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司少臻那晚跟我說了施慶華的事,詳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後來也做了保證,說以後不讓人再傷害我,讓我放心。
可我的心依然不能放下來。
母親枉死,雖然是病發,可誰能說這背後沒有施凝珊推波助瀾的因素?沒有施慶華的因素?
但是司少臻對這些閉口不提,對施凝珊也沒有懲罰,連告誡都沒有,施凝珊現在還以爲自己瞞天過海,司少臻不知道她幹過這些事。
如果說這些不是司少臻對施凝珊的維護,我是不信的。
只是他爲什麼要維護她?這理由更值得追尋,是因爲兩家之間的利益,還是因爲他對施凝珊,存了不一樣的感情。
明知道施凝珊愚蠢膚淺,司少臻不會看上她,可是轉念一想,不看上她難不成看上我?
一個是家室顯赫能幫自己在商場更上一層樓,一個是一無所有隻能更添累贅,況且施凝珊長的,也還不錯,他們以後是要做夫妻的人,能說沒感情?
司少臻那晚雖然給我看了文件可是關於私生子的消息,卻只跟我說了連證據也沒拿出來給我看,是對我不放心還是其它?我不能不猜測。
儘管眼下看起來,司少臻是偏幫着我的,可是利益卻都和施凝珊那邊相關,難保以後會棄我而去,畢竟對一個商人來說,利益更靠得住。
想清楚這些,我猶自嘆了口氣,母親當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與我此時一樣糾結猶豫。
司少臻給我的承諾,以拒絕了施慶華來表現,可是他本身就是不喜歡受威脅的人,就算沒有對我做出承諾,也會拒絕施慶華的威脅,這件事自然沒用。
再加上司少臻沒有對施凝珊做出任何告誡,只是她找上門欺辱我的時候,才被司少臻訓斥了一頓,看起來也像是護着我。
可是經歷過司少臻的不信任,母親病故,我對人總是不放心,司少臻說的再好,我再心動,也不能全然相信他。
施慶華也是,當年承諾說的尤其動人,最後還不是辜負了母親,讓她一生孤苦。我眼見了這些事,不願意再重蹈覆轍,母親肯定也不想我跟施慶華的女婿扯上關係。
等到一切結束之後,我就帶着母親,去她生前想去的地方,好好完成她的夙願。
想到母親,心裡就一陣安慰。又聯想到施凝珊的此時的心情,心裡就舒爽,她此時肯定不知道如何氣憤,怪罪施慶華沒用無能吧。
腦海裡浮現她因爲氣憤扭曲的面容,就覺得心裡暢快,剛剛因爲司少臻的陰霾也全部散開。
司少臻今天出門不在家,晚上還是要回來跟我吃飯,我白天閒了也沒什麼事,就在游泳池旁邊閒坐着。
這座游泳池還是當年司少臻爲了我特意修的,當時我也是震驚,跟着他還沒有多久,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覺得受寵若驚。
也因爲這樣,被他所救,被他點悟,又被他呵護,纔會不知不覺愛上他吧。連自己什麼時候對他萌生情愫自己也說不清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對我還是很好的,我還是個小女孩,什麼都畏畏縮縮的,沒有他早就丟臉丟到家了。
後來跟着他出入的場合多了,才漸漸放開,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多色彩斑斕的生活,才知道世界不是隻有衚衕裡那三分地。
想着想着思緒就飄遠了,傭人在我旁邊喚了好幾聲才恍過神來。
一池子的水碧綠碧綠的,在陽光的映襯下波光粼粼,初冬剛到,陽光灑在人身上也是暖暖的感覺。
我略微眯了眯眼,纔看到管事的傭人在身邊弓着腰站着,似乎是有事。
“怎麼了?”我察覺到不對,以爲是施凝珊又來了,畢竟他父親出手失敗,她肯定心急如焚,按耐不住了。
“是施總過來了。”傭人彎下腰,保持跟我耳朵齊平的高度“我們不好攔着他,所以過來問問小姐,畢竟他是…”
傭人最後似乎是想說什麼,又不好說出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我只以爲是施凝珊來了,沒想到施慶華先按捺不住,過來了,想必是抵不住施凝珊軟磨硬泡,又關係到兩家利益。
施慶華叱吒商場多年,雖然比不過司少臻,在他面前有幾分忌憚,在我面前肯定會拿出架勢,所以趁着司少臻不在家過來找我,想讓我知難而退。
雖然施慶華不比施凝珊蠢笨膚淺,可是我蘇唸白也不是好惹的,任誰都能過來踩一腳!
“好歹他是少爺的老丈人,不好攔着,你們趕緊把他請進來吧。”我出口解決了傭人的難堪,示意她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她不過是看施慶華是司少臻的老丈人,跟施凝珊不同,司少臻也不好太過駁他面子,我當然不好攔,怕我衝動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連累她受罰。
人都是慣捧高踩低的,家裡這些人也只是聽司少臻的話,真心爲我想的也沒幾個,上次我的事已經害她們被罵,這次她們自然更加小心。
人心一貫都是這樣,我也習慣了,對自己着想是理所當然,對你好是恩惠,要記着。所以也不責怪她。
我對着屋子裡最近的傭人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小姐,有什麼吩咐?”
“你去泡壺好茶來,要香氣四溢的。”
傭人摸不準我的意圖,只是惴惴不安的看着我,像是在詢問,我於是在她耳邊又囑咐了一番,她才領了吩咐下去準備。
我拂了拂衣服,確定自己衣着得當之後,又叫了一個傭人過來。
“你去告訴王媽,把施總領到這裡來就行,不用特意在客廳招待,就說是我的話。”
王媽是照顧我身體的,在司家已經待了很多年,算是老資格的人,一般事情交給她比較穩妥。
傭人領了話轉身就跑去前門傳達命令。
施慶華啊施慶華,你如果不管這事也好,我們彼此也不招惹,但是你既然要做慈父,那就怪不得我心狠,到時候沒臉也別怨我。
我暗自想,心裡又揣摩了一遍該對他說什麼,才安下心來。
這個人畢竟是我父親,也是我和母親這麼多年來悽慘生活的始作俑者,說起來,一切事情都要由他開始。
四年前他派人把我趕出來,臉上的決絕與冷漠,至今還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閉上眼四年前的事情就在眼前上演,施慶華冷漠的語氣,對我和母親置之不顧的行爲,讓當時的我備感絕望,也讓我,成長今天這樣。
說起來,還得謝謝他了。沒有他的狠心,還成就不了今天的我。
腦子裡又想起昨晚司少臻那番話,如果沒有那件事,或許我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父親”,但是如今他的把柄在我手上,我還怕什麼。
施慶華,你也知道柿子該挑軟的捏,可惜,這次你挑錯了!
“蘇小姐。”背後突然傳來一股親近又陌生的聲音,中年男子的聲音混雜着些習慣中帶有的威嚴,或許是久經商場的緣故,說話不怒自威,總是含着些揮之不去的嚴肅。
我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張臉,雙眼眯成一條縫,笑的十分親切,嘴脣也是薄薄一片,臉上雖然有皺紋,但是卻平添了幾分威嚴的味道。
看着這張臉,也能遙想當年讓母親爲之神魂顛倒的人是怎樣的風姿綽約。翩翩少年,又上進又有頭腦,難怪會有一大堆女人趨之若鶩,想來原因也有幾分明瞭。
我看見他笑的樣子,想起他以前的冷漠,心裡沒由來的一陣噁心,反感毫不避諱的刻在臉上。施慶華見了倒也不怒,依舊笑嘻嘻的。
不愧是商場情場歷練出來的人,沉得住氣,比施凝珊難對付多了。
我示意傭人下去,施慶華見只有我們兩個了才自在開,我也懶得理他,兀自賞景,把他晾着,不過多了幾分尷尬。
施慶華也是個臉皮厚的,見沒人了,直接親親密密的喊一聲“念念~”,然後自己走到我對面,自然的坐下了,整個過程簡直行雲流水。
念念?呵,這是母親習慣叫的,看來施慶華也費了不少心思,打聽了我的事啊,可是剛纔傭人在的時候還表現的疏離,一下子見沒人了就套起關係來了,當我是傻子嗎?
我也懶得理他,也不想給他什麼好臉色,他今天來也是爲了施凝珊,絲毫不顧及我,我也不用給他留臉面。
“喲,難爲施總了,還費心調查了我,我真不敢勞施總如此費心吶。”我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看的他眼又眯了起來。
我見他的反應,轉口又是凌厲的語氣“念念是我母親喊的,這兩個字,外人,喊不得!”
施慶華似乎也是愣了一下,被我的凌厲給嚇着了,頓了一下,又眯起他的眼睛,笑嘻嘻的說:
“念念啊,我知道你氣我,你媽走的時候我也沒去看她,是我不對,但是你不知道啊,爸爸也難啊,家裡頭有個母老虎看着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嗓子裡也帶了幾分哽咽,擡起袖子就要抹淚,竟是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