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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兒,菱兒!我的菱兒……我終於見到你了!”
“永遠都不要離開我了,永遠都別……”
他低沉的嗓音裡夾雜着濃重的疼痛與欣喜,一字字的振顫着她的心田;她只能更加深切的抱緊他,安慰着他,亦安慰着自己。
“昭雲,昭雲……”
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能夠表達此刻的心境,激動、欣喜、慌亂、震撼、心痛、驚恐、畏懼、擔憂……只能一遍遍的輕呼着他的名字,讓這一刻真真實實的刻進心頭,烙進她的生命……
“呆子,你此刻來這裡,是想要劫持我嗎?”
她嚶嚶的啜泣着,深埋進他的懷中低聲的嗔喝。
“是啊,我是想要劫持你,我的菱兒怎麼可以成爲別人的王妃?她是我的,是我的……”
龍昭雲把她抱得更緊,低垂了眸深深的埋進了她的肩頭;聲調裡有着激狂與堅定,還有着深沉的痛楚。
夏亦菱心一顫,緊抱着他的雙手有了些微的顫抖,擡眸愣愣的瞧着他,卻又趕緊低下了頭,眼淚流得更猛烈了……
天哪!她該怎樣告訴他,如今的她已經不是……他會怎麼想呢?會怎麼想她呢?
“菱兒,你知道嗎?這些日子以來我快要發瘋了!幸好,今天你逃了出來,幸好……我又可以看到你,抱着你了,我……”
此刻的他眼中閃着晶亮的光芒,一眨不眨的地盯着她,彷彿要把這些時日以來的所失在這一刻全都補回來;心頭真的升起了一種感激,十分真切的感激;感謝這上蒼,讓她逃開了那場婚禮,讓她重又回到了他的懷抱!這上天還是有些眷顧他的,不是嗎?
“不……”
夏亦菱小心的推搡着,聽了他說出的這些話,一顆心更加疼痛了,疼痛到近乎顫抖着,痙攣着,駭怕着……
“昭雲,我……我……我已經……我……”
她的嘴脣微微抽搐着,完全說不下去接下來的話。她是逃開了這場婚禮,可是……但這又叫她如何能夠說得出口?如何對着這樣的他說得出口?
“菱兒……你怎麼了?爲何哭?見到我不開心嗎?”
他的語聲中有着濃濃的擔憂,還有一絲絲的驚慟。
“我——”
她淚眼迷離,還未來得及說完,就嘎然而止;因爲兩人忽然意識到,不遠的王宮內某處,頓時一片大亮,火光沖天,明晃晃的駭得兩人心皆一驚。
“不好!他發現了!”
夏亦菱一下子變了臉色,看着那王宮內火光的方向,不正是正在舉行大宴的王子寢宮嗎?又見那星星點點的火把漸漸延伸開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多,越來越亮,她更是膽寒一片,睜大了雙眼道:
“昭雲,我們快走!元昊發現了!”
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天哪!他會怎麼樣,會怎麼做?!
龍昭雲恨恨得咬牙,冷哼一聲,再來不及猶豫,便帶着夏亦菱,飛身離開了此地。
*****
元昊快要爆炸了!
“你聽好!務必把她給我找到,毫髮無傷的帶回來!否則,誰都別想活着回來見我!”
他緊揪着伯文的衣襟,怒火狂燃,將他一把推向地面,卻仍舊難消那滿心的怒火分毫,一雙眸子猶如被千年烈火烘烤過般,那怒焰燒得一旁的衆人皆膽戰心驚。
“是!屬下立即去辦,定不負王子之命!”
伯文了解他此刻的心情,似乎並不把他的粗暴放在心上,只是起身抱拳堅定的接令,就要轉身告退去辦,不曾想卻被元昊一聲“慢着”給喝止了腳步,重又回頭,驚疑的望着自己的主子。
“切勿聲張。”
元昊咬緊牙關低沉地道,額上青筋暴起,眼中卻淒寒一片,冰火交融!
“屬下明白。”
伯文默然垂首,他當然可以理解,王子妃竟在新婚之夜突然出逃,這對於王子來說是多麼大的恥辱啊!
“還有,給我儘快—找—到—她!”
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齒,說得鏗鏘決然,額頭上的肌肉隱隱抽搐,眸中閃着犀利的寒光,還有熾烈的怒火,讓人望而生寒。
待到一衆屬下全都聽令退了下去,這空曠的大殿中便只剩下他一人,一時間靜的只餘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他的鋼牙亦咬得咯咯直響,一時間仍是氣鬱難平,揮手胡亂的扯下了那層層瑰麗如今卻又只嫌礙眼的紗帳,並且狠狠地將其甩在地上,又在原本已被掀倒的桌几上踹了一腳,使其更加的破敗不堪,蕭條一片。可這仍舊是難解他心頭狂怒,憤憤的冷哼一聲,大甩下衣襬大踏步向前走去。
這內廳中,如今已跪了一屋的宮女奴婢,其中亦有滿身紅裝的小蓮。見他進來,一衆侍女全都噤若寒蟬,低低的啜泣着,顫抖着,卻都不敢擡頭看上一眼。
“都給我閉嘴!”
元昊暴喝一聲,她們的哭聲,簡直讓他煩透了!
衆人猛打了個寒顫,卻是再也不敢哭出聲音了,只靜靜的哆嗦着,讓人看去心生憐憫。
卻見此時元昊大步來到了一身紅裝的小蓮身前,俯身一把將她提了起來,一雙大手狠狠的鉗住了她的脖頸——
小蓮被震驚了,一張俏臉早已煞白,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他可怕的力道使她窒息所致。可她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大睜着雙眼驚慌的流着淚,恐懼的注視着冰冷又憤怒的他。這是她所知道的王子嗎?爲何他要這樣的對自己?爲何?他的眼神,好可怕,狂暴中有着冷酷,憤怒中有着殘暴……似乎真的是想……殺了她?天!他真的會殺了她嗎?不!
“王……王子饒命啊!王子!嗚嗚——”
看到這種景象,一旁的小荷已經嚇傻了,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撲倒在元昊腳邊死命的哭求着:
“請王子繞過小蓮吧!不是她的錯,是公……公主……請王子饒命吧!”
他緊抱着元昊的腿,大聲哭喊,哀慼無限。
一屋另外已被嚇傻的丫頭們亦紛紛回過神來,跟着小荷一起勸慰着:
“請王子饒命,請王子饒命吧!”
頓時間,哭泣與磕頭求饒聲不絕於耳。
“滾開!”
元昊更怒,粗暴的一腳踹開小荷,狠聲道:
“誰若敢再叫,我第一個殺了她!”
此話一出,衆奴婢皆閉了口,戰戰兢兢的重又低頭跪下,再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驚駭的默然流淚。小蓮與小荷亦是淚流不止,是疼痛,是害怕,還是有其他的呢?
卻見元昊此時厲眸一轉,又掃向了正被他鉗在手中的小蓮,狠狠道:
“我不殺你!哼!只要你告訴我,她去了哪裡?啊?菱兒去了哪裡?!”
他又加重了手上力道,雙目冰寒一片,直泛着殘忍的譎光。
小蓮疼得只剩下流淚了,雙手無助的攀上了他的鐵臂,似是想要尋求最後一點的支撐,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見她半天不答話,臉色煞白,元昊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一把鬆開了她,卻仍是粗魯暴躁的。
小蓮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突如其來的珍貴空氣使得她猛烈的咳嗽起來,混雜着恐懼的眼淚,一顆心驚痛一片。
小荷立即跑過去扶住她,亦是滿目駭然,滿心傷感。
“王……王子……”
待到呼吸稍稍穩定,小蓮便迫不及待的開口,眼神悽迷的仰視着他,怯怯地道:
“奴婢……奴婢對不起王子,騙了王子,請王子恕罪!請……恕罪,嗚嗚……”
她的哭聲悽婉的傳來,沉重的腦袋已經磕向地面,發出讓人憐憫又心寒的響聲。沒想到這卻絲毫沒有喚起元昊的一丁點惻隱之心,卻好像反而使他更怒了,一掌揮了過去,直打得小蓮頭冒金星,小荷膽寒一片。
“我說過,我不殺你!但你要告訴我,她去了哪裡,啊?!她在哪裡?!你爲何要穿上這衣服騙我?是她讓你如此做的,是嗎?她爲何要這樣做?爲何要這樣對我?!爲何?!”
他全身的經脈幾近爆裂了,憤恨卻又心痛;她爲何要這樣對他?爲何?!
知不知道他有多麼憧憬今夜?好不容易擺脫了衆人急匆匆地跑來找她,興沖沖的抱起她說着早就想說的甜言蜜語,卻發覺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着,並且低低的抽泣着;他擔憂無限,扳轉了她的身體扯下了她的面紗,卻發覺——
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怎麼可以這樣欺騙她?!她是去了哪裡?去找龍昭雲了嗎?哼!她好大的膽子呀!竟然拿個婢女來矇騙他,並且想要逃離他,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菱兒!你太傷我的心了!又一次地騙我……怎麼可以?!我又怎會讓你得逞?!怎會?!”
他倏地轉向了小蓮,一把扯住了她身上的華貴紅裝,眼中射出了狂暴的怒火:
“給我脫下!”
“嘶啦”一聲,那美麗的嫁衣在他的手中變得殘破,漸漸的,被他的雙手毀成了碎片,再沒有了原來的光華……
“給我滾出去,都滾出去!”
他狂怒的大喝一聲,於是滿殿的衆人紛紛哆嗦着退了下去;這王子寢宮內,頓時又恢復了寂靜,可怕的寂靜。
俯身下去,撿起一片那地上鮮豔的碎屑,那刺目的顏色頓時讓他的心揪得更緊,手心也不自覺地跟着揪緊,揪緊……直緊到骨節發白,微微的震顫着——
“菱——兒——爲什麼你要如此對我?爲什麼?!”
他簡直心如刀絞,恨得咬牙切齒;眉宇間糾結一片,雙瞳中怒火狂燃,卻難以減輕那心中的疼痛分毫,那樣刻骨銘心的疼痛……
她纔剛成爲他的人,她在體溫還殘留在他的懷中,她的淚水還在他的脣齒之間……他認爲她會死心了,他認爲他應該會讓她安心的呆在他的身邊了,他認爲他應該獲得她的信任了,沒想到——她竟然利用了他幸福的心境,利用了他的大意再一次的逃離他——並且,是在萬衆矚目的他們的婚宴上!
“哼!呵呵……哈!”
元昊笑着,冷笑着,悲悽的笑着,憤然地笑着,心卻揪疼一片。
“菱兒,你怎麼還不明白呢?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了,怎麼可能逃得掉呢?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夠搶走你,任何人都不能得到你,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得到你!”
他的胸腔上下起伏着,眼中的光芒,火熱,熾烈,堅定,決然,狂傲,自信……
折騰了大半夜,他真是累了,好累好累。
不顧一切地向後躺去,就躺倒在這空曠的大殿中,冰冷的地面上……身邊環繞着那絲絲縷縷嫁衣的碎片,如今卻彷彿像火焰般溫暖,烘烤着他的身與心。擡眼看那頂篷掛滿的鮮紅紗帳,脣邊浮起淺淺的笑紋,卻不知是悽楚,還是感動——
他們,成親了呀!
多想她能夠在身邊,在他懷中,哭泣或歡笑,與他一起感受這人生難得的幸福,一起承受那令人悸動的辛苦,可是……
不敢再看下去了,刺的眼睛生疼生疼的,他擡起右手,那手心裡還捏握着一片紅裝的碎屑,輕輕地把它覆在眼睛上,遮蓋住自己的視線……
“菱兒,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他低低的輕嘆,無奈着……頭腦漸漸沉重,雙眼漸漸迷濛……
那紅色的布條實在是太熾熱了,連眼睛都似被烘烤出了些微的汗水,漸漸的浸溼了布條,顯示出一點點潤溼的色澤……
恍然間她似闖入了他的懷抱,哭泣着,笑鬧着……
他亦緊緊地抱着她,溫暖的注視着她美麗的笑臉,親吻着,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