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5號，情人節剛剛結束，葉沉溪和單傑去了城西機場，接待了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這位客人從華沙過來，經過了長達22小時45分鐘的旅程……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中轉上面了，在倫敦的希思羅機場和香江機場各自停留了四個小時，然後才抵達了府南。
客人叫做亞當?巴多斯基，CDP（CD Projekt ）旗下研發團隊CDPR（CD Projekt Red）的負責人，去年9月剛剛拿出了一款頗受好評的作品《巫師》，到現在爲止已經有了115萬套的傲人銷量，這個來自遊戲荒漠波蘭的工作室也開始活躍在全球遊戲人和玩家的視野之中。
不是一個人，亞當還帶上了三個技術人員組成的小團隊，一行人看起來都有些疲倦，畢竟這麼長時間的旅程，還需要調整時差。
在航站樓出口，葉沉溪和單傑與這四人團隊一一握手。
“你好，亞當。”
“你好，Pasca，馬爾欽讓我替他再次當面表達謝意。”
“他還好嗎？電話裡聽着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當然，不能再好了，你們的援助幫我們解決了燃眉之急，我們終於不用再跟雅達利合作了。”
在《白狼崛起》這個主機項目上的失敗讓這家波蘭蠢驢悟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無論如何與發行商的合作都絕對不能丟掉一件東西，那對於遊戲是最寶貴的東西——創意主控權。
在開發上面，他們再也不想讓任何一家發行商來指手畫腳，該做什麼樣的項目，該上哪一個平臺，哪都應該有CDPR自己說了算，去他媽的雅達利吧。
其實亞當最開始對葉沉溪和青魚網絡的印象並不是很好，他是技術出身，並不想過多參與一些商務上的事情……他其實不太喜歡資本家。
之前雅達利讓他們做的主機版的《白狼崛起》他就隔三差五需要跑到法國的WidesGames工作室去例行指導，他們自己都正在籌備新項目呢，哪裡有那麼多的時間。而且最終的結果是就算去了，那家發國工作室依然是爛泥扶不上牆，浪費了人力，時間還有一大堆資金，再加上去年蔓延全球的金融危機，連CDP和他們的GOG平臺都差點兒倒閉。
當時馬爾欽從美國回到波蘭後，欣喜地告訴亞當和另一位合夥人米卡?季辛斯基，我們找到錢了，不用和雅達利簽約了。
亞當和米卡沒報什麼希望，但看到馬爾欽興奮的表情，考慮對方的感受還是問了下：“好吧，那麼，代價是什麼呢？”
“是《巫師》後續作品的發行權？或者要幫他們做項目？還是我們的引擎……不Red引擎是我們自己的，不會給別人！”
馬爾欽差點兒要架起他們跳一支波洛奈茲舞（波蘭傳統舞蹈）：“哈哈，你們想得太多了，什麼條件也沒有！”
那時候米卡悄悄地對亞當說：“你看，終於瘋了。”
馬爾欽一臉狂熱道：“不，你們聽我說！我在美國認識了一箇中國朋友，是中國的一家遊戲公司，他們願意借我們錢，賠償給雅達利，沒有入股，不會干涉我們的決策，甚至沒有利息！”
聽着不像是開玩笑啊？
米卡道：“所以，你又結識了一箇中國瘋子？”
“不，是FG平臺，是Fisoa，他們願意資助我們！”
“FG？那個數字遊戲發行平臺？《求生》？”
“對！就是他們，我在紅杉城的EA總部遇見了他們的老闆Pasca，真的是一段美麗的邂逅。”
“那可以說是我們的競爭對手吧？爲什麼呢？有任何看起來不像是陰謀的理由嗎？”
“聽着，亞當，米卡，我很嚴肅認真地告訴你們，Fisoa會給我們錢，幫助我們完成對雅達利的賠款，中間不會產生任何利息，還款時間也會在我們下一款產品上市之後的兩年之內，我們的《巫師2》什麼時候上市就從什麼時候開始計算時間。”
“這麼說我們完全可以等到《巫師2》上市之後收回資金後再還錢？那他們的企圖呢？這個條件就像是陷阱啊……我不相信這種好運會發生在我們身上，他們時一家慈善機構嗎？Fisoa國際援助組織？”
“聽我說完好嗎？他們自己也是一家遊戲研發公司，借錢當然不是免費的，交換條件是我們需要幫助他們，在未來兩年時間內完成至少三次技術援助，我們需要派遣專門的技術人員到中國去，每次不會少於兩個月的時間。”
“就這樣？”
“對，就這樣，Pasca是個很好的人，他樂於幫助我們。在美國的時候我們還建立了個人的友誼，他還邀請我去他們再西雅圖的分公司參觀，我還見到了他的女朋友，是Fisoa的創始人，一位年輕美麗的東方女士。”
“這並不是我們關心的內容……可靠嗎？這個Pasca和Fisoa。”
“嘿！”馬爾欽這時候才從自己的揹包裡面翻出來一份紙質的合約：“你看，這是書面的合作協議，就在下週他們就會將錢轉到我們公司的賬戶，到時候你就知道是不是可靠的了。”
“那我們需要派遣多少個人到中國去？我在協議當中沒有看到這個細節。”
“Pasca表達了自己的誠意，也相信我們，所以並沒有提出書面的要求，我們也不能辜負他們啊。”
“他們不是做《求生》的嗎？這和我們的技術特點完全是不同的方向，我想象不到能有什麼需要我們援助的地方。”
“不不不，不是《求生》，是他們接下來明年馬上就會開啓的一個新項目，同樣是一個3D開放世界的沙盒RPG遊戲，之後Pasca會發送一些相關的文檔過來。”
米卡到現在仍然有些難以置信：“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簡直太好不過了……”
“美國真的是一個發生奇蹟的地方……”
“也許……是中國？”
……
亞當起初對葉沉溪印象不是很好的緣故很純粹，有點傳統的那種對商人的反感，尤其是一些老實人……
他們覺得商人普遍都是花花腸子，無商不奸，會給自己一些好處，但往往他們拿走得更多，舌燦蓮花能把死人說活，一頓口蜜腹劍下來能扯得你雲裡霧裡，在你看不到的陰暗的地方就發生了一些背後的勾當，最終拿走了你的東西你還渾然不覺。
嘖……好深的怨念。
但後來《萬物起源》這款遊戲上市了，火爆了，在全球社交網絡圈子都引起了一股遊戲風潮的時候，亞當自己也購買，然後體驗了這款遊戲。
（當然……這個時候錢也收到了。）
這時候他覺得Pasca原來是跟自己一樣的真正的遊戲人了，如果只是銷量上面的成功，哪怕賣出去千萬套的史詩級銷量也不一定能打動亞當的“芳心”，但在那樣的一款遊戲中，他自己都感到一種羨慕。
他聽說過《求生》，但並沒有玩過，那不是他喜歡的風格，但《萬物起源》的火爆，以及兩家公司後來的關係讓他無法錯過這部作品，也因此將葉沉溪劃入了自己“同類”的範疇，並且更進一步，成爲了傾慕。
同樣是遊戲人，他羨慕Pasca那樣能隨心所欲地將一個偉大的構想實現，構想和實現，這是兩個階段，缺一不可。
這種區別是把一個大家都知道的東西去做到極致，以及去做一個大家都想不到的東西。
這兩者上，亞當覺得自己在做前者，但更羨慕後者。
對於他來說，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酷的事情，將一件事情精雕細琢到極致的工匠精神固然值得敬畏，但這畢竟是一個崇尚創新和創意的行業，他更羨慕這種開山立派，自成一系之作，那幾乎是很多遊戲人窮極一生的終極夢想。
“Pasca，恭喜你，《萬物起源》真是一款讓人印象深刻的遊戲，它也取得了與他品質相配的成績。”
“謝謝，非常感謝你們從波蘭來到中國幫助我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開發團隊的負責人，單傑，他和你一樣有着深厚的code（編程）背景，接下來他會和你們有最親密無間的合作。”
亞當也介紹了自己的團隊成員：“這兩位是馬切恩和米哈爾，他們最擅長超大地形的處理，包括調用GPU來分擔CPU的壓力，還有一套自己優化過的算法來實現全局超大貼圖。”
“還有這位是帕維爾恰克，他是我們最好的架構師，相信我，我這次帶來了我們最強的團隊，來解決你之前在電話中提出的問題，關於開放性大世界的構建。”
“非常感謝，我相信你們的誠意，有你們的幫助，我們一定能創造出一個宏偉的世界，我對此深信不疑。”
實際上這是他們爲另一款《巫師3》準備的技術，甚至都沒有打算用到《巫師2》上面，因爲開發難度太大，需要的人力物力，以他們現在的團隊規模，也並不能夠完全駕馭。
“我看了你之前傳給我們的一些資料，我們也對你們那個……”亞當一時有點想不起來那個詞兒。
“仙俠。”葉沉溪提醒。
“哦，對！仙俠！我們也對你們那個仙俠世界非常感興趣，迷人的異域風情，一個東方的獵魔人世界，爲此我們已經提前討論過了，針對你們的情況我們可以提供兩個解決方案，具體實現可以根據你們的具體情況決定。”
“不用着急，亞當，我們還有很長相處的時間，可以慢慢討論，至少……不用站在機場大廳決定。”
“哈哈，對……中國古代的人真的可以御劍嗎？”亞當還比劃了一下食指和中指併攏，橫豎亂劃，操縱飛劍的動作。
單傑對這家工作室和團隊並不怎麼了解，他們這時候的名頭還沒有《巫師3》以後那麼大，這種問題和搭配的動作……對於接下來的合作有點擔心的感覺呢……
……
……
葉沉溪和單傑現將這“求生之路小組”（四個人）送到了軟件園旁的一家四星級酒店，這已經是青魚網絡附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讓他們先休息一下，畢竟長途跋涉這麼長時間，縱然遊戲行業從業人員普遍練出來一身疲勞抗性，國內國外差別不大，但總歸……那至少合作初期要善待一下人家吧……哪怕是裝裝樣子……
哪兒能見面第一天就開始壓榨呢。
下午的時候，橫公和姜公工作室幾位核心員工也來了這邊，作爲東道主，青魚網絡宴請CDPR四人小組，方式是府南傳統的火鍋。
哪怕是提前問過了能不能吃辣，幾個人都說沒問題，無畏無懼，陳小凡還是安排了個鴛鴦鍋。這四人全是波蘭人，他們主要飲食習慣是西餐，不喜油膩和辛辣，第一次來中國嘗試一下就行了，也別忘死裡整。
陳小凡之前訂宴席的時候，這酒店也是性情中店，問他們有沒有鴛鴦鍋，他們說對不起，本店最低限度是微辣，鴛鴦鍋請去往別家，買賣不成仁義在，大家還是好朋友。
陳小凡在青魚網絡也做了這麼久，一家公司的習慣這種東西是由上至下的，況且她這種自詡夏總葉總心腹的，直接找來經理，說加錢，幹不幹。
酒店經理咬牙說好，我們去隔壁火鍋店借鴛鴦鍋過來。
他說“好”的時候，神色悵然若失，彷彿心中有什麼破碎的聲音……作爲一個川蜀本地人，在這一天，他丟失了信仰。
亞當帶過來的成員當然都是溝通無礙，英語流利的，青魚網絡在對於他們自己來說上古時期的P01《神仙道》項目組之後，英文也是招募員工的基本要求之一，不僅會看專業技能，整體職業素養也會做出與公司後來地位和定位相符的需求。
席間十來人相談甚歡，也不全是不走心，純理解的相互恭維和稱讚，當然，這個流程還是必須的……
不過同爲遊戲人，很容易能找到很多聊天的共同語言。
包括對於時下火爆遊戲的看法，一些理念，程序員間對於技術的探討，全球遊戲產業格局，行業的未來走向……
職場這種事情還是挺普遍的，哪怕是一家小地產中介的員工也能跟你侃侃而談國家的調控政策，房地產泡沫，次貸危機不是。
嘖嘖，簡直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意氣飛揚。
幾個波蘭人之前對於火鍋這種東西還是吃過的，不過也就是瑞士火鍋那種，甚至奶酪火鍋，巧克力水果火鍋這些娛樂貨，漫不經心，對於中國川蜀火鍋毫無敬畏之意。
上鍋底的時候就看着鴛鴦鍋裡另一半紅油翻滾大驚失色，中間亞當帶頭嘗試了一下，涮了一塊牛肉，重新刷新了對食物的認知。吃得滿頭大汗但對於這種味道既感新奇又沉迷其中，一張鬍鬚密佈的臉都能透出一種發自真心的紅火。
然後另外幾人也紛紛嘗試，然後表示自己上一次哭還是在和前女友分手的時候。
這一宴觥籌交錯，賓主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