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阮玉清的心理素質好歹比凌風強,也就比凌風最先回過神來,然後立即搶佔身體,將地上的弓撿起來擺好,接着態度很好地彎腰行禮、低頭認錯“父帥,玉清認罰”
阮程凌厲的目光將阮玉清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掃射了好幾遍,凌風緊張地直嚥唾液,然而阮玉清卻像是紮根了一般,連眼珠都不曾移動半分,直到阮程走到她身後,才保持穩當的動作轉身。
凌風更加緊張不安地看着阮程撫摸着他剛纔拿着的那把弓,中氣十足地說道:“清兒喜歡這把弓?”
“喜歡”阮玉清老實回答。
然後凌風就看到阮程將弓拿了下來,遞到阮玉清面前“喜歡,拿着用便是”
擡頭看了一眼阮程,阮玉清又低下頭“父帥?”
阮玉清沒有接,阮程又將手中的弓放回原位,看着阮玉清道:“好了,起來吧...我老了,這些東西以後還不是你和軒兒的”
阮玉清起身,擡眸不悅地看着阮程,嬌嗔道:“父帥一點兒都不老!你再這樣說,我可就要不高興了!”
“你啊!”阮程無奈地動手敲了一下阮玉清的頭頂,走到書案後,拿過放在其上的一張信條,說道:“你自己看看”
阮玉清拿過信條看了一遍,凌風也跟着看,上面是精簡過的,阮玉軒送來的關於㯐州近日來的情況。而阮玉清在看完後,挑了挑眉,嘆道:“玉軒哥沒有寫我”
“寫你作甚?”阮程問道。凌風從阮程的目光中,看到了明知故問的字樣。
阮玉清也不虛,揚了揚手中的信條,大方笑着承認“這些都是我做的,玉軒哥有所懷疑,但是不願去相信...誒,玉軒哥還是...”
“清兒!”阮玉清說到這,阮程卻開口打斷了阮玉清“說吧,你費那麼大的勁,查到了什麼?”
“是”阮玉清接着將和阮玉軒等人分開後的所作所爲敘述了一遍,然後總結道:“甘將軍先前確實有謀反之心,可是在得到江清的幫助後,此心漸消,但是,他仍然要權...他要父帥的元帥之位!”
“怎麼說?”
“助慕容言明幫司徒俊弦拿得皇位,他也不過是得到父帥的兵權,而且還要面對慕容言明和司徒俊弦這兩條狡猾的狐狸,他也不一定討得了好,關鍵還在於,他們所謀還不一定成功,風險太大”阮玉清分析着從未和凌風說過的那些猜測“可是有了江清,還是一個對慕容家和阮家都有仇的江清,他自然就有了想法,既能得到自己所想,又很保險的方法”
“可他駕馭不住江清,阮家又是皇親,沒那麼容易扳倒”阮程搖頭道。
“所以我送了他一個江清的弱點”阮玉清這麼一說,凌風瞬間瞪大了眼睛,腦中只有阮玉清的聲音還在響“至於扳倒阮家,不管江清要怎麼做,甘將軍都會先把慕容言明當做禮物送過來,到那時,江清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阮玉清的話音落了,凌風也苦笑了起來,不只是阮玉軒,連知道阮玉清大概計劃的他,能夠看明白的他,也不願去往那方面想...凌風心中百感交集,阮程卻點了點頭,對阮玉清嘆道:“清兒,作爲一位父親,我應該責備你的”
阮玉清沒有迴應,聽着阮程的下文“可我先是一個臣子,接着纔是一個父親,爲了國家社稷,就算知道你的所作所爲會牽連多少無辜的人,但我不能阻止你”
“父帥,我也是一個臣子!爲君分憂,也是玉清的職責”阮玉清一本正經地回道。凌風盯着阮玉清的臉看,那裡呈現的是成熟穩重,在這一瞬,原本還對阮玉清有責備的心涼了。
他們都沒有資格去評判阮玉清,即便阮玉清的手段極端,可是她所做的一切皆不是爲了她自己。她身爲臣子,首先將國家放在了首位,接着纔是她的家人、愛人、朋友...她只是在選擇用一小部分人的命運來換取大多數人的安寧!
阮程很清楚這一點,因此就算心有不忍,也不會去批判阮玉清,就如當初阮玉清殘忍對待北蠻百姓一樣,反對阮玉清,但是卻沒有明令禁止。可是就算能明白,凌風的心裡還是很不舒服,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然而一想到一切的主謀,那雙擾亂多少人命運的手的主人,凌風的心便開始疼,因爲他知道,阮玉清也很疼,看着自己犯下的無數罪孽,她的心就會一直疼下去...
短短的時間裡,凌風就想了很多,將他帶回此時現實的是阮程心疼的語聲“清兒,這一切本不應由你來揹負,我偌大一個阮府,竟讓你一個女兒家...要是軒兒...”
“這才互補呢”阮玉清打斷阮程,笑道:“那些需要昧着良心去做的事,就交給我這個心思多詭的女兒。玉軒哥代表的是將門之後,他的所作所爲有很多人看着,他的率真亦是軍中最爲需要的...哥哥他,必須要乾乾淨淨!”
“清兒...”
“父帥,我之前和玉軒哥談過,但是我想他這輩子都很難改變了”阮玉清的笑容很燦爛,仿若一個正在和父親談心的少女“而我也不會讓玉軒哥接觸到太過陰暗骯髒的事,我就算是死,也會將玉軒哥前行路上的障礙一一拔除”
然而阮玉清說完,凌風搖着頭,想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阮程也搖了搖頭“清兒,此事之後,你不能再攝入朝局了,作爲父親,我也希望我的女兒幸福快樂”
阮玉清同樣搖了搖頭“從我出生在阮家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像個普通女子那樣生活了...”,阮玉清說着心中所想,可接着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阮程抓住了左手手腕。
阮玉清似是受到了驚嚇,下意識地就出了手,但她揮出的手掌,落在了阮程的另一隻手中,阮玉清也在此時回過神來,接着就要跪下,口中念道:“女兒不孝!”
阮程制止了阮玉清,兩隻手都抓住了阮玉清的手腕,阮玉清連掙扎都沒有,轉過頭不去看阮程。阮玉清不反抗,阮程也閉眼仔細檢查阮玉清的身體狀況,良久之後,阮程的手鬆開,然後慢慢背到了身後,凌風在阮玉清看不到的角落,看到了那雙飽經風霜的手在微微顫抖!
書房裡很安靜,安靜到凌風都能聽到阮玉清和阮程的呼吸聲。可阮玉清和阮程都沒有率先開口的意思,凌風沒辦法看着乾着急,便開口問阮玉清“玉清,你的身體...你爸知道了,是嗎?”
“嗯,知道了”阮玉清輕聲回道,好像凌風問的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凌風也不在意阮玉清的語氣,繼續說道:“玉清,不要讓你爸擔心,告訴他,你過一段時間就會沒事了”
但是阮玉清沒有說話,反而是阮程先開了口,但是他問出的話,讓凌風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問阮玉清“剛纔我進門第一眼見到的人,是誰?”
“什麼意思?”凌風不敢置信地問着阮玉清“不應該的,玉清,不應該知道的,難道是剛纔...可是,不可能啊...怎會...”
阮程的問題,凌風的問題,阮玉清一個都沒有回答,阮程不追問,凌風坐立不安着,張了好幾次口,但就是不知道該讓阮玉清掩飾,還是該讓阮玉清實話實說。
良久之後,還是阮程先開口“他對你很重要”
“嗯!”這次阮玉清點頭點的很快。
“讓我見見他”阮程如此說道,接着不等阮玉清說同意或是反對,又往凌風所拿的那張弓前走,還邊走邊說:“我不會把他怎樣!我還從未見過你對誰這麼上心過,連動我的東西都不阻止”
阮玉清沒有迴應阮程,但是卻對呆愣住的凌風道:“風,你來...”
“不要!”阮玉清話未完,凌風就不答應地說道:“玉清,面對阮玉軒和司徒翰臨都還好說,可是現在面對的可是你的老爸,不行,我不行...”
凌風連着搖頭拒絕,可是在下一瞬間,身體一重,凌風楞了一下,直接慌了,想和阮玉清換過來,可是阮玉清不讓。而在此時阮程也拿着弓轉過身看着凌風,凌風本就慌亂,此時更是慌得手腳無措起來,低着頭,心裡虛得連看都不敢看阮程。
“昂首挺胸!”阮程威嚴洪亮的聲音,響徹耳邊,凌風心臟一抖,竟條件反射地稍息、立正,差一點就行了一個軍禮。而接着在看到阮程如鷹隼般的目光時,又是一哆嗦,可忽然間想到,也不能太丟臉,便有些倔強地回看着阮程。
而阮程也直接無視凌風的僵硬,走近凌風,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凌風”凌風老實回答,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對不起”
“你跟我說‘對不起’”阮程盯着凌風,凌風也被阮程看得渾身發毛的時候,阮程又接着道:“清兒是我的女兒,她在想什麼,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既然玉清接受你,我也不會說,要驅趕你的話,這個”阮程說着將那張弓遞到了凌風眼前“你似乎很喜歡這把弓,作爲見面禮,我就把它送給你了”
“真的!”凌風眼睛一亮,可是在阮程嚴肅的注視下,頓時又焉了“算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您還是收着吧”,凌風說着,推了推阮程的手。
但阮程並沒有收回手,凌風還在思索應該怎樣拒收的時候,阮玉清忽然間開口說道:“風,收起來”
“呃?”凌風一愣,問道:“爲什麼?”
“哪來那麼多爲什麼,叫你收你就收”阮玉清的語聲有些嚴厲,凌風聞言,不敢耽擱,伸出雙手接過阮程手上的弓,有禮道:“謝謝叔叔,我一定會愛惜它的”
凌風收下了弓,阮程也開始問自己的下一個問題“凌風是吧,你生前身居何職?”
阮程這麼一問,凌風愣了愣,回道:“也算是一名軍人吧”接着凌風有些不解看着阮程道:“叔叔,其實我有些不明白,我的存在...爲什麼你會認可這麼匪夷所思的事?”
“我只認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