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阮玉清甚至連思考都沒有,便搖頭笑道:“不在疆場,哪裡又會是我的歸宿?”
“哪裡都可以!”蕪殤搶答道:“天南地北,你想去哪裡都可以,你去哪裡我都可以陪你去。玉清,小芋兒喜歡你,我也...玉清,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才說得出口,我心悅你,你可以嫁給我嗎?”
“你說什麼?!”阮玉清正要開口,司徒翰臨便上前了一步,要不是阮玉軒拉着,估計都要打在蕪殤身上了。
本被司徒翰臨打斷了一下的話,阮玉清接着說出了口“蕪殤,我們是兄弟!”
苦澀一笑,蕪殤整個人看起來都輕鬆了一大截“玉清,你還是那麼果斷,連思考都省了,不過我也算是有了答案。最後,我還有幾句話想說,玉清,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你終究是一個人,不是神,要是負擔太多,是會把自己給壓垮的”
“我明白”
“那我走了,有緣再見”
說完,蕪殤沒有一絲留念地離開了,小芋兒也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一直看着阮玉清,直到他再也看不到。蕪殤走了,司徒翰臨猶豫着開口“玉清,我...”
“什麼都不要說,翰臨,你什麼都不要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阮玉清說着,背對着司徒翰臨和阮玉軒“玉軒哥,去送送蕪殤吧,他今夜應該會連夜離開,你幫他一把”
“玉清,你也走吧”阮玉軒即使再不捨,再不願,也依然執着地如此勸着阮玉清“你沒有答應蕪殤,可是你可以和翰臨一起走啊,玉清,離開戰場,會更好”
“玉軒哥”阮玉清依舊沒有回頭“我的血,因爲殺戮而沸騰,我的心,因爲死亡而跳動,離開了,我還是我嗎?”
阮玉軒被問得啞口無言,司徒翰臨沒有猶豫,開口道:“我寧願你不再是你,只要你的心是熱的,而不是冰冷的。玉清,兩年了,最開始我以爲你看得開,可是等到我發現的時候,你已經將自己逼成了我完全不認識的玉清...如果你是快樂的,那麼我什麼都不會說,但你是悲傷痛苦的,這份悲痛已經逐漸將你的內心侵蝕,再這樣下去,你的雙手會染上更多的鮮血,你會再也回不來的...就算是爲了老師,爲了玉軒,爲了讓他們放心,你也該停手了...!”
司徒翰臨難得說這麼多話,發出那麼多的肺腑之言,可是凌風看不到阮玉清的一絲動容,她甚至轉身說出了更加義正言辭,同時也更加冷血的話“司徒翰臨,你錯了,我只是在做着一名將士該做的事,若是連一個浴血沙場的將士,都還要談殺戮太重,都要談手上染上的鮮血太多,那麼還談什麼保護鄴霖,保護信任我的士兵,乾脆回家渾渾噩噩過日子算了”
阮玉清上前直接抓住司徒翰臨的前襟,將司徒翰臨拉進了些,如冰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徒翰臨“你們以前總說我心太狠,手段太辣,可是你們爲什麼看不到,因爲狠和辣而活下來的士兵,司徒翰臨,是因爲無關緊要的感情矇蔽了你的雙眼了嗎?你分不清楚我們到底是在戰場!還是在皇宮裡的御花園嗎!在戰場上,憐憫能換來什麼,只能換來更多沒有必要的犧牲,要想戰勝瘋狂而冷血的敵人,只有比他們更瘋狂、更冷血...”
“玉清!”阮玉軒聽不下去了,上前拉開了阮玉清,可是阮玉清並沒有因此停下話語“五殿下,你是皇子,我也不奢求你能理解,普普通通的情感是一個將士的絆腳石,要是你無法拋卻個人情感,那麼你確實該離開軍隊,不然要是那天你要是因爲心慈手軟而喪了命,還要我們阮家來承擔後果”
“玉清!你不要越說越過分!”
“過分?這一點都不過分,玉軒哥,這些話,不只是對五殿下說的,也是對你說的,太過於感情用事,是最容易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的,如果你沒有能力去揹負,去承擔,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捨棄,不然求助的時候,會變得很難看”
凝視着面前同樣沉着一張臉的兩人,阮玉清的聲音更加低沉了幾分“還有,楊將軍的事,就證明着我的無能,等你們什麼時候可以護住一切的時候,再來跟我談那些大義凜然的話,否則就不過是個會說大話,卻什麼也做不到的渣滓”
阮玉清的這些話確實太傷人,對着一個深愛她的人,一個親哥哥,也毫不留情。可是這些話,亦讓司徒翰臨和阮玉軒無法反駁,阮玉軒還想和阮玉清死辯到底,可是司徒翰臨拽着他,離開了阮玉清的屋子。
在兩人離開後,凌風才緩緩走到阮玉清面前,看着她平靜的容顏,可是卻在流淚滴血的心。雙手環住阮玉清的腰,凌風將頭枕在阮玉清的肩上,閉着眼睛問道:“玦情,瀲灩還活着嗎?”
“...死了”
“怎麼死的?”
“被...”玦情沒有猶豫多久便回道:“玉清殺的”
“玦情,謝謝你沒有騙我”凌風恬靜的容顏上,勾出了一抹笑。
“風”玦情解釋着“玉清這樣做是...”
“不要解釋”凌風將整個頭都埋在了阮玉清的脖頸間“玉清的心很痛,她一直都很痛,她在騙司徒翰臨和阮玉軒,同時也在騙自己,那些話不只是說給司徒翰臨和阮玉軒聽的,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
“和玉清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我瞭解,玉清是比司徒翰臨和阮玉軒更要重情重義的人,不管經歷了多少,這一點由始至終都不曾變過...”凌風說着擡起頭,捧着低着頭的阮玉清的臉龐“玉清只是太害怕失去了,不是仇恨和悲痛在侵蝕玉清的心,更不是她因爲殺戮變得冷血...玉清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她也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纔可以守護自己所在乎的人”
凌風也像阮玉清一樣低下了頭,將自己的額頭和阮玉清的緊緊貼在一起,可是玦情還是看到了凌風從臉上滑落的淚水,脣角微動,可是聽到的依然是凌風的聲音“玦情,阮玉軒是玉清的親哥哥,他確實很疼玉清,可是爲什麼他看不懂玉清?”
“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吧”
“那麼司徒翰臨也是這樣嗎?”凌風嘲笑道:“她不是愛玉清嗎?愛到可以拋卻一切,愛到可以捨棄生命...”
“風,你是在生氣嗎”疑問的話語,卻是肯定的語氣,只因凌風的臉上寫滿了憤憤不平。
“不該生氣嗎?!”凌風在不知不覺間拔高了音量“既然愛她,就要了解她的一切,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可是司徒翰臨看不懂玉清,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想着玉清什麼時候能夠迴應他的愛,什麼時候可以放下現在的一切,跟他走,他有什麼資格說愛玉清...”
“風,你現在應該冷靜一點”玦情上前將凌風拉開,和阮玉清保持了一定距離,纔對氣息紊亂的凌風道:“或許司徒翰臨真的不理解玉清的痛苦,但是風,無論痛苦與快樂,默默陪着玉清的,也是司徒翰臨啊,而且關鍵的是玉清也是喜歡司徒翰臨的,不是嗎?”
“那又如何!”凌風哭喊着“讓玉清那麼痛苦的,就是司徒翰臨這份不負責任的愛!”凌風的語氣中已然聽不到憤懣不平。
“...風,你到底爲了什麼哭啊?”
玦情似悲似嘆的一句話讓凌風瞬間瞪大了眼睛,然後撫上了依舊不停歇的淚水。擡頭狂擦自己臉,凌風一直念着“爲什麼停不下來,怎麼擦不幹,我沒想哭的...”
上前抓住凌風的雙手,玦情嘆道:“要是你沒有在今夜醒過來,該有多好”
手慢慢握緊,凌風低着頭無聲地痛哭,阮玉清雖然沒有哭,但是那個陰沉的樣子,比哭出來還要讓人心疼,將凌風抱入懷中,玦情閉上了眼睛,想到,風,你是在幫玉清哭嗎?
今夜註定是一個無眠夜,阮玉清帳內的三人,司徒翰臨和阮玉軒。但是第二天出發的時候,沒有哪個人的臉上有着疲憊的神色,留守邊境的阮程送阮玉清三人離開的時候,察覺到了三人之間的不尋常的氣氛,然而阮程也沒有過問,只是交代了一些必要的事,就讓阮玉清帶領軍隊出發回京。唯有凌風在不經意間轉頭看了一眼阮程,發現他的眼中有着很深的不捨,甚至悲痛,是因爲擔心嗎?凌風此時也只是想到了這裡,沒有多餘的想法。
之後可沒有多愁善感的時間,阮玉清、司徒翰臨和阮玉軒似乎都忘記了那夜的事,日夜兼程趕往京城,稍微有一點時間,阮玉清便攤開地圖,和阮玉軒等人探討軍情,該走那些路,兵力如何分配,京城的守軍和後來增援的人還能守多久,他們要趕在什麼時候到達...
阮玉清事無鉅細都做了詳細的分析和說明,根據戰況冷靜睿智地給出最佳的方案。而跟隨阮玉清的將士也同阮玉清一樣冷靜,這是一場不能輸的戰役,可不能給他們帶來壓力,或是緊張感,因爲有阮玉清在,這就是一場不會輸的仗,只是這場戰役是打自己國家的人,讓他們都有些惆悵罷了。
知道結果的凌風和玦情,本該更加悠閒的,可是凌風自阮玉清開始回京,就沒有舒展過容顏,整天愁眉苦臉的,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可以說是多愁善感,讓玦情幾次欲離開,都放不下心。
臨近京城的時候,阮玉清收到消息,京城的外城破了,叛軍直抵皇宮,很快,皇宮的宮門一道接着一道地被破了,叛軍隨時都有可能攻破皇帝最後的防守,阮玉清也就顧不上讓連着趕路已經顯出疲憊之色的士兵休息。
挑出一些精力還可以的,阮玉清和阮玉軒先一步前往支援,司徒翰臨帶着剩下的將士做後援。阮玉清的這個決定,司徒翰臨也沒有反對,畢竟司徒翰臨是皇子,在這個緊要關頭不能出事,剩下的人說好聽點是後援,說難聽點,就是保護司徒翰臨的。
那麼就算阮玉清敗在叛軍手中,只要司徒翰臨還活着,活着的人就還有一絲希望,大局面前,司徒翰臨也想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