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聞言頓時一笑,低聲道:“哪有什麼紅顏知己,我身邊除了你,哪還有旁人。只是以前同人談事時藉着那種地方掩人耳目過,聽人說過這檔事。”
楚微微頓了頓,道:“我說的也不一定全對,你留個心眼兒就成。”
筱雨正要回話,卻聽那邊兒秦元寶忽然大聲悽苦地叫了起來。
“你們到底要逼我到什麼地步?就不能放過我一把嗎!”秦元寶聲嘶力竭地吼道:“我們躲也躲了,本不想再同你們有糾葛牽絆,你們又何苦這般步步緊逼……是要把我逼到絕路上去你們方纔甘心嗎?”
秦元寶話語中透露着濃濃的淒涼之感,可那聲音太過響亮,這態度又變得太過突然,筱雨不由地眯了起眼睛。
她仔細地觀察起秦元寶的表情來。
眼睛裡盈滿淚,卻是要掉不掉。櫻脣抿着,脣瓣上露着若隱若現的貝齒,散碎的發散落在臉頰兩邊。
她雙肩微微朝裡含着,整個人看起來,展現出來的柔弱遠遠大於憤怒。
筱雨停住腳步看着她,楚自然也跟着停下來,望向秦元寶的方向。
秦元寶擡着一張柔弱無依的臉望向筱雨,語調從原本的憤怒又轉而爲低泣一般的哀求。
“筱雨姐姐,你恨我爹,恨我娘,我都明白。彼時我小,並不懂事,沒有出言幫過你,如今想想我也十分內疚。可我爹已經死了,我娘也吃了不少苦,筱雨姐姐你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對你身邊的人也是一個困擾。你怎麼就不能放下仇恨,也放過我呢……就算我爹孃再對你不起,他們死的死,受苦的受苦,你這仇也該得報了……”
筱雨抱了雙臂,有些好笑地看着秦元寶。
這話說得真有些冠冕堂皇,可她說話的場合和時機都太過刻意,反倒讓人生不起相信之心。
秦元寶再接再厲:“何況,傷你的是我爹孃,父母之罪,子女還之,本天經地義,若我娘已不在,要我給你端茶倒水、伺候左右,我絕無二話。可我娘還在,她做再多錯事,終究是我娘,我不能離了她,否則我便是個不孝之人,又如何在這人世間立足?筱雨姐姐,你放過我,讓我陪我娘最後一段日子……等我娘離世,我定然會回來親自給你,給二叔他們賠罪!到時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秦元寶朝着筱雨跪了下來,端着一張可憐的臉,眼神迷離地輕聲說:“求你了,筱雨姐姐……”
秦招祿和秦招壽都沉默着,宋氏輕輕嘆了一聲,於心不忍。
羅氏腦筋要清楚一些,她拉了拉宋氏,道:“我怎麼覺得元寶的這態度前後變化得有些太大了……之前可是讓她說句話她都不肯開口,這會兒到時噼裡啪啦說一串兒……”
宋氏面上表情一頓,羅氏的話提醒了她。
元寶這話到底是不是出於真心?
往正屋方向去的楚臉色也不大好看。
他不是不經世事的少年,他是個成熟的男人,筱雨堂妹在說話時餘光頻頻瞄向他的視線透露着的意思他很清楚。
他瞧上去就那麼像是個喜歡沾花惹草的男人不成?
楚側過頭看向筱雨,果然,他的妻子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他。
楚無奈地嘆了一聲,道:“這跟我無關,你知道的。”
筱雨笑眯眯地點點頭,輕聲說:“沒想到你看起來這麼面善,她竟然覺得你是個救命稻草?”
楚道:“你別玩得太過了……”
筱雨點頭,道:“她苦心孤詣的,我可不能辜負了她。”
筱雨垂下雙手,對秦元寶道:“你也別嚎了,不是想我放過你,你想走嗎?你走吧,這下沒人攔你了。”
秦元寶大感意外,本想再繼續苦求一番的,話都到了嗓子裡了,筱雨這話一說,差點沒讓她噎住。
筱雨指了指院門道:“好走,不送。”
秦元寶遲疑地回頭看向院門,心裡在揣摩着她堂姐的用意。
真讓她就這麼走了?
秦元寶心裡嘀咕,跪在地上起身的動作很慢很慢。筱雨眯眼笑笑:“你是不是不想走啊?不許你走的時候你百般懇求,這會兒讓你走了,你反倒畏頭畏尾起來了。”
秦元寶把心一橫,站了起來。
她看看筱雨,又拿餘光去瞥一瞥楚。
筱雨眼神一冷,出聲警告道:“雖然我不想這般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但就血緣上來說,你的確是我堂妹。當堂妹的覬覦自己的堂姐夫,你害不害臊?你都沒見過他,頻頻往他身上瞧做什麼?到年齡該成親了就讓你娘好好給你說門親事,眼睛別黏在別的男人身上,小心我打你哦。”
筱雨舉了舉拳頭,最後一句話說得十分輕。
可聽在秦元寶耳裡卻十分重。
她趕緊後退了兩步,到底還是有兩分羞恥之心,臉上火辣辣的,顧不得去瞧秦招祿等人臉上的表情,她轉身就直奔着院門去。她跑得還挺快的,幾個眨眼間她就從院門溜出去了。
筱雨輕輕拉了拉楚,對他努了努嘴。楚無奈,但郝氏伸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低聲道:“追。”
一道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在院子房頂上掠過,衆人都以爲自己眼花了。
“真就那麼放她走了?”羅氏意外地看向筱雨。
筱雨道:“三嬸別急,我已經讓人去跟着她了,她孃的下落,也一定能找到。”
筱雨頓了片刻,看向被綁在椅上的秦銀,指着他道:“不過他這人我還是覺得,送到官衙去較爲妥當,再不把他那破習性給扭轉過來,今後他可真就改不了了。爹和三叔要是同意,就你們拿主意。”
筱雨和楚還有別的事要說,秦銀的事便讓秦招祿兄弟倆處理。
她和楚回了屋裡。
“三彎叔送去的信你收到了?”筱雨給楚倒了杯茶,坐到了他旁邊問道。
楚飲了口茶道:“收到了,也看了。”
“怎麼樣?府裡有這個人嗎?”筱雨望着楚。
楚搖搖頭說:“府裡要是新進了人,我母親那邊兒多少還是有數的。我就只同我母親詢問了一下,她說沒有聽過這個人名兒。也有可能是她已經改名了。以妓子身份被人送進府裡的,大房二房那邊兒都有,連祖父房裡也有。但他們房裡的事情,我做晚輩的不好問。要想徹底打聽清楚,恐怕需要一段時間。”
楚頓了頓問道:“你可有那女子的畫像?有畫像的話,即便她換了名姓,也應該不難找到。”
筱雨搖搖頭:“我沒有她的畫像,對她的記憶也只停留在三兩年前,記得她是個溫柔如水的親和人。雖是****女子,但很對我脾性,我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我篤定她值得相交。”
楚笑道:“若你認爲不值得相交,也不會專門給我寫信,讓我幫你尋她的下落。”
楚嘆了一聲道:“放心,若人的確在楚國公府,找她出來只是時間問題。你不要心急,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給你報信。”
筱雨點點頭,笑道:“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楚悶笑一聲,擱下茶杯看向筱雨:“那別的事兒呢?”
“別的事兒?”筱雨疑惑:“別的什麼事兒?”
楚輕笑一聲:“你倒是把有關於你的最重要的事兒給忘在腦後了。岳父岳母最焦心的不就是我們兩人的婚事?”
筱雨恍然,卻是一笑,道:“我都說了,你辦事我放心。你不提,那自然就是一切妥當。”
楚無奈地搖搖頭道:“有你這樣個媳婦兒,也不知道該省心還是操心。”
筱雨聞言一笑,道:“好好好,那我來問問,楚小爺,婚事兒說得怎麼樣了呀?足下高堂是否反對呀?”
楚伸手輕輕刮蹭了下筱雨的鼻子,道:“調皮,就不會正經地問?”
筱雨掩脣輕笑,咳了咳道:“好了,不逗你了,你說吧。”
楚點點頭,道:“父親母親沒有反對,反倒覺得你救過我兩次,我以身相許是應當的。”
筱雨頓時輕笑一聲,楚睨了她道:“別笑。”
“好好,不笑。”筱雨端正坐好,可咧開的嘴角還是掩藏不住她的笑意。
楚無奈扶額,繼續道:“父親母親也已經告知了祖父此事,祖父向來不管這些,只表示知道了。母親如今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地安排提親事宜,近日內就會上門。岳父岳母那兒你提一聲,免得到時候覺得突然。”
筱雨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後問道:“你那兩個伯父那兒,你回去後可有跟他們接觸?”
筱雨也知道楚國公府中楚兩個伯父或許就是這麼多年來迫害他的人,只是一直不知道到底是誰暗中下黑手。敵在暗,他在明,筱雨雖然相信楚的實力,但想到他又進了楚國公府那樣的龍潭虎穴一般的地方,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楚回道:“我回來以後還沒有見到兩位伯父,只見過兩位伯母,照樣是爭着出風頭。不過大伯母勢弱,如今卻是趕不上二伯母了。”
筱雨沉吟一番:“你那大伯母,孃家姓邱吧?”
楚點頭。
“我義兄娶的,是你那大伯母的孃家庶出堂妹。”筱雨道:“不過因她來我這兒鬧過一場,我義兄要同她和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