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憶

拾憶

如果有一天開始回憶那麼就說明自己老了,如果開始爲自己的過去檢討,就說明明我們的心再也硬不起來了。

第一次見顧博文是在十歲,雖然十歲前後的回憶我可能都忘了,但是第一次見他的記憶我卻很意外。

那時候大家都沉浸在澳門迴歸的日子,走出門滿大街都掛滿了國旗,我放學回家,發現一個陌生的少年站在我家門口。

少年穿着牛仔褲,手上拿着編制的行李口袋,他發現了我,靦腆的笑了。

“你好。”

我從揹包裡翻出鑰匙去給他開門,沒心思去看他。

他說:“是小瑞吧,去年團圓的時候我們還見過呢。”

我打開門讓出個道,想起昨天鄰居阿姨說的話,我好奇道:“你要住多久?”

顧博文的笑容很僵,他叫了聲小瑞,卻沒有再說什麼話。

顧博文是我的姨母的孩子,一般只有過年團圓的時候纔看的見。

我走進屋子打開電視就開始看動畫片,顧博文把行李放在一個牆角,坐在我旁邊,他不知道說什麼,我也什麼都不想說。動畫片很精彩或許他也喜歡,沒過多久父親便回來了。

父親回來本不驚奇,驚奇的卻是回來大發雷霆。

“你五點半放學,六點鐘半博文打電話你纔到,學校離這裡不過一條街那麼遠,這一小時你去哪了?進門到現在也是一個小時,爲什麼不帶你博文哥哥去你的房間?他行李到現在還放在外面。人家坐了那麼久的火車你連一杯水也不給他倒,今天早上我是怎麼給你說的。”

姨媽張曉霞風風光光的嫁到了廣東很多年未曾聯繫,沒想到去年卻與丈夫離異了,他將顧博文託付到姐姐姐夫家自己留在廣東打拼,這一住不知道要住多久。

我揉着耳朵,向自己的房間走去。路過顧博文時我說:“走吧。”

顧博文拿起行李跟着我去了我房間,房間裡的書桌旁依靠着一個摺疊的鋼絲牀,那是十幾天前父親叫人送過來的。

我房間不大放兩張牀還是綽綽有餘,我從牀底拖出兩個塑料箱子,我拍了拍手上的塵灰,說:“我媽給你買的,她說放衣服用。”

他的臉太黑了幾乎看不見眼睛,但是我卻發現他是真的在笑,真誠且憂傷。

“小瑞,謝謝你。”

“不用,我爸說晚上的時候咋倆把牀拼着睡,但是你可別睡過來了。”

“……”

沒過多久母親便回來了,我在房間寫作業聽着他們嘮嘮叨叨半天拉着顧博文說了半天沒完。

差不多要到吃完時間了,我放下筆頭,正要去拉門。

“博文啊,小瑞那孩子就那樣別往心裡去。”

我的動作一頓,似乎想要聽下去。

“太慣着他了,一點都不懂事,翻年就要九歲了,也該長大了。”

心裡似乎有什麼堵着的,說不出個所以然,好像有什麼珍視的東西被搶走了……

我愣愣地看着門出神。

顧博文十五歲,按照他的年紀他該去讀初三,但是在G市他讀書讀得早,連他自己也要求要去高一。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們的牀會拼在一起,我晚上總是睡不着,這一天也一樣,像許多個夜晚一樣。

每晚開着燈睡,要是我在睡得不沉的時候誰關了燈我會馬上驚醒。

顧博文從外面進來把燈關了。

我說:顧博文你把燈打開。

顧博文沒有動。

我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把燈打開。

顧博文說:“小睿,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我洗耳恭聽。

顧博文說:“開着燈睡的孩子心靈缺乏安全感,我想我們可以試改掉。”

我對於他這樣自來熟的叫法也沒有糾正,我躺下快速的閉上眼睛。

他移動過來向我湊近,拉住我的手。

其實很多人不知道,我怕黑怕打雷怕一個人睡。

那一晚,我沒有開燈,卻睡得很舒暢。

(二)

晚上,我們睡在一起,早上就一起去上學,學校離得近,放學他還要來接我。

我轉念一想其實有個哥哥也不錯。

陽春三月,四周的樹木都茂密翠綠,一轉眼就開學了。

五年級的學習相比四年級的輕鬆要嚴謹的多,課間我們幾乎沒有去上過廁所,一張黑板上寫滿了複習資料,然後再擦掉重寫,五年級還加了一節代管,放學時間也延長了。

不知不覺道了放學的時候,我慢悠悠的走出學校門口。

顧博文沒有來。

我在門口等了十分鐘。

他還是沒有來。

“趙瑞你在等人嗎?”

我回瞥,是楊毅,我的同桌,彈彈珠的時候總會叫上他。

我點點頭還是在張望,這一次終於在人海中望到了,顧博文騎着自行車駛過來。

“趙瑞他是你哥哥嗎?”

我想了想搖搖頭。“他是我姨媽生的。”

楊毅似乎明白的點點頭:“那就是你表哥。”

顧博文的臉還是很黑,只要他一笑就看不見眼睛。

這時候楊毅身邊多了個女人,看年紀似乎是他的媽媽,我目送楊毅離開。

顧博文有些歉意,他說,小瑞,我來晚了不好意思。

我表示理解,轉身準備回家。

身後傳來顧博文的聲音,他說,下次要是再有人問,小瑞可以說我是哥哥。

我微怔,原來他是聽到了的。

那天晚上,晚風習習,沒一會兒天氣突變窗外下起了小雨。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窗外的樹枝跟着風在搖擺,天色愈發的陰暗。

儘管窗戶關的嚴實,但是轟隆的雷聲還是穿透了進來,迴盪在整個房間。

我從睡夢中驚醒,一點點的喘息揭示我的驚恐,我睜着眼睛縮在牆角。我不想發出任何聲音,因爲我並不像別人知道我其實害怕打雷。

我用被子蓋着頭,瑟瑟地發抖。

“小瑞。”似乎有人在拉我被單。

沒有燈,夜晚很暗,我看不清面前人的樣子。

雷聲繼續,一陣閃電過,我看見了顧博文的臉,他離得我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看我冷靜下來了,他緩緩把我抱住,他安撫着我,一遍遍的拍着我的背,指尖的輕點像是一陣電流輸進了我的體內。

那一夜,我聽見了心跳聲,有我的,也有他的。

(三)

小升初的考試很多人都很重視,一考完回家我就昏天暗地的玩。一直到成績發佈的那天是顧博文陪我去看的。早上陪我看成績,顧博文下午還要回學校上補習。

他拉着我不停的說,小瑞不要緊張。

我有些無語的看着前方。

在他問我要不要喝牛奶的時候我終於忍無可忍了。

我說:哥,我們趕緊走吧。我還趕着回家玩遊戲呢。

那一年,仙劍奇俠傳少數人熟知,那羣人沒日沒夜的闖關練級對劇情癡迷。

顧博文在C都呆的時間長了,皮膚還是有些白了,五官變得深刻許多。

他一笑,如沐春風。

不知道是因爲我的那一聲哥而動容,還是因爲他聽了我的話純屬想笑。

找到我的準考號和姓名以及排名,心中劃過一絲失落,我似乎分到了離自己較近的學校。

X大附中。

“小瑞,你沒有分到跟我一所。”顧博文有些失望。

我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你這麼婆媽的,我豈不是很倒黴。”

“高中的時候來吧。”

“但那時候你都不在了?”

顧博文憨笑了幾聲,他說,小瑞你真聰明。

顧博文趕上公交車去了學校,我則選擇回家。

家裡沒有一個人我打開電腦開始沒有一點時間慨唸的玩。沒過多久爸媽都回來了。

但是,顧博文還是沒有回來。

七點四十分,父親接了通電話。

簡單的淺聊了幾句,父親的表情凝重且擔憂:“博文可能這今天都不回來了。”父親點了支菸繼續道:“他們學校已經被隔離了,好像有人發燒。”

我問:“爲什麼隔離?”

父親沉吟了一會:“跟非典有關。”

見我還是不懂,母親說:“這幾個月天天都報道一天要死幾十上百的人。”

我的心堵的慌,不知道爲什麼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延蔓延開來。

那一年,非典死了很多人,有許多的家庭因爲親人的離去而悲痛欲絕。

……

第二天,父親接到學校的電話。

“聽說發燒的那個人不是非典,學校很多人過了體檢,現在學校接觸封鎖了。”

我懸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了。

T中的門口圍繞很多人,外面一片嘲雜。沒過一會,校門打開了,學生們蜂擁而至,我在人羣裡一遍遍的搜索,就怕錯過他的面孔。

我佇立在人羣中,我終於看見了他,他看見了我。

似乎人海茫茫早已變得透明,我的眼裡只有他。

他似乎睡得不好,臉色有些發青。

但是他還是笑着,有些文質彬彬的樣子,他向我走來,拍拍我的頭,笑着說:“小瑞來接我了?”

他的手很暖和,拍的我一個勁的恍惚,我抱着他,踮起腳尖。“哥,太好了。”

我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憋在心中的氣,終於舒了出來。

小學畢業我的個子開始快速上長但是距離顧博文還是懸殊很大。

後來,顧博文告訴我,學校爲了給他們預防,叫他們天天喝涼茶,他現在看到涼茶都要反胃了。

因爲非典的緣故,我們第一學年逃過了軍訓,於是第二年順利成章的補訓,軍訓只有七天。

卻每一日都度日如年。

在這個沒有通訊沒有親人的日子,我過的很是艱難。

夢中我會與顧博文騎着單車走過大街小巷,夏天他會請我吃冰淇淋,冬天他會請我吃肯德基。

“趙瑞。”

似乎有人叫我,我一醒。

昨天是最後一天,今天要回家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我想回家,我想他了。

校車把我們送回學校就解散了,我拖着行李走到校門口,站在中央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經過,我四處尋找。

我看着父親微笑着走向我,我的心卻漏了一拍。

父親說,曬黑了?

我點點頭,忍不住問道:“顧博文呢?”

父親說:“回家了?”

看着父親的表情我的心情有些不安:“哪個家?”我聽見風的聲音在呼呼的颳着,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我又重複了一遍。“哪個家?”

父親摸摸我的頭:“小瑞,你博文哥哥回G市了,三天前你姨媽接她走了。”

怎麼可能?

明明只有七天而已啊,爲什麼不等我回來?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

人都走了我說給誰聽啊。

顧博文每天都會來接我放學,陪我上學。有時候給我下面吃,帶我去廣場玩。房間的鋼絲牀似乎再也沒有和我的牀拼在一起,它被荒置在一邊結了蛛網。

不知道什麼時候,丟掉了開着燈睡覺的習慣。

打雷的時候,再也沒有誰握着我的手哄我睡覺。

外面響起了雷聲。

我猛然驚醒。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四)

“生日想要什麼”

“手機。”我想我需要的是一部可以和外地聯絡的東西。

第二天,我來到手機市場,我看了很多的手機專櫃,手機推銷員很熱情,我感謝的拒絕了他的引導。

我到處遊逛,走走停停最終停在一款手機專櫃前,上面寫着諾基亞三個字樣。

“喜歡諾基亞嗎”

我擡頭看着促銷員,他的皮膚小麥色,小平頭眼睛特別有神,樣子意外的不討厭。

這幾年似乎很流行諾基亞,今年周邊見到的滑蓋手機也意外的多.

“我對手機沒什麼概念的。”

他說:“是買給自己還是送人。”

“自己。”

“想要個什麼價位的?”

“兩千以下吧。”

然後他熱心的給我推銷,諾基亞其中的一款滑蓋手機。

看他如此熱情,於是我順理成章的買下了,連帶選了號碼,交了費後,我去他那裡領貨。

他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和名字。

我看了一眼,冷漠道:“謝謝,手機出故障就聯繫你。”

他卻說:“這個盒子裡有個保修卡,出了問題跟着上面的地址找就可以。”

於是他做法有些令人疑惑。

“以後還是可以繼續聯繫啊。”說着他又在紙上飛速寫上自己的□□。

我出門就扔了,插上SIM卡,第一時間保存了父母的手機號。

顧博文的號碼……

我撥通了父親的號碼。

電話那頭響起了父親的聲音,我一瞬間有些愉悅,我問了顧博文的號碼。電話一掛斷我就把顧博文的手機號碼存了起來。

我握着手機的指尖在微微顫抖,鬼使神差的我撥通了那號碼。

上面的地區寫着G市。

這是一通長途似乎扣費很貴,手機那頭響起了撥通了的嘟聲,一聲比一聲悠長就如我現在的心情,一瞬間天堂一瞬間地獄,我在兩頭來回,心跳加速。

“喂。”

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電話那頭的陌生又熟悉,我的眼眶微微發熱。

“喂?”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那麼幹澀難過。“哥…”

“小瑞?”

對方似乎也很震撼:“這是你的手機號?”

“哥,好久不見。”我輕輕地道。

“小瑞,我回去後有幾次打過幾次電話,但是幾次你都不在,其實我挺想你們的……”

我摸着胸口,小心翼翼的道:“我也挺想你的……”

簡單的淺聊了幾句,我有些不捨的掛掉電話。

不知道是從多久開始起的,我會經常想他,半夜醒來手輕輕探過去似乎會撈個空,什麼也沒有,本來什麼都沒有。

手機倏然出現一封新信息,這是一個陌生號碼。

你是不是gay?

因爲是個陌生號碼下意識覺得應該是個騷擾短信,選項→刪除→再見。

我每天都會收到一條短信像是義務一般,顧博文的每一條短信我都會高興存起來。有時候會在晚上發過來,有時候會在中午。

不知不覺我電話薄裡面的號碼多了起來,但是隻有一個號碼是存在電話卡里面,他們都在本機裡。

中考來臨複習的東西漸漸多了起來,回家的時間也開始愈來愈晚,有些時候會出神的想一些事情。

我開始發現我奇怪的一發不可收拾,以及不能控制了。

伴隨着那一年超女風波的熱鬧,我考上了C高。

拿着成績單的時候我一陣子有些恍惚。

顧博文,我考上了你以前的高中,就像那時候說的一樣。

我說,你都不在了?

去那裡意義又在哪裡?

桌邊手機發出震動,是顧博文發來的短信。

小瑞去投票了嗎?

我拿起手機嘴角噙着笑,投了李宇春。

(五)

有時候會跟顧博文互發許多短信才滿意的抱着手機睡着,我經常失眠或許我會跟他通電話他才睡。我知道不管多晚他都會接。

最近顧博文的短信和電話少了很多,直到最後幾乎不怎麼發。

他在做什麼?

或者有什麼事?

我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撥通了他的電話。然後,顧博文說,他有了女朋友。

我看着前方,呆呆地,悵然若失。

顧博文有女朋友了,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會花在他女朋友的身上,這是事實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五味俱全。

我是怎麼了,我已經不止一次問過自己了。

我在逃避。

我會緬懷和他的過去,我會難過他不在身邊,我會落寞望着那架鋼絲牀發愣半天。我會因爲他的電話而竊喜,我會隨時查看手機,我會期待。我會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的感情,我會無視自己的認知。

或許,喜歡顧博文。

我記起了一個陌生短信,你是不是gay。

我想起幾年前我偷偷的打開百度,查詢gay的意思,然後嚇得直接關機,連瀏覽器都忘記關了。

其實我應該是懂的我只是在逃避在害怕,我活的小心翼翼。只是從什麼時候起的呢?那份感覺……

我想起是不是幾年,我站在人羣裡面張望他開始的?

還是打雷時候我緊緊抱住他開始的。

亦或是更早,那一天我放了學,看見樓道上的他拿着一個大大的編制口袋?

高一的軍訓需要十天,我交出了手機,這十天不會與外界有任何聯繫。

“趙瑞。”

我回頭,是一個年紀和我相仿白淨的男孩。他看起來很熟悉我卻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他說,他叫楊毅。

我恍然想起,是不是小學的那個?

他跟我聊了很多,大多都是抱怨,初中開始成績開始下降,好不容拼搏努力擠進這個所學校,但是以後情景不容樂觀啊。

我笑他,說的你自己似乎很差似得。

楊毅一愣說,趙瑞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

我開始恍惚,現在的我個子以及一米七幾,要是顧博文還是不變的話,我現在應該會到他的下巴了,我的五官也開始張開,褪去孩童的稚嫩,有着少年獨特青澀。

楊毅跟我扯了很多東西,像是星座之類的。

他停了絮絮叨叨:“趙瑞你是幾月的?”

“十一月。”

“你是天蠍座的。極端且任性。”

我繼續向前排隊,我不想跟他多說太多。

楊毅湊過來:“趙瑞你其實是gay吧。”

這個單詞我很熟悉這是我第二次聽到了,有一種心事被看破的恐懼,我佯裝鎮定,儘量表明波瀾不驚。

“gay是什麼?”

“…沒什麼。”

(六)

很快就到了高三,整天沒日沒夜的複習中,我會偶爾停下計時,我沒有聯繫顧博文,顧博文會不會想起我。

他跟他的女朋友怎麼樣了?還在一起嗎?

我儘量讓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我把手機放在家裡很多天。

我感覺到自己座椅在搖晃,我以爲是我後座的人又在踢我的凳子,我向後望去,我的座椅離他的桌子還有幾釐米。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是我很開的發現地在搖晃。

“地震了。”

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我們離開座位快速的離開教室像操場跑出,我隨着人羣一起到達操場。

我站在操場中央好笑的看着周圍玲琅滿目的人羣,幾乎全校都下來了,操場一陣喧鬧。

我們在操場呆了幾個小時,學校終於肯將我們放行了,我不喜歡跟別人擠太近,我等周圍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我站起來,伸伸四肢,舒展筋骨,,我這才緩緩朝校門口走去。

“小瑞。”

周圍的人不多,但是足夠看的清楚,顧博文就站在對面。他的五官比以前成熟了許多,他穿着西裝站得筆直,麥色的肌膚有着成熟男人的氣息。

似乎見我沒有應聲,他一聲聲的呼喚我的名字。

我們中間走過許許多多的人,我靜靜地站在人羣中,四周的路人都模糊了,我眼中只有他。我的心田最柔軟的地方迎來一陣疼痛的暖流,我似乎無數次的夢見過。我在疑惑這個的真實性。

我的眼眶一熱,臉頰溼潤了。

我向他走過去,一步一步似乎堅定且沉重。

我說:“哥不是在G市嗎?”

他說,聽到新聞,我就趕飛機過來。

我心中一澀我抱住他,我說,哥謝謝你,謝謝你。

我一遍遍重複,伴隨着我的心跳,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我聽見他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就像和我一樣。

那時候我有一個想法,他會不會也和我一樣。

他的短信我現在還保存着。

那一夜,我們又把鋼絲牀拼在了一起了,和多年前一樣,不知道從多久開始我開始熟悉一個人的孤單,不再害怕黑暗,不再懼怕雷聲,我在慢慢的長大。

這一夜,我失眠了,似乎能感覺的到一旁的呼吸聲。

慾望總是會在黑夜中侵蝕着自己,或許那時候自己真的是着了魔。

或許顧博文也是喜歡自己的。要不然就不會從第一時間跑過來看自己。

我控制不住要去吻他,我知道他在我旁邊離得太近了,我留念他的味道,他的氣息。

就在我伸出舌頭的那一剎那,他猛地驚醒推開我。

我在慌張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哭了。

他說什麼我聽不見,我耳朵嗡嗡作響,一種恐懼的感覺漫上我的心上,我呆呆地看着他離開。

我想起多年前拿起鑰匙開門的那一剎那我問他住多久,他笑容裡的苦澀,我似乎能理解了,父母離異寄人籬下卻要強顏歡笑。

多年前顧博文替我關上了燈那一刻。

多年前窗外響起雷聲他緊緊抱住我,給了我溫暖。

非典那年我在校門口看着他出來的欣喜。

那一年,他陪我一起去看成績單。

我錯了,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他只是義務,一種對弟弟的義務,他根本就不喜歡我,他不是gay。而現在我連弟弟也不是了。

現在他會怎麼看我,我是不是很奇怪。

我把自己縮在牆角像小時候很多時候一樣。

(七)

高中畢業我沒有去上大學,我想去旅遊,週轉與各個城市,認識各個人。每天結交許多人學習很多知識,做不同行業的工作。

讓自己的心在旅途中安定下來。

我遇見了各色各樣的人,我經常去gay吧玩,我知道了許多同志的生活,他們明明不會有結局但是卻還是奮不顧生的投入愛河,明知道是飛蛾撲火卻還是忍不住去,去投身那片屬於自己的滅亡。

我以爲我會在旅行中改變自己的取向但是我發現我錯了,我越是逃離我越是想念。

那麼刻骨銘心那麼難以忘記。

偶爾會逢場作戲,偶爾會有人下藥,但是我一向潔身自好。

如果有一天我直了,我會找個好姑娘,然後和她有個孩子完整的家庭。

手機在口袋中不停地震動,我接通了。

父親說,小瑞下週回來吧,你博文哥要結婚了。

沒有一個人會爲了你停留,只有你自己會在那裡停頓不前。生活還要繼續,不會有人爲你等待。

我本以爲我會和顧博文就這樣一直光棍的過一生。

但是,他要結婚了。

風起了,吹起了地上的塵灰,它飄浮在天上,消逝在空中。

我的思緒又回到多年前的一個晚上,顧博文說,開着燈睡的孩子心靈缺乏安全感。

作者有話要說:已在《耽美言志》發表。耽美言志十二期發表。《耽美言志》還有許多好文章,歡迎大家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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