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怎麼着了?”
果然,漁民大叔一賣關子,聽衆中就有人按耐不住,主動跳出來追問了。只不過,這次提問的不是女乘務員,而是一個就像一根拔地而起的大蔥似的突然從漁民大叔服務檯側後方冒出來的傢伙。
“啊!”喜歡講鬼故事嚇唬人的漁民大叔最終反而被這個冷不防冒出來的傢伙嚇得打了個哆嗦,轉過頭上下打量着他道,“你、你誰啊?”
新出現的傢伙穿了件帥氣的深褐色外套外加藍色襯衫和黑色牛仔褲,身形高大,濃眉大眼,陽光俊朗。
由於這樣的外貌極具欺騙性,以至於原本正集中精神聽故事的女乘務員頓時就被他吸引走了部分注意力,而根本就沒有留意這個傢伙雙手插在兩側褲兜裡的那副吊兒郎當樣,提示他實際上是個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之徒。
司徒允!
一旁的高巖狠狠地丟給他一個白眼,眼神的含義不言而喻——你這廝,不好好看着行李,又跑哪裡去了?
可司徒允卻根本不理他,只顧催促着漁民大叔趕緊把故事說完。
高巖再一次對這個富二代的厚臉皮有了進一步的深刻了解——是人都看得出來,漁民大叔對這個突然出現、搶走了美女注意力的傢伙絕對是深惡痛絕,他卻還能一臉無辜地繼續纏着人家講故事!
最終,漁民大叔被他的厚顏無恥徹底打敗,只好悻悻地講故事說完:“正當我那哥們靠近鬼屋,馬上就能看到二樓窗框裡的白影模樣的時候,一陣陰風捲帶着無數的沙礫突然間從天而降,不應該說是從二樓白影站的地方颳了下來,直接迷了他的眼,痛得他當場哭爹喊娘,叫個沒完!”
“他看清那白影究竟是什麼東西了嗎?”司徒允好奇地追問道。
高巖覺得很奇怪,既然這個傢伙是個十足的怪異事物迷,爲什麼偏偏就不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呢?
要知道,之前高巖跟他說過好幾次自己在醫院的遇鬼經歷,可每次換來的均是這傢伙的深表懷疑,不是懷疑他是做夢,就是懷疑他工作壓力過大,產生了幻覺。
漁民大叔又說道:“他只隱約看到是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具體長什麼樣子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那陣陰風捲來的沙礫迷到了眼睛。到這種地步,我那哥們就算再怎麼大膽也撐不住了,捂着眼睛,像個無頭蒼蠅似的,鬼哭狼嚎地逃了出來。”
“女鬼沒追出來?”
漁民大叔憂傷地瞥了司徒允一眼,從他的眼神不難看出,他多麼希望提問的是女乘務員,而不是這個和自己一樣性別的人。
不過,他還是很敬業地繼續把故事講了下去:“後面跟着的那兩人一看這樣,更是嚇掉了魂,趕緊拖着我那哥們連滾帶爬地逃下了崖。“
“就這麼結束了?”以爲故事到這裡就要劃上句號的司徒允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當然沒有,”漁民大叔立即否定了他的猜測,說道,“下了山後,他們將那哥們送到了醫院,醫生看了一下,說沒事,只是讓沙子給迷了,就給簡單清洗了一下,配了點眼藥水讓回去了,說休息一個晚上就會好的。可是到了第二天,這哥們的眼睛非但沒有好,反而還突然出血了,眼白裡紅紅的一大片,可把船上的人給嚇壞了!”
“那後來呢?”司徒允又追問道。
漁民大叔搖了搖頭,說:“後來這哥們眼睛算是徹底報廢了,他前前後後在全國各地不知道跑多少了家大醫院,但就是怎麼也看不好。後來大家都說,只怪他膽子太大,那天見了不乾淨的東西不避開,反而還要跑上前去看個究竟,結果將那鬼惹怒了,撒了把陰沙,弄瞎了他的眼睛。”
聽完漁民大叔的講述後,女乘務員怔怔的,沒有說話,好像是被這個故事給嚇到了。
司徒允卻意猶未盡,問個不停:“大叔,那這鬼屋裡的女鬼是何來歷?”
“這個……”漁民大叔正猶豫着,邊上的女乘務員卻突然叫了起來,“別說了,我害怕!”
見此情景,漁民大叔連忙擺着厚實的手掌,好言安慰她道:“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
司徒允先是失望地垂下了眼簾,緊接着又皺起兩道修長的眉毛,做若有所思狀。
雖然成爲司徒允的租客兼室友才三個月,但對其爲人處世風格早已有了一定了解的高巖馬上就猜到了他正在打什麼鬼主意。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之後,司徒允就興沖沖地跑到了他跟前,一屁股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可憐的藍色塑料座椅在他高大身軀的無情壓迫下頓時發出了嘎吱抗議聲。
“高巖,你聽到了嗎?原來暮顏島上有這種好玩的地方,看來這次我還真是來對了!明天我們也去看看怎麼樣?”
“不怎麼樣!”高巖冷冷地回絕了他的提議。
“爲什麼?”司徒允奇怪地反問道。
高巖覺得他的這個問題十分的白癡,因此根本不屑於回答,只不過鑑於以往的痛苦經驗——若誰膽敢不解答司徒允提出的疑問的話,最後肯定會崩潰於他的碎碎念下,只好勉強答道:“你沒聽見嗎?那兒有鬼啊!去那兒不是純粹找死嗎?”
“不可能真有鬼,”司徒允先是不以爲然地揮了揮胳膊,隨即又滿懷期待道,“不過,我倒是很想去哪座山崖感受一下鬼屋那種恐怖氣氛。我已經想好了,下次的文章就以‘恐怖之旅’爲主題,專門寫一篇到各種傳說中鬧鬼地方遊離之後的感想,肯定會大受歡迎的,你說呢?”
說完,他還興奮地拍了一下高巖的肩膀,力道之大,差點將身高雖然也不矮、但身形略顯單薄的高巖拍離座位。
高巖好不容易纔穩重了身體的重心,沒好氣道:“要去你自己去,我纔不會到那種地方去送死!”
哼!以他這半年多來連續不斷的倒黴狀態,鬼不主動來找他就不錯了,他還主動去找鬼,難道是真的嫌命長了嗎?
“呵,我知道了,”司徒允眯起大大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高巖,“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高巖懶得理他,只在心裡暗自畫了個圈圈,詛咒這傢伙最好跟自己一樣,黴運亨通,大開陰陽眼,讓他也好好體驗一把見鬼時的“美妙感覺”,省得他繼續在這裡站着說話不嫌腰疼!
“小夥子,”漁民大叔看來人還不錯,並沒有記恨司徒允搶走了美女的注意力,在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之後馬上就湊了過來,好心勸道,“千萬不要幹這種傻事,萬一要是真在那裡遇到不乾淨的東西,倒了大黴,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司徒允卻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滿不在乎地說道:“放心吧,大叔,不瞞你說,其實這種傳說中鬧鬼的地方以前我也不是沒去過,從來就沒有遇到過一個鬼,也沒因此而倒過什麼黴。所以說啊,要麼那些鬼都怕我,從來就不敢在我面前露面,要麼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鬼。我說得沒錯吧,高巖?高巖,高巖?”
可是可憐的高巖再度出現了暈船的症狀,臉色慘白,頭冒虛汗,肚子隱隱作痛,已經沒有精力迴應他的話了。
“不行,我、我得再去一下洗手間!”丟下這句話後,高巖走到船艙門口,拉開鐵製艙門,朝位於船尾的衛生間跑去。
等他從衛生間返回,打算拉開關閉着的艙門前返回艙內時,他有意無意地透過艙門上端的透明玻璃往裡瞄了一眼,結果瞄到剛纔那個漁民大叔依然靠在乘務員上對着漂亮女乘務員唾沫橫飛地說個不停。
只不過,這個時候,漁民大叔的身邊又多了個女人。那女人穿着長長的及地白衣,留着一頭瀑布般掩面的黑色長髮,整個人如一副沾了水的慘淡的黑白水墨畫,在艙內黯淡的光線下模糊不清。
高巖沒有多想,低頭拉開沉重的鐵製艙門,走進了船艙。
然後,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就在他這開門進入船艙的短短數秒鐘內,原本站在漁民大叔身邊的白衣女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高巖奇怪地眨了眨他那細長的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諾大的一號船艙裡和剛纔一樣依然只有寥寥幾個乘客,但沒有一個是穿白衣服的。
他難以置信地走到了服務檯旁邊,往裡頭瞅了瞅,想看看白衣女子是不是走到服務檯裡面去了,結果一無所獲。服務檯只有半人多高,根本就藏不了一個正常身高的成年女性。
倒是女乘務員好奇地看着東張西望的高巖,關切地問道:“先生,你在找什麼,是不是丟東西了?”
“沒、沒有。”高巖朝她擺擺手,走向了後面稍微小一點的二號船艙,但這裡比一號艙更加冷清,除了一對正在打瞌睡的老夫妻和一個低頭玩手機的年輕男子,再無他人。
他馬上又跑到船艙對面,透過牆壁上的窗戶朝對側甲板張望,可是狹長的甲板上空蕩一片,不見半個人影。
這時,一隻手冷不防搭在他背上,嚇得他差點沒當場蹦起來:“啊,你幹嘛?”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纔對!”手的主人——司徒允一臉狐疑道,“你到底在找什麼東西?不會是錢包掉了吧?”
高巖瞄了不遠處的漁民大叔一眼,然後將司徒允拖到一邊,小聲問道:“你剛纔有沒有看到一個白衣服、長頭髮的女人站在那個大叔身邊?”
“白衣服、長頭髮?你說的是剛纔故事中的那個女鬼嗎?”司徒允還以爲他在玩笑,嬉笑着反問道。
女鬼?聽司徒允這麼一問,高巖仔細回想了一下剛纔所見,不由得遍體生出一股寒意來。
的確,那女子雖然長髮遮臉看不清容貌,但他依然記得她的臉色慘白如紙。
不僅如此,現在正值早春,天氣還很清寒,在多風的海上尤爲如此,因而就連這經常走南闖北、身體健壯如牛的司徒允都穿了厚外套,可剛纔那個女的好像只穿了件夏天穿的那種輕飄飄的長袖長裙。
不,不僅僅是裙子輕飄飄的,就連她整個人都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好像根本就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樣!
高巖原本因爲暈船就顯得蒼白的臉色這下更是慘無人色,雙肩微微發顫,有氣無力地走到了一旁座位上,頹然坐了下來。
天哪,又來了!他在心中默默地哀號,但是這次他遇鬼的地方不是在亡者衆多的醫院內,而是在渡船上啊!
“你怎麼了?不會暈船暈到不行了吧?”司徒允跟過來,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坐下來,我跟你說件事。”高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對司徒允說道。
“到底怎麼了,聽你這口氣好像要交代臨終遺言似的?”司徒允半皺着眉頭半掛着笑,帶着如此高難度的複雜表情,在高巖對面坐落下來。
高巖瞅了瞅四周,見周圍其他乘客正各忙各的,沒人注意他們的對話,纔將身子往司徒允的方向靠了靠,壓低聲音道:“司徒,我想我又看到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