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說的在情在理,熊家叔侄也沒了二話。
熊春芬堂哥湊近他叔耳邊嘀咕了一陣,熊家叔叔臉上的難看錶情舒緩了開來,笑了兩聲道:“秦侄女兒說的也不無道理,就照侄女兒你說的辦。”
熊家侄子說的話旁人聽不見,但筱雨是能聽見的。他說:“咱們且先答應他們的要求,等春芬進了門,成了秦家媳婦,那秦金聽她的話,掌家的事兒不用再跟秦家旁的人商量,春芬一樣能辦到。秦金爺爺奶奶瞧着就是懦弱的,到時候這是秦家大房的事兒,量秦金他幾個叔叔也不敢管。”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熊家人撥得一手好算盤啊!
熊家再退了一步,連要求都不跟秦家提了。秦家算是暗中吃了個虧,不甚熱情地和熊家叔侄倆商量起了婚事的具體操辦事宜。
說到一半的時候秦招祿忽然想起鄭家來,停了話頭問熊家叔叔道:“鄭家的人怎麼說?不會在你侄女進了秦家門之後再來鬧騰吧?”
問起這個問題,熊家叔叔臉上一閃而過了惱怒和尷尬,嘴上卻說:“未來親家放心,鄭家上門來鬧是佔不住理的。春芬給她前面那死鬼丈夫守寡守夠了一年,咱們大晉沒有守寡婦人不能再嫁人的規矩,鄭家沒那資格攔着春芬不讓她再嫁。”
熊家侄兒也說:“春芬還是鄭家的人主動送回來的,這事兒大家都瞧着的,擺明了鄭家是同意讓春芬再嫁了。”
說一千道一萬,熊家叔侄還是沒有直接回答秦招祿問的,“鄭家會不會來秦家鬧騰”這個問題。而是巧妙地偷換了概念,讓秦招祿自己理解爲“鄭家不會找上門來”。
眼看着秦招祿就要忽略掉了他們話裡的文字遊戲,筱雨在一邊閒閒地笑道:“熊叔,您還沒回我爹的話呢。鄭家會來鬧嗎?鄭家要是來鬧可怎麼辦?”
熊家叔叔頓時尷尬萬分,瞄了自己侄兒一眼,心道,秦家這姑娘耳朵可真尖啊……竟然沒能糊弄住她。
“這個……”熊家叔叔不知道該怎麼回筱雨的話,他侄兒在一邊說道:“秦叔,鄭家要是真來鬧,我們也沒辦法不是……”
“可鄭家跟我們秦家沒關係啊。”筱雨眨巴眨巴眼睛:“鄭家和你們熊家以前是親家,可不能因爲他們鄭家從前的媳婦嫁到了秦家,就跟秦家成了姻親吧?熊叔是不是該表個態啊?要是鄭家來鬧,熊家要怎麼處理這件事熊叔可別告訴我說,鄭家來鬧跟你們熊家沒關係哦。”
熊家叔叔咬了咬嘴,拍了下大腿:“那秦侄女兒,你說,要我們熊家咋辦?”
“這還不簡單?鄭家要來鬧,你們熊家就得出面幫着把鄭家人攆回去啊。”筱雨一臉天真地笑道:“他鬧秦家,熊家就鬧鄭家,久而久之,鄭家肯定就不敢上門來找麻煩了。”
“這……”熊家叔叔當然不願意這樣把禍水引到自家去,正要搖頭表示不同意,筱雨道:“您不也說鄭家佔不住理嘛?他們要繼續這樣,您威脅他們要告他們一個私闖民宅的罪名好了,說不定還能撈到一點兒補償呢。”
筱雨衝熊家叔叔眨了眨眼:“不跟您說了嗎,我衙門裡有人。”
筱雨這一說,熊家叔叔頓時喜上眉梢,看了自己侄兒一眼後便故作矜持地點了個頭,像是握住了什麼強有力的武器一般,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兩分。
等熊家叔侄這外人一走,高氏便又立刻窩到了秦招祿旁邊去,喋喋不休地說起對這事的不滿。
秦招祿照舊是讓她說了一會兒,方纔拿話堵她道:“可娘你別忘了,熊春芬肚子裡懷的,可是秦家的骨血。”
高氏噎了一下,隨即低聲嘀咕:“那也說不準,有可能不是金子的呢……”
這個疑問所有秦家人的心裡想必都有,只有秦金深信不疑,覺得自己有這樣讓女人懷孕的“能耐”。
秦招祿低嘆一聲,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到這一步,也只能繼續往下走了。
“那要是的確是他的,娘難道要讓秦家的子孫流落在外不成?”秦招祿道:“現在不確定,等孩子生出來長大了,看相貌總能看出一二端倪的。”
“那要真是別人的娃,我們還替別人養兒子啊?”高氏不悅道:“我家金子戴那麼大一頂綠帽子,說出去好聽不成?”
“奶奶,你說什麼呢!”
從元寶口中得知婚事已經談得基本妥當的消息,秦金高興地到院子裡來,想着問問他什麼時候能成親,哪知道高氏這話恰好傳到他耳朵裡。
秦金頓時不樂意了,口氣很差地對高氏吼道:“春芬是嫁過人,可她也是個苦命人,奶奶你不可憐她也就算了,還說我戴綠帽子,這擺明了是說春芬不檢點!我不依!”
高氏見她的金孫生氣,忙哄他道:“乖孫喲……奶奶這是爲你好哇,那熊春芬真的懷的是你的種嗎?奶奶看不見得啊……你要不再仔細考慮一下,比熊春芬好的姑娘多得是……”
“我不幹!我就要春芬!”秦金犟起來倒是有兩分男子漢氣魄,可惜了,他說的話做的事,在筱雨眼裡只配得上“幼稚”二字。
熊春芬可真是好手段,也不知道是怎麼吊上秦金的,秦金這是非卿不娶了。
筱雨忽然想起來秦家老屋之前,大牛打聽來的消息。
鄭家罵熊家是一屋子的淫娃蕩婦,這裡頭,可不就包括了熊春芬嗎?
秦金耍賴地開始滿地打滾,一邊嚷道:“二叔都跟人把婚事商量好了,奶奶你偏要戳我的媒,攪黃我的婚事,你是我親奶奶嗎,你見不得我娶我喜歡的姑娘,我偏要娶,我就要娶!”
撒潑打滾這樣的事在大男人身上筱雨還是頭一次見。秦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定要把熊春芬娶進門了。
高氏捶足頓胸地坐在地上,委屈地不行,哭嗝一個接着一個,說秦金不體諒她,被狐媚子迷住了之類的。
秦招祿不再管,擡腳出了秦家老屋的院門,臉色當然不好看。
秦招壽跟在他後面小聲道:“二哥,你別在意……”
秦招祿有一陣沒說話,半晌後才幽幽地道:“娘以前不這樣的。”
秦招壽摸了摸頭:“二哥你很早就跟二嫂搬出老屋了,跟娘處的時間也不長……娘沒什麼主見,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也沒什麼大能耐,不如意了就哭鬧……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筱雨揹着手走在一邊,聞言點了點頭。她見高氏哭鬧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不下十次了。
秦招祿嘆了口氣:“娘這樣,真讓人覺得煩。”
這話聽着不孝,但確實是秦招祿的心裡話。
秦招壽也輕輕頷首表示附和。
“熊春芬有三個月的身孕,熊家的人說不能拖,婚期定得越早越好。日子他們會請人看,讓我們就準備成親的東西。”秦招祿頓了頓,說:“你抽個時間去跟四弟講一下,雖然說婚事不好大操大辦,但至親還是得到,日前四弟妹跟秦金幹架的事情以後不要再提,讓四弟跟四弟妹也來喝頓喜酒,這事兒就算塵埃落定了。”
秦招祿一邊說,秦招壽便一邊點頭,等他說完,秦招壽方纔爲難地問道:“金子成親這事兒也是件大事,大哥大嫂那邊兒……要不要去個消息?”
要說至親,秦招福和陳氏纔是秦金的至親啊。更何況秦金是他們從他出生起就疼愛非常,寄予厚望的兒子。秦金成親,秦招福和陳氏哪能不知道信兒?
秦招壽問完話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筱雨也在,頓時就看向了她,生怕筱雨覺得他多事提這一嘴。
秦招祿也看向筱雨,也是擔心她反感她三叔提那兩個人。但更多的,自然也是在問筱雨的意見。進一步說,想要進牢房探監或者給牢裡的犯人帶信,也少不得要找找關係。他們之中也就只有筱雨有這個能耐。
“筱雨,你覺得呢?”秦招祿輕聲問道。
“是該告訴他們一聲兒。”筱雨笑了下:“雖然跟他們有沒法化解的仇,但兒子成親,這也算是大喜事,我總不能攔着不讓給他們報喜不是?”
秦家兄弟對視一眼,拿不準筱雨說的是不是反話。
筱雨仰起臉感受太陽溫和的光,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說:“這事兒,就包我身上好了。”
第二日熊家來信說,五天之後是黃道吉日,再過了就要等上兩個月,怕到時候熊春芬肚子大了不好看,讓就緊着五天之後把喜事兒給辦了。不但如此,熊家還送來了婚書,催着秦金也拿婚書出來上衙門去辦婚契。
因爲相信筱雨在衙門裡“有人”,熊家將此事委託給筱雨辦,希望她能辦得快一些。
熊家如此迫不及待,筱雨當然不會拒絕。秦金即使跟她有怨仇,這會兒也不跟她甩臉子了,婚書往她跟前一遞,扭頭就走。
筱雨懶得跟他計較,收了婚書,對秦招祿和宋氏道:“爹,娘,那我就先回去一趟,正好趁着這個機會,也去給牢裡那兩位報個喜訊。”
秦招福和陳氏養的好兒子,典型的有了媳婦兒忘了娘,成親這樣的大事,秦金沒提一句他們夫妻。
筱雨可卻不會忘記給兩位報喜這差事。這可是個好差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