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陽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然而他也不想開口求饒。
是他先對不起楊華年,現在自己也沒有臉面再去乞求楊華年的原諒了,他不吭聲,立在一邊。
任由牢中那些人對自己的奚落,自己現在也是什麼都沒有了,怕什麼,現在不過口舌羞辱,理虧在先,有什麼資格辯駁。
楊華年對兄弟情義是看重的非常,雖然在與段鵬宇的交戰中屢屢失手,失去了一些對人的信任感,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獄中建立起友好的兄弟關係。
耳濡目染的江湖道義,早就深入他的心,一貫的愛好交友的習慣,爲他在短時間內,贏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和外面一樣,這裡的人,都尊稱他一聲“楊哥。”
雖然他們不久後就會永遠分別,因爲這間屋子裡面,都是亡命之徒。
但是亡命之徒,久闖江湖,對楊華年的這份江湖道義也是非常欽佩的。
即便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也不願意浪費生命裡面最後的時光。
因此幾個人沒事的時候就會喜歡擠在楊華年身邊,各自說各自的英雄事蹟,又各自說這是爲什麼會到這兒來的原因,完事了,免不了大家一頓唏噓。
本來都是各自道上的英雄,沒想到處於各種原因,最後還是混到這兒來了,成了狗熊!
聽完楊華年的一番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出賣的事情的敘述,大夥都是一番唏噓。
沒有想到啊,平常在自己身邊點頭哈腰,兩肋插刀的兄弟,到最後居然會反水,會是親手將楊華年推向死亡的幫兇。
背叛是江湖義氣中最爲人不齒的!
一夥人頓時氣得牙直咬,他們混江湖的,最看中的就是義氣兩個字。
這兩個字,代表了至高無上的相處之道,而身邊這樣一個講義氣的楊華年,居然是被自己的兄弟給出賣了的,他們頓時心下都十分氣憤。
楊華年目光帶着微笑的看了這羣爲他打抱不平的小夥伴們,說道:“大夥不用擔心,若是真想爲我出力的話,不要多少天,這個背叛我的小子就會回到我這邊來,到時候大家就要幫我好好招待招待他也就可以了,正好順便,大夥也可以發泄發泄自己心裡面的怒氣。”
那個機靈的小夥撓撓頭,不解的問道,“這麼說,楊哥留在外面的人,已經已經想好要去怎麼對付這個陳哥啦?”
楊華年半晌不說話,突然狠狠地踢了一腳立在旁邊的水杯,咣噹一聲,水立時撒了一地,有人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還以爲是楊華年火氣上來了,趕緊安慰着說道:“彆氣呀,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急什麼!”
楊華年似笑非笑的看着這個說話的小夥子說道:“你他媽是君子嗎?!媽了個逼的,賠了老子半邊天的生意,才換來這麼個結果,等到時候進監獄不好好修理他都對不起我這一份產業!”
“你給我聽好了,到時候他進來了,你給我照死裡打,出事了……”
“楊哥,你這話說的,咱們這些還能出什麼事情,頂多,就是提前去見一下閻王唄。”
一行人大聲的笑了起來,小夥子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頭。
另一個已經有些上了年紀的,混江湖的大漢笑着拍了拍楊華年的肩膀說道:“別這樣想,楊哥,你想,進來咱們這房間的人幾乎也是出不去的了,你苦心掙的那些生意嗎,也沒人給你打理打理!”
“可惜了,你也沒留下個一子半女,不然法律上還有個什麼繼承程序!你這樣,待在這裡面,外面那份產業可就成了無主的了,反正遲早都是要被人侵吞的。”
“與其這樣不明不白,給了對你沒有任何利益的企業吞併,還不如給那些能夠幫助你完成事情的人,讓他幫你把這個不要臉的仇人給揪出來,送進來給咱們好好泄泄憤來的痛快,你說是不是?”
楊華年也回手捶了他一肩膀說道:“誰都會精打細算,老子知道你說道是實話,可在老子心裡就是不甘心,唉!當初在外面的時候沒想起來,留個後代什麼的,光顧着享受了,現在落得這個下場,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誰能想到這個悶不吭聲的人居然這麼陰狠,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當時真是沒留心眼了,現在想想,我還真是有那麼點後悔,早知道就先找人把他做了,現在我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麼用的了,照楊哥你這麼說,豈不是走投無路,只能等死了,那個人可是把你所有的後路都給封住了啊!”
說話間,那幾個小毛頭一起神秘兮兮的湊到楊華年的身邊說道:“楊哥,聽說你進牢裡面來是有兩項罪名,殺人一樁,還有是把別人從牢獄裡面接出來,你倒是說說看,這個把別人,也就是已經定罪的人從這裡面接出來是怎麼接的?”
“誰這麼手眼通天,有手段呀?如果行,看看咱兄弟幾個人能不能撈出去?”
身邊那個年紀大的大漢恨鐵不成鋼的摸了一下那個小毛頭的頭,恨恨的說道:“你還以爲是真的呀!如果楊哥真是有這麼手眼通天的本事,他自己會進來嗎?”
楊華年聞言不爽的瞪了他一眼,彪形大漢笑了一下說道:“我說話直接,楊哥也別介意,我說的都是實話,楊哥也知道對不對?”
“我覺得這事兒裡面肯定有點貓膩,如果楊哥不說咱就不問,但是咱兄弟幾個,反正都是沒什麼命的了,趁着還活着的日子不多,交流交流來經驗,沒準來世還能記點教訓,多活幾年。”
一句話,說得衆人都笑了起來,七嘴八舌的插嘴說道:“你還想多活幾年了,你今年的命數就到此爲止了。”
“那可不一定,我覺得要是楊哥能給咱傳授這個秘訣,多活幾年也不是不可能!”
楊華年咳嗽幾聲,看着這羣嘰嘰喳喳的討論的很是熱烈的夥伴們,到底還是失笑幾聲說道:“你們這幫毛頭小子,還是真不知道水深水淺呀!”
其中一個人訕訕的笑道,“那是當然了,楊哥生意做得那麼大,我以前在外面的時候就聽說過楊哥的名頭了,只是沒想到居然在這裡見到本尊,這個實在是有點難以言說的感覺。”
楊華年哈哈大笑說道:“就憑你這句話,老子跟你說實話,那件事絕對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不過現在說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反正,都是砧板上釘釘的事情。”
他剛想開口說這件事情其實不是他做的,而是段鵬宇做的,但是話到嘴邊突然又想起來當時他和段鵬宇交流時候說道一句話,“我要你自己認罪,把自己所做的罪名全部承擔下來,否則交易就算失敗!”
已經到了喉嚨口裡面的話語,想到這些,到底還是嚥了下去。
這裡面的人雖然都是看起來是兄弟,但是混在這羣亡命之徒之中,笑意滿面而又十分尊敬自己的人,難免不會有那麼幾個有心人。
陳正陽的事情,實在是讓他心有餘悸。
他不敢在輕易的相信別人,任何人,就算是關係再好,他也不敢在交心了對着好了。
自己母親的命,可就掌握在段鵬宇身上,出不得任何的差錯。
所以他轉着眼珠,看着衆人笑着說道:“反正殺人的事兒我問心無愧,的確是我做的,就算不是我直接做出來的,也是我指使那個狗東西做出來的,主謀到底是我,我也不覺得虧心,也不虧了,反正這一段,已經夠我直接去見閻王了,多一項也不算什麼!”
有人插嘴說道:“楊哥,話可不是這麼說道:不是自己做的事,平白替別人擔了干係,自己到底也是心裡不平衡的,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但是至少不覺得冤枉的。”
楊華年嘆了一口氣,說道:“兄弟到底還是太年輕啊,我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什麼人的下場沒有見過,哎,也算是善有善報,因果輪迴吧。”
“臭小子,這個時候倒還是文縐縐起來了!”一個人笑了一下說道。
“那不然怎麼辦呢,事已至此,反正也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咱們來世做一對鬼兄弟,希望你們可別像那個狗東西一樣忘恩負義!”
“放心吧,楊哥,你等着的那個人,進來的時候,咱們好好的替你出一口惡氣!”
……
昨天晚上說過的話還歷歷在目,現在就得到了兌現的時候了。
楊華年看着陳正陽進來的時候並沒有說話,等到獄警走了之後,他才雙手背在身後,然後慢悠悠地繞着陳正陽轉了幾圈,最後立在他的身前,淡淡的說道:“兄弟真是好久不見了,沒想到咱們又能見面了。”
陳正陽依舊低着頭,悶哼一聲不說話,跟在楊華年身邊多年,越是平靜的語調,就越是預示了自己接下來會遭受更加殘酷的對待。
不過他也不怕了,最壞不過被打死而已。
半晌,他才擡起頭來,嘴脣翕動幾下,看着楊華年,然而到底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楊華年看着這樣的陳正陽,冷笑一聲,提高了音量說道:“兄弟們昨天晚上不是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幫我出一口惡氣麼,現在機會來了,你們還不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