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小會客室裡，鄔書臨和葉沉溪分座茶几兩端的沙發上，較遠處的長沙發上坐着鄔書臨的秘書小郭。
面容姣好的女服務員服務員端來三杯茶：“鄔署長，葉總，郭秘書，請喝茶。”
居然三個人都認得，估計鄔書臨這兩天沒少在這兒會客。
鄔書臨對葉沉溪道：“這是我自己帶過來的茶，今年的明前龍井，可不容易給別人喝。”
葉沉溪哪兒懂得這個，什麼“冥錢龍井”的，夏青魚在的話應該會知道。
“謝謝鄔署長。”
鄔書臨也沒誆他，這確實是他喜歡的茶，平時不輕易拿來招待人，但他確實挺喜歡葉沉溪和青魚網絡這家公司，如果不是以葉沉溪的年歲估計也不懂茶，他還真想自己來燒水溫杯，注水品茶。
“上個月我們審覈遊戲的工作人就比較多的談到一款遊戲，叫做《求生》。”鄔書臨笑吟吟（沒表情）地看着葉沉溪。
原來是說這個事兒啊。
“你們遊戲公司是不是覺得我們審覈部門的同志都是不懂遊戲的人？”
這話問得……況且這是運營的事情，葉沉溪也沒跟版署審覈的人打過啥交道啊。
還在措辭間，鄔書臨也沒真想讓他回答這種問題，又道：“其實外面的人看來，我們審覈部門的同志都是年齡比較大了，又升遷無望，被安排個閒職之類的。也不懂遊戲，不喜歡玩遊戲，只是因爲工作需要，按照規則的條條框框，去找出遊戲文字，劇情，美術畫面裡‘違法’的部分。”
“我也聽到過很多這樣的啊……對，吐槽了。”
這五十四歲的大叔居然還知道“吐槽”這麼個詞兒……葉沉溪也沒想到，只是點頭，等着這大佬繼續。
“其實這也是有的，他們本身也有一些年紀了，對於一些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和敏感程度也有一定不足。但我也說句自己真心話，實事求是，他們看了這麼多年，玩了這麼多款遊戲，見多識廣總還是算得上的。”
“是。”葉沉溪道，默默喝茶。
這完全不識貨的傢伙居然也能品出這是好茶，茶水漫過舌尖和喉嚨，最初神清氣爽，然後中正平和，進入腸胃之後居然還有一種心去雜念之感，忍不住眉頭一舒。
鄔書臨看他神情，笑道：“怎麼樣，茶不錯吧。”
“確實好茶。”
“我就不送你了，你們這些大老闆可有錢多了，想喝自己去買還不容易。”
有點兒……自來熟……這大佬。
鄔書臨回到剛纔的話題：“像你做的《求生》這樣的遊戲，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們其實也很忙的，多的時候一天就要審覈將近二十款遊戲，但上個月我看他們自己都開始玩起來，然後還互相討論，應該怎麼活下去。”
“喜歡玩就好。”葉沉溪只能這麼說。
鄔書臨哈哈大笑：“你可不知道當時他們什麼表情，聽說你這款遊戲有點難度，隔幾分鐘就遊戲結束，Game Over對吧。”
“難度是遊戲需要，後來更新後也可以自定義簡單版本了。”
“他們最開始也只是玩，後來網上的一些評測文章出來之後，纔開始去關注所謂【思想內核】這樣的東西，這是個很好的東西啊。我覺得剛纔你的演講很好，遊戲也是應該有思想內核的，並不只是單純的商業產品。”
“這也是我們努力的方向。”葉沉溪道。
鄔書臨眯着眼問：“你知不知道你這遊戲的世界觀他們當時還討論了好一下，給不給過審，世界末日，核冬天，全世界都毀滅了，你說咱們中國在哪兒？”
葉沉溪大汗。
他當時也考慮過這一點，也做了好些這方面的工作，比如城市的建築風格，還有那些公園的雕塑，都是歐美化的，就是想讓人覺得這東西跟社會主義的中國扯不上關係。
“但我們還是給過審了，因爲我們也知道這是一款好遊戲，最重要的是它和現在市場上其他遊戲完全不一樣，雖然當時沒有考慮到那種【思想內核】，但很多地方的體驗和感受還是有的。你這款遊戲沉浸在遊戲裡之後會讓人有一些其他東西的思考，我覺的這就是好的。”
“我們現在的遊戲市場上就是純商業的東西太多了，廠商們都只想着賺錢，渴望着掙大錢，引導着玩家充值。就像你剛纔說的，遊戲作爲一種具有社會傳播性的文化出版物，遊戲公司也有自己的責任所在，要對這個年輕的市場裡年輕的玩家們加以引導。可惜很多公司不注意這一塊。”
遊戲到底屬不屬於文化出版物，其實這也是文化部和新聞出版總署一直撕逼的一個問題之一，就像09年文化部已經同意《魔獸》資料片《巫妖王之怒》上線運營，但被版署卡住，雙方也各執一詞，互相指責對方越權，這是後話了。
葉沉溪點頭道：“嗯，這個市場確實很年輕，在一個飛速發展的市場中，大多數公司還是把賺錢壯大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也不是他們不考慮社會責任，但可能相對而言會放到公司壯大之後來考慮。”
鄔書臨道：“之前我跟文化部的張緒，老張，就是主管數字、傳媒文化，分管文化產業的那個副部長聊起過這個問題。今年市場上出現了一大堆網頁遊戲，當然也是經過了我們審批發行的。但他們的推廣營銷方式十分低俗。”
“今年遊戲市場發展迅速，當然競爭也日益加劇，特別是廣告推廣渠道價格的不斷上漲，一些網絡遊戲企業受利益驅動，不惜犧牲社會效益，突破道德和法律的底線，在各類網站投放含有低俗、色情內容的廣告。我們也在想如何遏制這種不正之風的蔓延。”
“所以葉總，關於上面這些，也想問一下你有沒有什麼意見。青魚網絡的發展我們都看在眼裡，成長很快，企業形象也很積極向上，你也是老遊戲人了，也不想整個圈子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吧？”
“確實是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但還沒有理出綱領細則這樣的書面文件。”
“不妨隨便說說？”
“那我就妄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