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決鬥學院的精英們成功從異世界救回約翰, 返回原先的世界以來,整個小島的氣氛就有點不太對勁。
雖然大部分學生都還是正常上課,生活起居, 不過之前叱吒風雲的人物們卻突然間低調了不少, 或者, 準確說來這應該是情緒低落。
其中猶以克洛諾斯教授作爲典型代表, 經常沒事就對着窗戶發呆, 連他平時喜愛乾的吹毛求疵、鄙視差生都沒什麼心思去做了。
不過,要說最爲反常、最爲轟動的大事,則是大名鼎鼎, 同時也是本校驕傲的職業選手丸藤亮的長時間不明原因的逗留。
現在這個時節,賽季還在如火如荼進行中, 作爲實力異軍突起同時又兼具很多話題性的超級明星, 凱撒丸藤亮的大名可謂炙手可熱。而且, 比起第一次惜敗於同樣是萬衆矚目的職業貴公子艾德•菲尼克斯之前銳氣十足的連勝勢頭,如今的他似乎更增添了一份從容和遊刃有餘, 也許這跟那一段寶貴的低谷經歷不無關係。
或許正如某位壞心眼女王所言,沒有什麼能比從失敗中學到的更多了。
就是這樣一位上升勢頭可以用火箭來形容的決鬥者,卻突然間從職業的比賽中失去了蹤跡。準確的說,他不能算是消失。他只是離開了決鬥場,離開了喧囂的都市和歡呼的人羣, 一個人回到了決鬥學院, 回到了他的起點。
浪花陣陣的燈塔下, 靜謐無聲的圖書館內, 藍寮前波光粼粼的湖水邊, 到處留下了他孤單寂寞的影子,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悲涼。
從那之後已經一個月, 萌希,你到底去了哪裡?那個時候,我沒能保護好你,難道你連補償的機會都不願給我嗎?你真的,就那麼絕情嗎?
任思念瀰漫無法抑制,睜眼之後卻依然無計可施。原來,一個人的奮力掙扎在命運面前,依舊沒有任何意義嗎?原以爲可以再一次握住自己的未來,可是,萌希,沒有你的未來,於我而言,是比起深淵還要深沉的永劫的黑暗,在被你溫柔的光芒所拯救之後,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沉淪的過去了。
白色的燈塔下,一個挺拔的人影良久佇立,海風吹拂,海浪拍岸,他卻依舊一動不動,宛如變成了一尊石像。
“你就是這麼站上一輩子,萌希也不見得會回來哦。”背後傳來好友嘆息的低語,原本應當是充滿調侃的語調,此刻聽來,卻是那麼無奈。
凱撒沒有動彈,曾經銳利的灰色眼珠,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暮,渙散得失去了焦距。
“亮,你想這樣頹廢到什麼時候?”明日香雙手叉腰,裝出生氣的樣子。
凱撒還是沒有動,只是在孕育着不安的沉默中,驀地出聲道,“是他叫你來的嗎?”
明日香這回是真生氣了,“你以爲光憑你那個不正經的經紀人的三言兩語,就能說動我來勸你嗎?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作爲你的好友……”
“如果是好友的話,就讓我一個人呆着吧。”凱撒波瀾不驚地打斷,低緩的聲線早就沒有了昨日的魄力,只是沉沉的透露着死氣。
“亮,你以爲萌希失蹤了我就不難過了嗎?”長久被壓抑着的擔憂突然間爆發了出來,明日香氣洶洶地繞到凱撒的面前,強迫他面對自己,“而且,不僅僅是萌希,連十代都沒有回來。他們,他們是和我一起戰鬥過來的戰友啊。如今忽然就沒了蹤跡,我也……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她也許是發覺了自己的失態,頓了頓,斂了斂因激動而變得高亢的嗓音,“現在我們所能做到的,只剩堅信他們的平安歸來了。”
也不知道明日香的一番肺腑之言有沒有打動凱撒封閉的心靈,他的眼珠似是微微動了動,又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你和我不同……”
若不是明日香距離他近在咫尺,或許會錯把這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當成是海風。
“什麼?”她不是很明白。
“你和我不同。”這一次,凱撒的聲音多少響了一點,至少可以被人清晰地聽到了。
“不同?”明日香愣了愣,“有什麼不同?”
凱撒的嘴角苦澀地牽了牽,“直到她失蹤了,我才意識到,她已經成爲了我的全部。”
“全部?”明日香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般睜大了眼睛,“你……竟到了這種程度嗎?”
“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沒有萌希的話,我大概還在紐約的骯髒角落裡懷着對明天的絕望,墮落下去吧。”凱撒厚實而穩重的聲線,此時聽起來宛如沒有任何分量一樣,顯得格外飄忽,“那個雨夜,當我從鈴村老師的口中得知她死去的消息之後,我的心臟,驀地痛得無以復加,血液也好像逆流了一樣,頭腦裡什麼都想不到,一片死一般的空白。”
“雖說後來被那個惡劣的女人親口證明是在騙我,可是,那一刻的感覺,我一生都不會忘記。抓不住任何東西的空虛,失去一切的恐怖,只剩行屍走肉的自己……”凱撒用手扶着額頭,用以掩飾自己的脆弱,“所以,我對自己發誓,決不能再失去她,從此以後,哪怕用盡我的全部,也要保護好她。她是我的希望,只要能夠看到她對我微笑,我有種不論什麼艱難險阻都能跨越過去的感覺……”
“亮……”明日香似乎有點理解好友爲何如此絕望了,然而,此時的她除了嘆息什麼都做不到。
“可是,我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不僅沒能把她從危險中保護好,還讓她爲了我……”凱撒的聲音顫抖得簡直讓人無法分辨。
“亮……”明日香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真是個最差勁的男人。”凱撒像是緩了過來,吐出這麼一句話。
“亮,不是你的錯。”明日香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安慰他,只是不斷重複着,或許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話。
“……求你了,明日香,讓我一個人呆着吧。這麼悲慘的樣子,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凱撒也許這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樣低聲下氣懇求過一個人,然而此時的他,卻以沒有了任何的驕傲。
“我明白了,亮。”明日香閉了閉眼,扭過頭去,“希望你……不要太難過。”
紐約的青眼白龍巨蛋,雖有CM不遺餘力的解釋,然而臺下的噓聲還是一陣接一陣,幾近到了難以平復的地步。
“丸藤亮怎麼又沒出賽?”
“這已經是幾次了?又是不戰勝嗎?”
“老子掏錢是來看決鬥的,不是看這種鬧劇!”
……
場外的報道席裡,打扮時髦的電視臺記者也不無惋惜地對着鏡頭,用盡量客觀的語氣盡職地報道,“現在我是在青眼巨蛋場內,正如觀衆所見,今次的決鬥凱撒亮還是沒有上場,他已經是接連第四次缺席比賽,職業排名也跌倒了有史以來第二低點。”
“職業聯盟委員會也開始對他的無故缺席抱有怨言,並且有不願透露姓名的官員暗示,如果凱撒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很有可能會遭到一年以上的禁賽處分,或者直接被驅逐出職業聯盟。”
“據悉,由於凱撒亮的無故缺席,職業聯盟的損失已經達到了上百萬美元,期待精彩決鬥的到場觀衆也是怨聲載道。海馬樂園附近的交通一度混亂,紐約市警察局對此也感到頗爲棘手。從這一系列騷亂中唯一收益的,或許就只有輕鬆不戰而勝的對手了……”
而巨蛋體育館之外,乾脆就有凱撒忠心的粉絲們拉開一道一道的長條橫幅,爲他們無法出場的偶像喊冤。
“凱撒大人一定是有急事不能到場,你們委員會幹嘛要落井下石?”
“對啊對啊,誰能沒有個生老病死、誕辰嫁娶,做人不能太偏激!”
他們的維護言論,在花了錢又花了時間卻還沒能看到決鬥的部分氣頭上的觀衆們眼裡看來,自然格外刺眼。
於是,對罵演變成了騷亂,紐約市警察局在出動了大批人員維持交通之後,再一次不得不出動防暴警察,纔在黎明時分,把一切混亂暫且壓制了下去。
然而盤旋在紐約市上空的焦慮,卻像傳染病一樣不知不覺散播在了一般市民的心裡,變成了隱形的不安定因素。
在這之後的某一天,海馬瀨人很不滿地對自家太太說,“你給我想想辦法。”開什麼宇宙玩笑,紐約就是他海馬的領地,海馬樂園就是他的城堡,這架都打到家門口了,他的面子要往哪兒擱啊。
正窩在沙發上拿新買的安哥拉長毛兔毛的貓咪拖鞋逗杜賓犬約書亞玩的某太太連眼睛都沒擡一下,一口拒絕,“我能有什麼辦法?你以爲我是超人嗎?”
海馬剛皺了皺眉頭,太太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接着補充道,“你放心,應該很快就能搞定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神明顯閃爍着無法形容的詭異光芒。
這種光芒海馬再熟悉不過了,通常自己的妻子會做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是預示着,某人要倒黴了。
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小島上,沉淪於後悔和思念中的凱撒,忽地心中難以名狀地一悸,下意識地回過頭朝着悸動的方向望去,只見層巒的山林之間,原本晴朗無際的天空,突然生出了一片紅雲。
“那是……”
他心念一轉,沒緣由地意識到了什麼,然後飛也似的朝山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