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村子就是山崗。
古木陰森,樹下墳塋處處可見,有些掩藏在野草堆,有的被維護的很完整。
對那些荒墳,據王里正說,前塘和後塘村幾乎在揚州建城時就定居於此了,傳了一代又一代,墓也多了一座有一座,有的已經絕戶了,無人祭祀,自然也無人打理。
餘生騎着毛毛背上點了點頭。
在別的人眼裡,面前的山崗除了陰森之外,只餘下荒涼。
但在餘生眼裡,這片山崗卻一點兒也不冷清。
幾乎剛進樹林,他就看見一個長頭髮妖怪坐在完好無損的墓碑上望着衆人。他以爲餘生看不見他,所以在餘生目光掃過去後,瞧着二郎腿,大大咧咧的,一點也不在意。
一直到餘生直直盯着他後,他才覺出不對。
“哎”,餘生隨手丟出一枚菱殼,嚇那長髮鬼一跳,身子一哆嗦,翻到在墓碑後面。
“什麼?”周九鳳他們詫異的看着餘生。
“沒什麼”,餘生把菱肉丟進嘴裡,“剛纔看見一隻兔子,準備砸死他的,被他跑了。”
“讓狗子上呀,你着什麼急。”
周九鳳還要再說,見葉子高一句話不說,又翻身下馬了。
“得,腎又虛了。”胡母遠說一句。
“咦?”跟着王里正來的百姓,疑惑地看着他,這聲音有些熟悉。
餘生沒注意到這些,他正看熱鬧呢,沒別的,葉子高正跑到那墓碑後面方便去了。
“去你大爺的,滾,有沒有公德心,在別人墳頭撒尿!”墓碑後很快傳來陌生的叫嚷聲。
不一會兒,葉子高一臉舒暢的走出來,全然不知他一切被那長髮鬼看到了。
這會兒,長髮鬼正跟在葉子高身後,不住地譴責他。
“論年紀,我都可以當你爺爺的爺爺了,你在我墳頭撒尿,你還是不是人!”長髮鬼說。
葉子高翻身上了馬,他依舊喋喋不休。
直到餘生站在他面前,“嘿,老頭,我問你件事兒,待會兒我幫你收拾他。”
長髮鬼又被嚇一跳,原地蹦起來,捂着自己的胸口驚恐的看着餘生,“你,你可以看得見我?”
餘生笑着說:“不止看得見,我還抓的住你呢。”
他順手一撈,抓住長髮鬼的頭髮,讓長髮鬼做出逃跑的動作化爲泡影。
“放開我,懂不懂尊老愛幼,我都一把老骨頭了,你們還想把我抓走。”長髮鬼掙扎着。
顯然,這長髮鬼把餘生錯認爲巫祝那些人了。
他們經常到墳頭上爲自己的油紙傘收集鬼混。
“我不抓你”,餘生說:“只問你幾句話。”
長髮鬼顯然不信任餘生,依舊掙扎着,餘生無奈,回頭問王里正,“那墓誰家的?”
那墓碑完好無損,看來有後人打理。
王里正和帶來的村民,正一頭霧水的看着餘生,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因此在餘生問話時慢了一拍,一直到餘生重複一遍才明白過來,“哦,哦,那是小寶,就剛纔那小子家的。”
餘生瞭然,嚇唬長髮鬼說:“你再跑,我去抓你後人,讓你斷子絕孫!”
“別介!”長髮鬼立刻停下來。
身爲鬼,若沒了家裡人逢年過節的孝敬,那可就成孤魂野鬼了。
“你,你真的不抓我?”長髮鬼小心翼翼的看着餘生。
“不抓,吾乃東荒之子,不是靈山上的人。”餘生說。
長髮鬼有些不信,“你,東荒王之子,騎着一頭毛驢?那我還是北荒王之子呢。”
“斷子絕孫了啊。”餘生怒道。
“別,別”,長髮鬼忙站直身子,“我信了,我勉爲其難的信了,誰讓我是鬼呢。”
“這還差不多”,餘生問他知不知道村子裡有對夫妻雙雙斃命了,“她們的女兒不久前才跳河自盡,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不是妖類,便是鬼類所爲,你知不知道?”
“雙雙斃命?”長髮鬼若有所思。
“你知道?”餘生看着他。
“當然知道,我雖然死了,但我還能動好不?我前些時候,回村裡牌位上享用香火的時候,還見過那對夫妻。”長髮鬼說。
“那你知不知道是誰所爲?”餘生問。
長髮鬼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餘生納悶,這究竟算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誰殺的他們,但我覺着幾個鬼很可疑。”長髮鬼壓低聲音,戒備的看着四周。
“誰可疑?”餘生問。
周九鳳和富難趁機湊過來,“是不是那對夫妻的女兒化爲厲鬼動的手?”
“嚯,好胖的人”,長髮鬼又被嚇一跳,“他們也看得見我?”
“看不見,一個是天生就胖,一個是水腫。”餘生示意長髮鬼別打岔,繼續說。
長髮鬼卻欲言又止。
“你怕什麼?”餘生看他,“放心,有我給你撐腰呢,我可是東荒王之子!”
“不是,這羣食死徒鬼多勢衆,我怕他們纏上我的後人。”長髮鬼一臉擔心的說。
“什麼玩意兒?”餘生一怔。
食死徒都出來了,莫不是又穿越了。
“領頭的是餓死鬼,很久以前鬧饑荒被餓死的。他們雖然死了,但口腹之慾還在,而且總是吃不飽,被餓的折磨的都成瘋鬼了。”長髮鬼壓低聲音說。
這些餓死鬼糾集了一些孤魂野鬼,時常搶他們這些鬼的供品。
“一羣餓死鬼而已。”餘生鬆口氣,他差點以爲自己額頭上有一道疤了。
“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找你後人的麻煩,我們可是揚州城鎮鬼司的。”餘生說。
“鎮鬼司?”長髮鬼不曾聽過。
“嗯,巫院的巫祝也得聽我的話。”餘生換個說法。
這下長髮鬼明白了,“那是挺厲害的,你不會真是東荒王的兒子吧?”
“別廢話,快說。”餘生催促。
長髮鬼又壓低聲音,“大前天的傍晚,那對夫妻去祭祀他閨女,手裡拿了許多新採的菱角。”
祭祀歸來,夫婦拿着菱角穿過墳崗回家的時候,那些菱角卻無緣無故消失了。
趁着天還明,夫婦又返回去尋找,在一座墳頭上找到了那些菱角。
“他們把菱角又帶回了家,卻不知那荒冢是一餓死鬼的。她剛準備享用就被他們給拿走了。勾起了餓火的餓死鬼怒不可遏,找到餓死鬼頭目領着一羣鬼追着那對夫妻進了村子。”
具體進村子以後發生了什麼,長髮鬼就不知道了。
“我平常不進村子,主要是村頭狗神廟裡的鬼神忒壞了,攔着我們不讓進。”長髮鬼說。
餘生點了點頭,一些村子裡常有自己供奉的神,有些鬼神是會顯靈的。
“那鬼神沒攔住那羣餓死鬼?”餘生又問。
長髮鬼搖了搖頭,“那鬼神是條狗,不是那羣餓死鬼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