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靜羽顯得很平靜,騰遠和紫蘭都在客廳裡等靜羽。坐在沙發上,也沒有開電視,家裡安靜得有些壓抑。
“天兒,”紫蘭看靜羽開門進來,本來靠在沙發上的身子也坐直起來準備問些什麼,“天兒,任老師已經有女朋友了,你都已經聽到了。”紫蘭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恩,他有。”
“所以,天兒。”紫蘭又要說什麼,被靜羽打斷了。
“媽,我先去睡了,爸,晚安。”說完,靜羽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任翼在二樓開着窗,看着靜羽房間的燈亮了,才安心地去了書房。
“天兒她爸,你說該怎麼辦?”紫蘭焦慮地看着騰遠。
“先去睡吧,我會想辦法。”騰遠會解決好一切,紫蘭永遠都會相信。
只是,紫蘭所說的怎麼辦,是問該如何安慰受傷的天兒。然而,騰遠所說的會想辦法,是想辦法弄清任翼對天兒的感情,然後再想辦法不能讓他們在一起。
他是絕對不允許的,騰遠想。
初夏,天氣已經開始乾熱,靜羽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直直地躺在牀上。她回想着這一年和任翼的點點滴滴。沒有青春裡的轟轟烈烈,卻是在她走過的十八年的平淡的歲月裡唯一一次讓她覺得,生活其實可以不用那麼平淡的。媽媽說過,生活總是要歸於平淡的,我們都是凡人,和一個人在平淡裡走入婚姻,從此又過着平淡的生活。她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平淡也會變成不一樣的味道。
“同學們好,這是我的名字——任翼,來自上海。這一年的數學,由我來給同學們上,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這是第一次聽到任翼的聲音,帶着磁性的聲音,有幾分鐘靜羽是對他充滿幻想的,只是想着想着側頭去看窗外,她想夏天應該是有鳥的,那時是九月。
“晚安,靜羽。”
這是第一次任翼對她說晚安,她突然有一種很早就已經認識他的感覺。她看着他的背影木木地說了一聲“晚安。”她曾經多少次對着那座“城堡”仰着頭看着二樓說“晚安”,在她還很小的時候,雖然現在她也不大。她隱約覺得這裡的“晚安”有些似曾相識。她看着他進了門,她想也許只是因爲他進了那扇門而已。
“快上來!”
兩個人的單車在那個季節像一道清澈的風景,沒有多餘的顏色,是藍色,是白色,是天的顏色。
“等你。”
在槐樹下兩手插兜等待着靜羽的任翼總是沉默的,沒有多餘的話語,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安安靜靜地等她,等她看見他。
靜羽翻了個身看着窗外的星星,初夏帶着些許熱氣,她沒有拉窗簾,天是清透的。她突然發現,任翼等了她這麼久這麼久,他是在平靜沉默的歲月裡等她。她笑了一下,也疼了一下。
“不去,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靜羽想起那個時候的任翼,又忍不住地笑出了聲。當時她只是以爲他害怕過山車,現在她才明白任翼害怕的是沒有父母的童年的記憶。她皺了皺眉頭,起身走到窗前,能更清楚地看清夜裡的星。
“九歲以後就努力習慣着,然後逐漸就真的習慣了。”
第一次給任翼做飯,第一次教任翼做飯的畫面依稀可見。也許從那個時候起,她就開始喜歡他了。她忘了問他,他到底是怎樣長大的;她忘了跟他說,他可以不用努力去習慣的。
她走到書桌一邊,把一扇窗戶打開。她想,等有機會他一定會問他,她想知道他過去二十八年的生命是怎樣的,她想知道他過去二十八年的生活是怎樣的,她想知道,關於任翼的一切。
“我到希望你是故意的,那樣就不會哭了吧。”
當時她的哭一半是因爲她把銀蓮花打碎了一地,也是因爲她聽到了任翼的吶喊,而她什麼都不能做。
靜羽側頭看着已經幹掉的銀蓮花,依然插在花瓶裡。她又想起了在雨裡騎着腳踏車帶着她回家的任翼,他寬大的背,溼透的襯衣傳來身體的溫度,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染上了一些夜的清涼,但心卻一陣陣地溫暖。她想起生病的任翼像個孩子一樣地看着她依賴着她,她想起去圖書城那天任翼落寞的背影,想起他們一起在那條熟悉的路上從秋天走到冬天,在鋪滿雪的地上牽着手走路,在最安全的距離裡,他們早就已經離不開彼此。
靜羽把身子稍稍向窗外探,她想試一試能不能看到任翼的窗子。卻看到了幾十米遠的二樓上,大開着窗,在窗前站着一個人。映着燈光,她能看到他,卻看不到他的眼睛。她又把身體向外探了探,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是任翼。
“我看到你了。”靜羽開心地說。
“蠢笨。”那邊帶着笑。
“我哪有。”
“你到書桌另一邊的窗戶那,不是很輕鬆就可以看到。”
靜羽拿着電話走到另一邊。
“真的!你怎麼知道?”她興奮地問。
“我看過很多次,想象過很多次,你在那裡。”任翼平淡的語氣,平穩的呼吸聲透過電話傳過來,靜羽的心一陣顫動。
“我在想你。”甜蜜的話說得隨意自然,不帶忸怩不帶嬌作,靜羽甜甜地笑了。
“我已經不能區分什麼時候是在想你,什麼時候不是。”任翼的語氣裡帶着些頑皮。
“你還是不適合說這種話。”靜羽看着他,似乎能瞧見他的眼睛一樣地。
“我只對你說這種話。”
“我知道。”她朝他笑了,似乎是他能瞧見她的笑一樣,“翼。”
“恩?”
“我想到了你離開時說讓我等你,然後我一整個假期就真的是在等你。”帶着些埋怨地,頓了頓又說,“我等你打電話給我,等你說新年快樂,等到的是生日快樂,我十一歲時的生日卡片也是你對不對?”
“不然呢?”他笑了,只要與她在一起,笑對他來說是那麼的自然而豐富。
“翼。”
“恩?”
“以後,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吧。還有,我不知道的,我們的故事。”
“好。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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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
“恩?”帶着些寵溺。
“明天我們去哪裡好呢?”調皮地問。
“去睡吧。”
“哦,晚安。”靜羽嘟了嘟嘴。
“把窗戶關好,晚安。”
靜羽把兩邊的窗戶關上,拉上窗簾,躺在牀上,睡了。
將近零點,夜已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