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阮玉軒不再多問了，應了一聲“知道了”，便轉身離開了攬霜閣，但一般和阮玉軒一起行動的司徒翰臨，還在她旁邊穩站不動，阮玉清便疑惑道：“翰臨，你不跟着玉軒哥，還有事？”
“我...”司徒翰臨眸光微閃“沒事，我走了”
司徒翰臨邊說邊往外走，可下一刻，一隻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他回頭看去，是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凌風？”
凌風點了點頭“可以和我聊聊嗎？”
“玉清...”
“別管她”凌風鬆開司徒翰臨，又坐回了凳子上“我們現在要聊的是男人之間的話題，她一個女孩子參與幹嘛”，被凌風說成女孩子的阮玉清，無語望天。
司徒翰臨默然坐下“你想說什麼？”
“那你想問什麼？”凌風撐着腦袋，歪着頭笑眯眯地看着司徒翰臨。
“沒...”
“不要說沒有，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問”
司徒翰臨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後目光凜然地看着凌風問道：“你的存在，會傷害玉清嗎？”
凌風聞言一愣，隨即又綻放出笑顏“你們都知道了，蕪殤說的，還是玦情？不過嘛，都無所謂，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存在會給玉清的身體帶來負擔，會縮減她的生命”
“你會離開嗎？”
“會的”凌風臉上的笑容依舊“不過不是現在，你會迫不及待趕我走嗎？”
“不會”
司徒翰臨的話語並沒有一絲違心的成分在裡面，凌風目光微移，看向越來越亮天色，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轉移話題“有沒有覺得現在的形勢有些相似？”
“呃？”司徒翰臨愣了一下，才明白凌風的意思“比那個時候好多了，至少這一次不是那麼被動”
“其實有一點我很好奇”凌風轉而看着司徒翰臨的目光泛着好奇的色澤。
“什麼？”
“如果當初是你成爲皇帝，玉清也嫁給了你，你會立她爲皇后嗎？”
“毋庸置疑！”
“不行不行...”對於司徒翰臨的答案，凌風卻搖頭加擺手，並在司徒翰臨的疑惑中嘆道：“玉清可不適合做皇后，她啊，讓她行軍打仗、鬥智鬥勇還可以，可是管理後宮這種麻煩的瑣事，她可做不來，也會嫌麻煩的”
“一生一世一雙人...”
“得了吧”凌風直接白了司徒翰臨一眼“真要成了皇帝，有些事還真由不得你，這種事連我這樣的升斗小民都明白”凌風說着就趴在了桌子上，語氣中帶着感傷“司徒，玉清不適合做皇后，她適合成爲貴妃，既不用管後宮的瑣事，又有足夠的身份地位讓她肆意”
“她不會是皇后，也不會是貴妃，他是我的莊王妃！”
“嗯，是這樣沒錯啦，不過，未來...”凌風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了，司徒，還有一件事，我也想不明白，雖然我問玉清，玉清也可以跟我解釋，但是我還是想聽聽你的答案”
“你說”
“能活着的時候爲什麼要選擇死亡？”
“......”司徒翰臨略帶爲難地看着凌風“能說具體一點嗎？要是就這個問題，情況太多，要解釋很麻煩”
“哦，好”凌風想了想後道：“還記得我在霜華縣大牢被抓走那次嗎？”
司徒翰臨聞言瞳孔驟縮，臉色也暗沉下來，但他還是平靜回道：“記得！”
“那一次被抓，發生了很多事，玉清不願提，我也不想提”凌風的面容漸漸染上了悲傷“不過就算不願，我還是想知道！”
凌風眸光堅定地看着司徒翰臨“那段時間，我們遇到了一個人，他很瘦小，雙腳不能行走，年齡也大了，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了很多年...但是他的武功很高，那一個月裡，他耐心地教導玉清和玦情，他於我們而言，是亦師亦友的存在，可是...”
凌風頓了一下，才繼續道：“當我們要離開的時候，我本想着，帶着他一起，讓他能夠安享晚年。但是他卻對玉清提出了要求，要玉清和他生死相搏”
“玉清答應了，並且殺了他”司徒翰臨插嘴道。
“嗯”凌風含淚點頭“司徒，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孤獨了大半輩子，和我們相遇的那段時間，他每天都過得那麼開心，但是爲什麼要選擇死亡？玉清，又爲什麼...？”
凌風說着，捂住了臉頰，讓那滾燙的淚水落在他的掌心。司徒翰臨擡起手，移到了凌風的後背，但是懸空了一會兒，又默默收了回去，開口道：“凌風，這是強者的選擇”
凌風移開雙手，雙眼通紅地看着司徒翰臨“不明白”
“那我換個說法，對他來說，能有一場酣暢淋漓的生死決鬥，就是他一生的價值，如此可明白？”
凌風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於是司徒翰臨也不急，慢慢解釋“如果你落到敵人手裡，他們對你嚴刑逼供，你可會將你知道的一切吐出”
“那不一樣！”
“不，是一樣的”司徒翰臨反駁道：“意志堅韌的人，嚴刑逼供也好，死亡也好，爲了自身的信念，都能夠寧死不屈。那麼同樣的，強者有強者的信念，他們一生追求的是不凡，如果拋開不凡，走向平凡，那麼跟拋棄那刻入靈魂深處的信念，又有何區別？”
凌風聞言沉默了，司徒翰臨接着道：“他們要是拋棄了他們的信念，就跟承受不住嚴刑逼供的叛徒是一樣的”
“但是你曾要玉清做這樣的叛徒”
“...是，我是想，我想拴住玉清，可我也清楚，我終究是栓不住的，玉清適合廣闊的天地，而不是一座富麗堂皇的牢籠”司徒翰臨凝視着凌風，不，是凝視着阮玉清“以前的我執着，執着玉清能夠一直在我身邊，但是我現在想通了，我怎能去親手毀掉玉清的驕傲，讓她如行屍走肉般地活着”
凌風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司徒，你說的我明白了...對不起...我恐怕要帶玉清一起走！”
司徒翰臨抿脣不語，可凌風能夠感受到司徒翰臨全身散發的低氣壓“司徒，我想要玉清活着，如果只是因爲我，我一定要玉清活着，但是...現在...”
凌風咬了咬脣，將那個殘忍的現實吐出“玉清中了毒，蕪殤看過，他說就算能拔毒，玉清的身體也會遭受毀滅性的打擊”凌風能看到司徒翰臨的雙手在微微顫抖“我本想，就算身體的底子毀了，但是人活着，就一定有希望，可是，昨夜，陳淮...陳淮的武功和玉清不相上下，玉清爲了對付陳淮，一度放棄用內力壓制她體內的毒，現在恐怕已經...”
凌風說到這，看着司徒翰臨的雙手抖動地更加厲害，然後默默地退於幕後，在他和阮玉清交換後，他低聲道了一聲歉“對不起”
“沒關係”阮玉清站起身，走到司徒翰臨身後，俯身緊緊挨着司徒翰臨的背部，她的右手也慢慢覆上司徒翰臨顫抖的右手。在阮玉清一系列的動作中，司徒翰臨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