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覬覦毓慶宮(還有一更
環春嬉笑:“往後主子若是惡婆婆,奴婢就好好心疼小福晉,這樣等奴婢老了去六阿哥府裡養老,小福晉能對奴婢好,反正婆婆也不喜歡,無所謂了。”
嵐琪驕傲地說:“我不過說說而已,哪能真的做惡婆婆,我自己沒受過一點氣,做什麼去折騰兒子媳婦?她們只要能好好顧着家,我沒的去橫插一手,自家小日子好好過着就是了。”想了想又說,“倒是皇上說,將來我們再有閨女,不要她遠嫁和親,看來是要在京城貴族裡選一家做女婿,兒子我不怕吃虧,就怕媳婦去了婆家受委屈,將來這女婿,我要好好挑一挑纔是。只是皇上這句話,不曉得他將來還能不能記得,他若真的忘了,我該不該說?”
“皇上本來就喜歡公主,您生的一定更加喜歡,至於忘不忘,奴婢只知道皇上對您從來言而有信。”環春手腳麻利地已經伺候好了一切,把嵐琪送到牀上讓她早些休息,笑着說,“可要有小公主,您要先把身子養起來,您早些睡纔是。”
嵐琪也覺得累,看着環春放下帳子,慢慢想今天的事,想起彼時惠妃的模樣,不由自主嘆息:“惠妃何至於此,從前的惠貴人瞧着挺好的人,溫柔又和氣,我和布姐姐不如意的時候,她也時常來照拂,這些年不知不覺的,竟越走越遠了。”
環春放好了帳子,就要離開,勸她說:“人各有命,榮妃娘娘端嬪娘娘怎麼沒和您走遠呢?咱們永和宮照舊過日子就是了。”
嵐琪翻過身苦笑:“其實想想,咱們也挺自私的。”
之後一夜相安,翌日早晨嵐琪正喂胤祚喝粥,外頭送消息來說,儲秀宮查出魘鎮的事有了結果,原來是儲秀宮裡有一個小太監曾經在承乾宮裡當差,犯了錯被趕走後,記恨皇貴妃,才下魘鎮蠱害四阿哥,犯人自己全部招供,現下已經打入刑部大牢。
嵐琪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不先說這件事,反而叮囑乳母:“六阿哥若不好好吃飯,就餓着他,餓極了他自然就吃了。正經的飯不吃,零食點心也不許吃,你們總是哄着他可不成,他若哭鬧,就送到我面前來。”
衆人一一答應,嵐琪才撂下這裡的事,果然不等她回自己的屋子,永和宮門前就有客人到,布貴人和戴貴人一起來了,不等進屋子布貴人就說:“聽見了嗎,下魘鎮的是承乾宮從前出去的小太監,我怎麼覺得那麼奇怪,承乾宮裡趕走的人,怎麼會去儲秀宮。”
嵐琪知道根本就沒這回事,心裡卻是想照這樣說,皇上應該是和承乾宮有了默契,皇貴妃那兒也該是知道了的,卻不知皇貴妃是事先知道,還是這會兒才明白皇帝的用意,若是前者,她能犧牲妹妹爲皇帝做事,果然是硬得起心腸,不說是對是錯,到底還是她一直以來的個性使然。
而布貴人腳程快些,之後榮妃和端嬪也到了,說起魘鎮的事有了結果,端嬪唏噓:“那昨晚惠妃那宮女,又是怎麼回事?”
榮妃看了看嵐琪,見她氣定神閒,自己想了想才說:“這就要問皇貴妃娘娘,人不是被她扣押了嗎?”反而提起,“只說了魘鎮之術,那迷藥呢?”
戴貴人也說:“是呀,皇上一定不會放過要害德妃娘娘的人,可怎麼都過去那麼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這宮裡鬧到後頭不了了之的事還少麼,哪怕有結果,諸如這魘鎮之事,繞了幾個彎,皇帝心裡什麼都清楚,別的人卻怎麼也參不透,嵐琪不怪在座姐妹對這一切的好奇心,誰不想活得通透?可如她這般好些事都知道的,其實也並不輕鬆,人活得糊塗一些,也是一種福氣。蘇麻喇嬤嬤曾經就告誡她,知道得太多看清了真相,有時候就只剩下絕望了。
這樣的話題囉嗦一陣子,戴貴人問起景陽宮裡常在萬琉哈氏,說昨晚在承乾宮就沒見到她,今日怎麼也不跟着榮妃一起出門,榮妃說她病了還沒好,布貴人便與戴佳氏說要去看看她,她們先走後,榮妃纔對嵐琪和端嬪說:“一會兒我要去趟長春宮。”
嵐琪未言語,端嬪卻道:“去看她做什麼,你沒瞧見昨晚宜妃那模樣,恨不得要與她分席而坐,她們不是一向要好來着?連她們都要分了,咱們去湊什麼熱鬧,何況惠妃那個人死要面子,你去了,她興許還覺得是你在看她笑話。”
榮妃搖頭:“畢竟多年的姐妹,看着她這樣,你我心裡真的好受嗎?”
嵐琪知道榮妃要去,自有她的算計,榮妃一向喜歡給人雪中送炭,更何況那個人是十幾年一起在這宮裡的,見榮妃有些下不來臺,便笑道:“本來昨晚也沒什麼事,一個宮女瘋了而已,皇上又沒說惠妃姐姐怎麼了。若是人人都爲此對長春宮敬而遠之,倒弄得像是宮裡有什麼事,再等有人瞎傳到書房裡,大阿哥也要嚇着了。姐姐是該去瞧瞧,皇上喜歡家和萬事興。”
“還是妹妹寬仁,我就從你這兒過去,一會兒也不來了。”榮妃這般說罷,與二人告辭,一乘軟轎往長春宮來,果然見宮門緊閉,裡頭小太監開門時還鬼鬼祟祟的,見是榮妃娘娘,忙不迭說:“娘娘有要緊的事兒嗎?咱們主子講,今天身子不爽利,不見客了。”
“她不見客,又不是不見我,只管讓我進去便是。”榮妃懶得與這些人廢話,自己推開了門大大方方地走進去,門前幾個守着的小宮女都如遇大赦一般,圍着榮妃道,“娘娘來了真好,您勸勸我家主子吧,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哪個也不見。”
榮妃沒理會她們,徑直往裡頭走,一腳就踩在了碎裂的瓷器上,再仔細看,寢殿裡滿室狼藉,架子桌案上的東西被摔了一地,惠妃一個人歪在炕上,身上還是昨晚赴宴的衣裳,髮髻已經散亂了,雙眸紅腫妝容渙散,聽見動靜瞧見是榮妃來,冷冷地哼笑一聲,又別過了臉去。
“若進來的是皇上,怎麼辦?”榮妃踩着碎片,腳高腳低地進了門,嫌棄地將屋子裡看了一遍,嘆息說,“你這樣砸一氣,慈寧宮裡能聽不見動靜嗎?”
“不怕聽不見,有寶雲在,寶雲不就是他們的眼睛和耳朵嗎?”惠妃開口,似乎是哭泣太久,聲音真正變得乾啞,怎麼咳嗽也清楚不起來,澀澀的聲音說着,“還是嘴巴,代替他們拿大道理來教訓我,榮姐姐,我在宮裡這麼些年,就混到了被宮女教訓的地步。”
榮妃蹙眉:“你若自重自尊,哪個敢教訓你?”
“什麼是自重?什麼是自尊?”惠妃稍稍坐起來,“姐姐你有嗎?”
“從前的惠貴人,什麼都有。”榮妃撥開炕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淺淺坐在炕沿上,“昨晚那個宮女是怎麼回事。”
“何必明知故問?”
榮妃心中一顫:“魘鎮的事,果然是你?那德妃的迷藥呢?”
“不是我!”惠妃立刻反駁,雙目圓睜說,“儲秀宮裡的事,和我毫無關係,烏雅氏的迷藥更不是我。不錯,我是弄了布偶,可寫的不是四阿哥的生辰八字,寫的是烏雅氏的。可不說魘鎮這種怪力傳說是無稽之談,就是真的有用,我減筆了上頭的字,根本不會傷害她。而我也從來沒想傷害她,我只是想斷了溫貴妃的要回八阿哥的念頭,我怎麼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說到底,還不是你的錯?”榮妃冷然道,“今日我來看你,唸的是昔日姐妹情分,你心裡一定覺得,我又來給你佈施好心了,可摸着良心說,咱們一路走來一樣的命,我瞧着你落魄,除了脣亡齒寒,還能有什麼?我相信皇上放過你這一回,不是讓你跑回來摔東西發脾氣的,是想你反省,是給你機會,是看在大阿哥面子上呀。”
惠妃的眼淚似乎流盡了,想要哭卻擠不出一滴眼淚,怔怔地看着榮妃說:“我以爲今天,皇上就該來拿我去法辦了,他怎麼不來呢?昨晚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讓那些女人肆意地嘲笑我,他若真的顧念大阿哥,會這樣對我嗎?他不如殺了我,爲什麼要讓我活着羞辱我。”
“你爲何執迷不悟?你明明是最聰明的人,怎麼就想不明白?”榮妃心中將一句話反反覆覆掂量,終於說出口,“你再不壓制自己的*,所有人都要看出來,你覬覦毓慶宮的位子,到時候不是瘋一個宮女,你別想活了,大阿哥也別想活了。”
惠妃整個人定住了,這句話被榮妃說出口,她感覺自己的心像被人掏了出去,榮妃湊近她輕輕晃動肩膀說:“那是不能想的事,這也是我最後一次來提醒你,十幾年的情分,我還不至於冷血無情,可你真一心一意往死路上撲,我也拉不住的。咱們從前說,要給兒子求個親王位,爲他們的子子孫孫求個好前程,這是求得的,毓慶宮的位子,可想也不能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