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物歸原主(上)

清晨,天剛矇矇亮,南王便率領一大批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府門。且看他面上滿臉肅容,精神矍鑠,步伐硬朗堅定,仿似即將要參加一場絕無僅有的盛會。身旁的夏亦菱亦顯得十分興奮,雀躍不已,笑靨如花,步履輕便的隨着王妃伴在王爺左右。

是的,他們是要去參加一場盛會,皇帝乃至整個國家的盛會——祭天。

幾天前,南王府裡便熱浪滔天,紛紛爲皇帝祭天做着準備。而今,幾天的忙碌終於有了結果,衆人一併神采奕奕的往東京相國寺進發。

那場面似是比想象的還要宏大,上千人擁着皇帝,浩浩蕩蕩中盡顯雍容華貴。衆人下跪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名御前侍衛,揮動長鞭甩出清脆的聲響,警示所有人等各司其職,肅候迎駕。於是衆親貴紛紛後退至兩旁,躬身頷首,等待着似乎世界的中心——皇帝進入大殿。

夏亦菱心情激動萬分,能參加這樣的盛會,簡直太幸運了!只可惜只能低眉頷首的,瞧不見那宏偉壯觀的場面。想到這裡,不禁感嘆古代皇權的威嚴與苛刻。皇帝就是聖人哪!位於衆人之上,掌握生殺大權……

不行!好不容易來一次古代,怎能白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於是她偷偷擡眼——天哪!真的是……好壯觀耶!

她往一身黃袍的皇帝行列看去,一個激靈,卻又生生的趕忙收回目光,低頭打量着衣角,心裡卻在飛快的盤算:又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向她投來“殺人”的眼光,害得她急忙想躲。

哼!我又跟你沒仇,看看……暈!怎麼,怎麼皇帝身邊的那個,那個一直盯着她的侍衛看起來那麼像——葉銘揚?!對!他是葉銘揚,果真是御前一等侍衛呀!離的八丈遠,還能把她從人堆裡揪出來,狠狠的“瞪”她!真是的,他跟她有那麼大仇麼?

哼!她氣憤的噘起櫻脣,回瞪他。咦?他竟然不瞪她了,低下頭了?暈!無奈距離太遠,看不清他表情。

待皇帝先行進入後,衆人才紛紛入內。

此時夏亦菱還看到了許多熟悉的身影。久違了的太子殿下一馬當先,正滿臉微笑的隨在皇帝身側。有過一面之緣的臻玉公主緊跟在皇帝身後。她身邊還有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想來是皇后了。葉銘揚和其他三名侍衛緊跟其後,以保皇上週全。往後看,其中最令她感到驚喜的便是龍昭雲了。他跟在龍將軍身後,現在也正往她這邊看呢。夏亦菱回給他一個笑容,幾天沒見了,好像有一點點想他。嘿嘿……

皇帝首先步入大殿,正襟危坐,一番慷慨陳詞後,衆大臣親貴紛紛向四面八方分散開來。

夏亦菱問王妃爲何還不舉行祭天儀式,王妃答曰:“時辰未到。”

此刻他們父女三人正在一廂房閒談,這時候一位白鬍子的老和尚闖進了他們的視線。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喊了一句佛號,擡眼一臉和善的望向坐在上座的王爺。王爺只看了他一眼,臉上神情頓時變得無比驚異起來,張大了口似乎不敢相信的詢問:

“你,你是……”

“老衲正是惜緣,南王殿下,多年未見啦。”他的聲音沉穩有力,似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力量。

“你,你真的是惜緣大師?”

王爺口氣中難掩激動,似乎仍是不敢相信。夏亦菱不知箇中緣由,只得靜觀其變。

“正是老衲,南王殿下還記得老衲,實屬榮幸。”

這時候王妃也開口了:

“惜緣大師,真的是惜緣大師?!”

“夫人,近來是否安好啊?”惜緣大師轉過身來,面向王妃道。

正當夏亦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時,卻聽王爺道:

“菱兒,還不快來叩謝恩人?”

隨即便把她拉了過去。夏亦菱一頭霧水,不知所措,但礙於王爺王妃,只得下跪謝恩。

“嗯……這位想必就是令嬡了。老衲已聽說了此事,恭喜王爺尋獲愛女。”他不卑不亢,說得很是真誠。

“哪裡話,本王纔要感謝大師當年救命之恩,還有贈鐲之惠……”

這時候旁邊的王妃已把這老和尚的事告訴了夏亦菱,聽得她渾身打顫,臉色慘白……

天哪!原來他就是當年那個送給她玉鐲的高人,據說法力無邊,能看透前世未來。當年由於受王爺之恩,故以寶鐲相贈。

夏亦菱心想,既然這神奇的玉鐲是他的,那他一定知道自己不是南王之女,到時候,萬一真相暴露,那她……她不敢再想下去,驚慌地擡眼看他,卻忽然發現他也正望着自己……這使她嚇出了一身冷汗,不過她發現他的眼神是慈愛的,而且面帶笑容,這又使她稍稍有些安心。

她不禁垂眼看了看手上的玉鐲,卻見它正發着綠光——

忽然“嗖”的一聲,那鐲子從她腕際飛了出去,徑直回到那老和尚手中。

“阿彌陀佛……玉鐲完好,讓小姐費心了。”

夏亦菱一陣錯愕,愣愣的盯着那老和尚。

這玉鐲從沒人能把它弄掉,每天洗臉洗澡時弄得她好不舒服,怎麼這……她開始相信,這老和尚真的是個高人了。要是在以前,打死她也不會相信,而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哎……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老衲要收回這鐲子了,它還要再去尋找有緣人……”老和尚道。

夏亦菱正自錯愕間,外面的鐘聲響起,南王道:

“皇上要開始祭天大禮了,惜緣大師,我們過後再談。”

“不必了,老衲還要趕往別處,只在南面廂房休息一個時辰後就要離去。”

他似乎有意加重了“南面廂房”幾字,並且在說這話時,眼睛直看向夏亦菱。

“哦,倘若如此,那大師請慢走。”王爺似乎有些不捨,起身恭送道。

“阿彌陀佛……”在行過一個佛禮後,那老和尚便徑直朝南廂房走去。

“菱兒,快走啊!”

王妃望着呆立不動的夏亦菱,溫柔的催促道:“皇上馬上就要祭天了。”

夏亦菱這纔回過神,望着身旁的王妃道:

“娘,我還有些事,去去就來,你們先去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朝南廂房跑去,身後傳來王妃無奈輕聲埋怨的聲音。

“砰”的一聲,她似撞到了一個人,痛得她直喊,真是倒黴,過拐角時也不注意點,誰這麼冒失?!

“菱兒,你怎麼會在這裡?”頭頂傳來洋溢着驚喜的男聲。

夏亦菱擡頭,映入眼簾的是龍昭雲溫柔的笑臉,眸子裡透着喜悅的光芒。此時遇到他,真不知該喜該憂。

“你怎麼會在這兒?”夏亦菱對他甜甜一笑。

“我……來找你……沒想到竟在這兒遇見……”他的臉上訕訕的,口氣裡卻難掩欣喜。

看他如此,夏亦菱笑得更甜了,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

“昭雲,我還有事,你先在這裡等我。”

說完,便又跑開了,留下龍昭雲一臉無措又疑惑:“菱兒,你去哪兒呀?”

***

南廂房的位置很好找,夏亦菱輕輕的推開門——

“你來啦。”

惜緣大師正雙腿盤膝坐着,背對着她緩緩說道。顯然是在等她。

“大師……”

夏亦菱幽幽叫一聲,心中此起彼伏,波濤洶涌。

“你知道我,我……”她不知該怎麼說。

“姑娘,一切皆緣哪!”惜緣大師意味深長的道。

“啊?”夏亦菱似乎沒聽明白。

“哎……世間萬物各有主宰,千變萬化,皆離不開一個‘緣’字。各種機緣巧合,皆有定數,何必在意呢?”

“大師,你說的這些,是什麼意思?”夏亦菱似懂非懂。

“那麼,姑娘又爲何來找我呢?”

“我……大師,聽說你法力無邊,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誰了,你知道吧?”她怯怯的問,心裡慌亂如麻。

“姑娘是何人,當然姑娘自己最清楚了……世間萬物,皆有定數,姑娘命中註定必有此劫,躲也躲不過。”他輕輕的搖頭,眉目緊閉。

這句話可說到了她的心坎兒裡:

“啊?大師,這麼說,你是知道的了,那麼我……”

她激動萬分,卻也口齒不清起來。惜緣大師轉過身來,笑着朝她擺擺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姑娘,你得我玉鐲,此乃緣分,遇南王,此亦緣分;一切皆因有緣,姑娘又何不惜緣呢?”

“可是,我……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什麼時候……”

“哎……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緣盡時,一切將化爲虛無……”

“那,這麼說,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是嗎?”夏亦菱已激動得熱淚盈眶,但她忽然想到——

“可是,是玉鐲帶我來的,如今你把它拿走了,我怎麼……”

“姑娘,緣盡之日,玉鐲自會回到你手上。”

“啊?可是——”

“姑娘。”惜緣大師突然話鋒一轉,道:“老衲這裡有樣物事,勞煩姑娘替我轉交失主,老衲在此謝過了。”說罷,把一件用藍色絲帕包好的東西交到她手上。

“這……大師……可我,怎麼找尋失主啊?”夏亦菱納悶不解。

“那失主自會來取的。阿彌陀佛……姑娘,老衲要去了,姑娘請珍重。”

說完,惜緣大師便開門揚長而去。那渾厚有力的聲音傳來:“惜緣者,方可怡樂哉……”

“大師,大師!”

夏亦菱追了出來,卻哪裡還有他的影子。只是卻有另一個影子立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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