓月覺得自己已經算是無比幸福的那個了。有幾個好姐妹平時能交心聊天，遇到麻煩能互相幫助，紅包羣裡還能熱熱鬧鬧地聊天，而他就只剩下那張琴了。
魏祺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兩個多月了，她的期待也與日俱增。沈皓月和夏明熙到幽蘭殿中看她時，她正在繡一張小小的錦帕。
“魏姐姐都已經開始準備了呀？”夏明熙驚訝地問道。
魏祺笑了笑，臉上露出一抹紅暈，“反正現在也沒事做，就隨便繡繡了。”
魏祺的臉的確已經比之前圓了些，但她現在卻沒那麼在意了，沈皓月和夏明熙都期待着她肚子裡的孩子出生。
“魏姐姐，肚子裡的小寶寶會動了嗎？”夏明熙摸了摸魏祺的肚子問道。
“傻！這才兩個月呢！按你這麼說，魏姐姐的孩子是不是一出生就能自己走路了？”沈皓月笑着敲了敲她的腦袋，屋裡笑聲朗朗。
從那天南伽大半夜找她過去之後，這是兩人第二次單獨見面。
夏明熙嘴饞，一個人跑去小廚房找吃的了，沈皓月則慢悠悠地準備回自己的月華閣，就在那條必經之路上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沈皓月看見了南伽的身影。
“南常在。”沈皓月行了個禮。
這才兩三個月的時間，南伽的位份就已經升爲常在了，而沈皓月還是那個連皇帝面都沒見過幾次的答應。
哪怕是在人羣中，沈皓月都能一眼認出南伽。她還是像第一次出現在宮裡那樣，手腕和頭頂都帶着金玉的墜子，身上的衣裙也用金線繡了邊。
南伽臉上露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容，朝她點頭示意了一下。
沈皓月走上前去，和她一起站在池邊。
“沈答應這是剛從幽蘭殿回來？”
“正是。”
“魏貴人身子可好？”
“嗯，魏貴人心情不錯，食慾也很好。”
南伽點了點頭。
沈皓月預感到南伽要讓她做些什麼了。
南伽望着平靜的湖水，半晌後纔開口：“魏祺的這個孩子，姬含煙是不會看着她生下來的，雖然她現在和孫念關係出了問題，皇上對她的關照也減少了一些，但哪怕是自顧不暇，她也一定會分心出來除掉這個孩子的。”
沈皓月也明白姬含煙有多不想讓魏祺的孩子出生。
“你想保住魏祺的孩子，而我想將姬含煙謀害皇嗣的陰謀暴露在皇上面前，我們合作，再合適不過。”
沈皓月點點頭，“需要我做什麼，南常在直說吧。”沈皓月知道現在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當初南伽說給她下了蠱，沈皓月知道那多半是真的。
畢竟眼前這個女人……
沈皓月的餘光瞥見她那雙如狐狸般妖媚上挑的眼，抹了深紅色口脂的薄脣，美得有種奪人心魄的力量，絲毫不像是個心軟之人。
“兩日後的傍晚，姬含煙約了個男人在御花園往南不遠處見面，到時候你就跟着她，我要知道她們說了什麼。”
沈皓月的瞳孔微微一顫，一個從西疆來的女人，在這宮中才兩三個月，就已經消息靈通到了這種地步，沈皓月心裡對她的防備又多了一分。
偷聽這種事本身危險係數就不小，要是被發現了，那可就要惹上不小的麻煩，沈皓月心裡有些緊張。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南伽似乎沒有任何擔心，只是這麼說了一句，就帶着惜花離開了池邊。
終於等到了南伽說的那天，夜裡沈皓月午飯都沒吃，就忙着去踩點，正左等右等沒看見人，沈皓月還以爲自己頓錯了地方，忽然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沈皓月連忙一閃身躲到不遠處的石頭後面，雖然距離稍微遠一些，但比躲在草叢裡安全，只要他們說話的聲音不過於小，應該還是能聽清。
沈皓月看見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身影。
他似乎穿着官服，看起來三十五歲上下，下巴留着長鬚，走過來後四處看了看，就在沈皓月藏身的巨石不遠處站定。
看他的動作，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應該沒錯了。沈皓月心想。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另一個身影就從御花園的方向出現。那個女人正是姬含煙。
“你總算來了。”那個男人說了一句，語氣中似乎隱隱有些不耐煩。
“你路上沒被人看見吧？”姬含煙有些擔憂地問道，又左右看了幾眼，然後將手裡的像是信箋的東西遞給了面前的男人。
“沒有。這裡這麼偏僻，誰會在這？信我儘快送，還有，這是你說的藥，拿去。”那男人拿出一小包東西，遞給了姬含煙，“以後別再找我了，這宮裡人多眼雜，我可不想蹚這趟渾水。”
“多謝陳大人，多謝陳大人！”姬含煙仔細地看着手裡的那包藥。
“這東西藥勁兒不小，你用的時候收斂着些，下手別太狠了。只要放一點點，喝了之後就……”
那男人說到這忽然聲音變得特別特別小，沈皓月在石頭後面是一點也聽不清了。
喝了之後怎麼樣呢？到底是啥藥啊？
沈皓月只能不停把身子往前探，試圖湊過去些聽清那男人的話，可一動，卻忽然撞到了一旁大樹最低的那根枝丫，樹葉搖晃着忽然發出“沙沙”的聲響。
“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