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皇叔

十八年前,一場大火徹底的燒了祭天台,藩王的軍隊已經打到了宮門口,身穿明黃色黃袍的男子,站在熊熊烈火之中。

他閉着眼睛,看不清楚表情。

他說,雲帆,天下是我們姓洛的。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心中一陣絞痛,我一遍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可惜那紅彤彤的摧毀的東西太多了,而我卻只能站在千里感受着那份熾熱,驚恐的看着他被大火吞滅。

十五歲是個天真才過半的年紀,而我剛好那麼大。

那時候我還在恍惚,縱使四周的人羣散亂成一團,逃亡的人成羣結隊的流竄,我站在原地被一個又一個的人撞開。

朦朧中,我聽見嬰孩的啼哭聲,聲音婉轉千回,抑揚頓挫。

我驀地回首,張燕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跑了出來。

那一年,永定出生了。

(一)

永定抓週那年,小傢伙還什麼都不會說,整天咿咿呀呀的不亦樂乎。我們在桌上放了許多的東西,有字畫,有書籍,有毛筆,有銅錢,有古董,有玉佩。

永定在桌上爬來爬去,自娛自樂的不亦樂乎,凡是在他咫尺之間的東西都胡亂抓起向我們擲來,有些東西搬不動,他直接用小手在上面胡亂拍打。

張燕搖搖頭,頗有些惋惜。

我笑的無奈,去收拾木桌上的慘劇。

永定爬過來,抓住我便不放手了,小小的手的力道並不大,一掙脫便會開,他笑嘻嘻的咿咿呀呀了又半天,他會用小小的手,指着天上胡說八道半天。

張燕說,莫不是太子要抓的其實是王爺。

我拍拍小傢伙的頭,扳開了永定的手,一離開永定便哭鬧不止。

張燕說,太子總是這樣一離開王爺便回哭鬧不止,簡直比我這個奶孃還親,要是皇后娘娘還……她自覺矢口猛地一頓,表情卻是委靡不振。

我安慰她,逝者已去節哀。

張燕是皇后的貼身宮女,進宮前便陪着皇后了。

出水芙蓉,舞袖折腰,舞傾下天下。皇后傾了皇帝的心,同時也傾了我的心。

我一陣子恍惚,永定還在桌上爬來爬去。

這一刻,我竟有些笑不起了。

(二)

我獨自一人坐在石階邊徒留傷感,天邊泛魚肚子白,霞光偶爾會透過雲層露出光芒。

我想那是希望。

我暗中聯繫以前的幾個朝中還鄉的幾個老臣,暗中培養多方勢力,我舔舐着傷口,在黑夜中亮着血瞳,磨着刀。

永定說的第一句話,正是我回家那天。他躺在張燕的懷裡不安分的亂動,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我,口中唸唸有詞:“肉。”

我抓着他手,小小的手在手中仿似一捏骨頭就會挫骨揚灰。我糾正他:“叫叔。”

張燕開始有些不明白我的用意,但是我卻教了永定許多次的,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她才明白。

“豬~”

張燕倏的笑了,我一愣也笑了,卻感覺到臉上的僵硬。

我啊,其實多年未笑了

只有在永定面前,我纔會真的感受到放下了擔子,放下了仇恨。

喜上眉梢,我多逗了他幾次,這小傢伙也樂得我逗他。

我在偏城置辦了產業,那時候我覺得此時唯有錢生錢。

窗外飄起了小雪,外面的世界一片白雪皚皚的景象,永定早已身上披上一件小夾襖。儘管臉頰凍的通紅,還是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跑過來。

他張着雙臂在雪中笨拙又踉蹌的走着,奶聲奶氣的叫着,叔。

風過,有呼嘯的聲音,一邊的樹枝上蓋滿了厚厚的積雪。

我拍拍他頭上的帽子,我說,冷嗎?小子

他倏地笑了,正待要說什麼,冷風吹進他的嘴裡,他猛的咳嗽起來。

我擔憂的看着他。

張燕趕緊從那邊跑過來,“公子,外面風大,我帶小公子回屋子。”於是,拉着永定就往裡面走,永定掙扎着回頭瞅我,模樣不捨。

永定已經會走路了,這幾年裡我們輾轉各地,沒有固定的居所,尋找以前的忠臣良將,再過不久,天下便會回來,我一直這樣謀劃這樣堅信。

陽春三月,陽光和煦。

鵝黃色衣裙的女子在園子中央,她動作輕盈,點地旋轉,她折袖而舞,舞的迷人。突然她重心不穩,她驚叫出聲,直直像後倒去。

明黃色衣袍的男子接住他,男子的衣襬上繡着蒼龍的圖樣。

他們相視一笑。

彤雲浮在天上,霞光已經走了萬丈。

我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觸感,一點點的在移動。

我緩緩睜開眼睛,我看見永定,站在我的牀邊,胖乎乎的小手,還放在我枕邊。

我佯裝生氣的唬他,我說:“永定,怎麼又在闖禍。”

永定不怕,依舊是笑的樂呵呵的。

“叔,叔,玩。”

永定從小就愛笑,他這樣的性格其實真的不適合做皇帝,我憂心忡忡的摸摸他的頭。

永定走後,心中憋悶了許久的氣終於舒出來。

我輕嘆,在夢裡我看見女子笑的明媚,像是太陽也無法比的。男子的笑,我卻是隻有在小時候的纔看見。

沒有承重,沒有負擔。

故人已逝,我又開始糾結我的感情。

(三)

永定現在已經能撒着腳丫到處跑了,往往喂他吃個飯,還要追着他跑半天。

春節一過,天氣還是殘酷的冷着。

永定的風寒還是不見好,我依舊在謀劃着我的復仇。

一天,永定坐在門口的青石階上,他愣愣地看着前方。

我坐在他旁邊,喊道:“怎麼了?小子。”

永定似乎想了很久,苦惱的道:“叔,我的雙親呢?”

“在天上。”我指指上方。

永定已經不小了,對於這個回答笑了起來,到了換牙的年齡了,牙齒缺了一顆,樣子傻里傻氣,我被他逗笑了。

“叔。”他側頭看我,眸中星輝璀璨,笑嘻嘻的道。“叔會不會是我父親?”

我沉默,這已經是他不止一次問過的問題了,永定還年幼,對父母的渴望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覺得永定已經能到承受真相的時候了。

永定愛笑單純,我並不想他沾染塵世的濁氣,要是他沒有皇家血緣,或許一直這樣隱居也不錯。

可是,我說了,全盤托出。

“砰!”

我看見永定詫異的表情,張燕在後面摔碎了茶具,她低頭去撿着碎片。

那一瞬,間我似乎我聽不見我自己的話,我的耳朵開始耳鳴,我的嘴型一張一合,但是我知道我在說什麼。

當今皇上的龍位名不正言不順,永定纔是真龍天子,平康王害死了先皇和皇后。

這是一段黑歷史,幾乎許多百姓都知道,但是心裡明白。平康王與我算表兄弟,先皇愛戴百姓宅心仁厚,平康王起兵造反。

夕陽西下,晚霞打在他的身上,我相信他不懂,但是我會教會他許多。

我說,從今以後你可以把叔當成你的父,張燕當成你的母親。

他看着我,表情頗爲震憾,但是更多的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我在害怕又在懼怕我譴責我自己,更多的卻是復國蒙上了我的眼睛.

(四)

春秋三載,永定如今已經龍袍加身,今日是他的登基大禮,我以攝政王的身份站在一旁,深感欣慰。

永定封號永珹帝,年號天罡,現下天罡元年。

春去秋來,宮院中落下許多落葉,悠悠揚揚的飄落,落入泥土之中化作塵埃。

我的思緒遠飄,忍不住回憶。

永定那年褪去童年的嬰兒肥,穿着新制的衣裳顯得瘦骨嶙峋。他的樣子愈發的像他的母親,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醉人。

永定站在樹旁邊,揚着頭。

我說,在看什麼。

他背對着我,他說,叔我想要樹上的那片葉子。

月初的微風,輕輕吹起樹上的新嫩的枝葉,迎着陽光樹上一片翠綠,拂起地上的灰塵。

我不由分說伸手幫他摘取,我問他,樹上這麼多葉子,爲何執着於這一片?

永定搖搖頭,道,因爲我只要那一片。

我想問問他,你要那片葉子來做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卻自個嚥下了。

永定背對着我,背影像極了皇兄。

我的心微微泛酸,堵了。

不知從何時起,永定變了,失了天真,失了笑。

永定長大了。

“叔。”

我從神遊中抽身出來,永定側頭正看着我,他的神色有些莫測。

“在想什麼?”

皇兄。

我驀地睜大眼睛,我幾乎下意識要脫口而出,心依舊是堵着的,我搖搖頭,端起酒樽側頭飲下。

永定見我不語,也沒有追問。

他說,叔,從前到現在你有後悔嗎?

我注意到他眼中的掙扎和痛苦。

我抓着他手,輕輕的像他小時候無數次一樣,牽着怕弄疼,捧着怕碎壞。

我道:言不悔。

他笑了,眼稍微翹。露出一口白牙,那缺的牙齒似乎都長出來好些年了。

這十年,我藉助邊疆一位與平康王不和的封王,又集合了朝中的幾股暗中勢力,興慶平康王登基多年,無法穩定朝中勢力,朝中依舊暗鬥頗多,所以得以平反。

思到此處,我的眼睛有些澀澀的乾燥。

張燕變成後宮最大的女官,但是她依舊細心的照顧永定,交代新進的宮女與太監注意新帝的飲食習性。

後宮有一處涼亭,那裡風和日麗,面對豔陽天。我總會泡一盞茶在那裡就坐上一個下午。

張燕剛剛好從那裡經過,我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

張燕行了宮禮推辭了幾句還是落坐在我身旁。

我說:“最近看見落葉就會觸景生情,尤其是皇兄在的時候。”

張燕笑道:“先皇與你至小感情就好,自然回憶多些。”

我奇怪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她繼續道:“我與娘娘才進宮時,你不是還未離宮嗎?你是唯一一個有了封號還未離宮的皇子。”

我帶過話題,我說,永定的眼睛像皇后,愈大俞熟悉

張燕卻說,這皇宮裡的女人好比一副話,一副先帝欣賞的畫。

我不明白爲何張燕會說這些,或許是突發感慨於是並未放在心上。

張燕比我大五歲,我們年齡差不了多遠,但是在逃亡的那段日子我們的衣食起居都是她照顧,她一直不離不棄的在我們身邊。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夢。

從我記事那會兒,到皇兄拉着我偷溜出宮,他給我買糖葫蘆,用撥浪鼓逗着我,直到皇兄登基再到大婚。

皇兄貴爲天子,他的子嗣最爲重要,他還會娶妻,一次又一次,一場又一場。我那時候發現皇兄陪我的時間短了,好似把我忘了。

外面鑼鼓聲響震天地,我躲在被子裡卻哭了一夜,第二天枕頭溼了一大片。

火光刺着我的眼睛,我看着皇兄站在彤彤的大火中,他的背影是那麼的錚錚。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餘恨。

叔。

似乎有誰在喚。

我驀地睜開眼睛,眼前卻是無盡的黑暗,我看了眼天色,現下子夜。

我終於明白我爲何會如此盡心盡力的扶持永定,或許我早明白的,我只是用一種理由來解釋自己是忠心罷了。其實我纔是那個最蠢的人,連張燕都看出來了。

(五)

皇宮裡的秘密太多,暗格和地窖也多。平康王被關在特質的天牢中,那裡身處暗格最深處與世隔絕,唯一隻有一扇窗戶能見到光。

平康王與我同歲,至小我們感情最要好,我們總愛黏在皇兄身後,追在他的屁股後面。

流年飛逝,物是人非,如今的對峙是我們那時候都沒想到的。

青年穿着白色的裡衣,坐在牆邊的角落,他未束冠,發散了顯得亂糟糟的。誰也不會想到,他曾經是多麼的顯耀。

“然之。”我聲音有些乾澀。

他擡頭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理由。”

他擡着空洞的眼睛傻呵呵的笑了一通。“天下。”

我還是不信,帶着懷疑的眼神看着他。權勢真的能這樣矇蔽人的雙眼嗎?

一縷髮絲垂下來,半遮住了他血紅色的眸子,他聲音幾近顫抖。“那年他對我下藥。”

我憐憫的看着他,平康王莫不是瘋了?

他略帶着嘲笑的道:“我知道你會不信。不過這是事實,我之所以起兵是我恨他。”

“雲帆,要不要我告訴你,其實……”

我有些猶豫還是忍不住好奇聽下去。

“其實他想下藥的人是你。”

“荒謬。”我出聲打斷,我的腳有些無力腦子一片空白,皇兄怎麼加害於我?

“那年初八,他事先下藥在茶水中,然後把準備好的茶水放在你房間,誰知道那天你剛好去了其他寢宮,我剛剛進宮邊去找你,天氣熱的人口渴。那時候我剛好看見桌上有一壺涼茶。結果那是一壺□□。”

我踉蹌的後退,又恐懼身後事萬丈懸崖,我就那樣愣愣地佇立在原地。

他看着見我這樣開心的狂笑了幾聲,然後便是深深地恨意。“沒過多久,你的好皇兄便進來了,卻發現中藥的不是你,你的皇兄幾乎沒有一點思考的把我直接丟了出去,我意識模糊的時候,看見一個肥胖的老女人把我拖進了她的房間。”

“多久的事?”

“十三歲那年。”

我不知道我信了,還是未信,只是我的腦中一直在重複那句話。

我有些惆悵,十三歲那年還計劃着逃跑出宮,我們都還年少,然之卻已經開始密謀着造反了。

我突然想起一句老話,命格不同,路也不同了。

我眼前閃過什麼,忽然想到登基宴會上,永定的一番話。

永定問我,可曾後悔?

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我道:“永定是不是知道?了”

平康王道:“知道。”

“小皇帝不容小窺啊,小小年紀情緒便無太大波瀾。”

我不信,但還是壓下心中的憤怒,又念及以往的情誼,我道:“我會沒收你的全部財產,皇族族譜裡也會將你除名。但是我會給你一筆錢,在天下都以爲你死了的時候,你就隱居小鎮子別再出來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有淚光閃過。

他說,雲帆,你就是太仁慈了,小心以後被小皇帝反咬。

我說,無須掛心,我明日再來看你。

我出門的那一剎那,似乎聽見他在大喊着什麼。

晚了晚了,回不去了。

翌日,有太監發現他躺在地上,翻開它的身子卻滿滿的都是血漬。太醫說,似乎死了好幾個時辰了。

晚了,我們其實都回不去了。

我們都在背道而馳愈行愈遠。

窗外的落葉簌簌地落下,樹旁的太監正用着掃帚清掃。

“叔。”

我拉回思緒,看着永定擔憂的眼神,他似乎叫我了許多遍只是我充耳未聞。

我說,永定,叔從來不求你,這一次叔求你。

他咬住下脣,過了良久,才憋出一個字。

“好。”

沒過多久坊間流傳着這樣一件事情,平康王在皇族族譜上被除名,同日,卻又有新王被封王,以最風光的方式下葬。這位新的王爺是誰並沒有人知道,平時也沒有什麼傳聞,等衆人知道的時候卻是入土之時。

(六)

天罡四年,邊疆平寧王反了,草寇橫行,百姓遭殃。

我自告奮勇上前接旨。

這幾年,國泰明安,永定親政把國事處理的井井有條,我暗暗想着等平息這件事後,永定便可納妃,初嘗人事了。

出城那天,永定一路送我到皇城門口。

儘管然後他跟我一樣高了,我忍住習慣沒去摸他的頭,我作揖,皇上,便送到這裡吧。

他垂下眼瞼,掩住眼中的情緒。

“叔,一路多艱辛,叔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等你。”

永定似乎還要說什麼,一邊的大臣開始嘮叨的催促他回宮。

我說,皇上多保重。

我隨着隊伍走了許久,我回頭,永定依舊站在城門口,仍誰勸都不走。

光暈朦朧,我忽的想到永定似乎還是那麼大,他奶聲奶氣的跑過來,伸着胖乎乎的手指着我。

叔,叔,玩。

……

我的小傢伙赫然是個小大人了。

我們活捉了平寧王。

我還是那個不厭其煩的問爲什麼的人。

平寧王卻笑了,他說他愛張燕。

只是想讓張燕留下了,從那時候我們找上他去平凡時他就喜歡張燕了,但是張燕卻還是留在那個深宮。

我說,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爲何造反。

他卻不答反問:“皇宮裡有一個只有你不知道的秘密?你可知道。”

我沉默的看着他。

平寧王說:“曾經先帝有二十個民間女子的妃嬪,她們之所以進宮,是因爲五官還有形態總有一處會和某個人相像,然後構出一副人物畫。梅妃的鼻子,瀟妃的手,柳妃,以及皇后的眼睛。”

“那幅畫其實就是在活描你了,難道你真的以爲皇后得寵是因爲舞傾城?”

我突然想起張燕的話,原來是在暗示這個。

他繼續道:“難道張燕沒有告訴你?”

邊疆平定用了一年,這一年裡我與將士們同吃同住,這一年裡永定沒有來一封信,有些時候坐着的時候,我會想要是皇兄還在的話,或許引導永定的人就不是我。

據悉我的眼線回報,永定開始削了我多番勢力。

我望着夜空,輕嘆似乎要開始了……

天罡五年,我帶領着將士一同返程。

永定穿着龍袍站在門口,他嘴角噙着笑,那樣明晃晃惹人眼球。

(七)

天罡八年。

這幾年我一直在邊疆征戰,平定倭寇,爲永定打着江山,旱災水災我總會請柬然後走在最前面,久久的已經功高蓋主。

我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愈發的神聖,朝中彈劾我的人開始成羣結隊。

這幾年我只是想用另一種方式逃避我所知道的我所明白的那些東西。

永定再過幾日便十八歲生辰了,這一次他早早便在城門口等待。

他的眼袋很重顯然是沒有睡好。

他說,這一次,叔不會走了吧。

我點點頭,笑道。“叔,以後叔就不會走了,安定下來了。”

他笑着,有着少年般成熟:“真好。”

我說:“我這一次留下,希望以後能有個小子抱抱。”

他笑容一滯,叔,是要成家了?

我假意沒有看見他的表情,我說,永定你不小了,叔也想抱你的孫子。

他轉過身背對着我,負手而立道,他說,叔,那我便排在叔後面。

我想去摸摸他的頭,像以前很多時候一樣,發現他比我高了一段,於是我的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微風中,我的心起了小小的漣漪,盪漾開花。

當晚,永定設宴,邀請我前去。

我去了,卻見他遣散了一屋子的人,只留我和他。屋子裡情景,就近的桌上放着兩杯酒。

我說,拜見皇上。

他將我扶起,他說,叔,你我不是外人,你長年外出在外,一直不曾單獨宴請你,這一次我設宴單獨宴請你。

我看着桌上的酒盞,我想到剛剛回來的時候,張燕曾偷偷來見我。

她叫我不要喝左邊的酒。

或許有毒,或許會致命。

永定問我,叔,怎麼了?在想什麼

他的笑容像是帶着某種□□。

我臉色蒼白的搖搖頭。

永定說,叔,想多久成婚?

我直直的望向他,像是做着某種決定。我說,即日。

他伸手拿起左邊的酒盞,他說,叔,喝了這杯吧。

我看着他,拿起酒盞一飲而盡。

最是無情帝王家,究竟是從多久開始我們之間有了不信任與猜測。

要是永定擔心我的子嗣會對他的皇位產生困擾,那我便不成親變了。

我的面前被一片紅色覆蓋,我想起了那場大火想,起了永定還小的時候,想起了很多,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邊的尖叫一點也聽不清楚

削弱外戚是嗎?

(八)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頭一陣頭痛,我站在半空中,看着下面兩個男子抱在一起。

我身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對身穿黑白色的男子。

白衣男子伸出三根手指在我面前揮了揮:“這個是幾。”

我幾乎想都沒想。“三。”

黑衣男子問:“他們在做什麼。”他指了指下面兩個男人。

我說:“不太清楚,那個年輕的似乎挺難過的,拼命搖那個躺的。那個躺着的似乎不動了。”

面親的兩個男子,相視一眼。

白衣男子道“你似乎記不起你生前的記憶了,不過也好,省錢了不用買湯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們。

白衣男子又道:“現在我們要過河了,一會不管你看到什麼你都不要理會,緊緊跟着我們。”

黑衣男子補充道:“一路上誘惑居多,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我惶恐的點點頭。

我跟着他們走,不知走了多遠,不知要去哪。

眼前漸漸被光影覆蓋,我跟着他們上了船。

漫天的花瓣,我看見一個鵝黃色的女子在跳舞,她折袖而舞,舞姿傾城迷人,她向我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覺得我並不認識她,於是我把頭埋下不去看她。

再次擡頭的時候,我看見前面是一個明黃色衣袍,他說,雲帆,怎麼又出宮玩了?快過來。皇兄帶你回去。

我的心微微在泛酸,意外的有些難過,但是我覺得這人我還是不認識。

我把頭轉向了一邊。

面前變成一片白雪皚皚的景象,小男孩身上披上一件小夾襖。儘管臉頰凍的通紅,還是在雪中到處奔跑,一路上他氣喘吁吁,他帶着一頂厚厚的帽子。

他張着雙臂在雪中笨拙又踉蹌的跑着,奶聲奶氣的叫着,叔。

叔,叔,抱。

我幾乎下意識跑過去扶他,驚恐他會倒在雪地中。

當我跳出船的時候。

我似乎聽見有人在說,是你的劫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已在《耽美言志》發表。耽美言志十三期發表。耽美言志還有許多好文章,歡迎大家下載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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