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被深深埋在碎石下,是舅爺拼命護住我才讓我僥倖不死,可是舅爺他自己卻落了個身死魂滅的下場!”穀穗兒說,她的嘴脣乾涸、聲音沙啞。
元尾懷中的穀穗兒醜陋不堪,整個人如同半截燒焦了的枯木,根本沒有往日的神采、模樣。她已經沒了手掌腳掌,殘缺的手臂想要抓住元尾,卻只能徒勞的在他胸口劃來劃去。
當年在帝山界,燭陰獵人度己自爆身亡炸死了谷橫刀的分魂,穀穗兒距離他們較遠而且又有舅爺康隗的捨命保護這才勉強活了下來。元尾當年受傷極重因此無法找到藏在廢墟下已經昏死過去的穀穗兒。
度己的自爆毀掉了穀穗兒的手腳,好在穀穗兒的魂魄依然完整。她在廢墟中醒來時四周一片靜寂,她認爲谷橫刀的分魂、元尾早就身死魂滅,所以掙扎着爬到路邊,好在一個淳樸的凡人見她可憐收留了她。
作爲谷橫刀和康悠的女兒,穀穗兒天資聰慧。可是之前的穀穗兒貪玩、心腸太軟,而且心中牽掛太多導致無心修煉,所以她的境界一直十分低淺。自從那次重創之後,心無旁篤的穀穗兒全心修煉也已經達到了凝魂境大圓滿的境界,距離化神境只有一步之遙。
再到後來昊陽之災爆發,彩雲城修仙者在帝山界找到穀穗兒這才把她帶回昊陽界,帶回彩雲城雲宮。
康悠見到穀穗兒的慘狀後差點昏厥過去,已經斬斷情絲成仙的她本來已經不會有太多情緒上的波動,但是女兒的遭遇讓她出離憤怒,如同一頭髮怒的野獸隨時都有可能咆哮。
“穗兒!誰讓你出來的?給我滾回去養傷!”康悠看到穀穗兒與元尾卿卿我我忍不住怒道。
“娘!他是元尾啊!我日日夜夜和你說起的元尾!我已與他分別百年,我又怎麼可能再次和他分開!”穀穗兒喊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元尾!可那又怎樣?他能帶給你什麼?他能帶給你的只有災難,無窮無盡的災難!”康悠說。
“我不管……”穀穗兒倔強起來。
康悠無可奈何,她俯視雲宮中竊竊私語的守衛以及侍者,只好招呼女官康燦把穀穗兒、元尾等人一起叫到大殿內。
康燦讓人找來一把椅子,又叫了兩個侍者把穀穗兒擡到殿內。
靜靜跟在元尾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爹,這怪物是你的好師妹嗎?你就是因爲她纔不願意和我娘在一起嗎?”
元尾哭笑不得,他捏了捏靜靜的小鼻子道:“當年我在夜啼宗就是和穀穗兒相依爲命才堅持了下去,如今她變成這種模樣我可不能拋棄她啊!至於你娘,我只是和她見過幾面而已,而且你娘中意的是那個谷明見啊!”
“我不管!我不喜歡這個沒有頭髮沒有手腳的怪物!我就是想讓你和我娘在一起!我娘多麼好看,你要是主動爭取她一定會和你在一起的,那個谷明見怎麼能和爹相提並論呢!”靜靜撅着小嘴不滿的嘀咕着。
雲宮正殿,康悠坐在高高的如意椅上一臉憤怒,穀穗兒坐在一側下首,眼睛不曾離開元尾片刻。
康悠招了招手示意女官康燦給元尾搬來一把椅子,強壓着怒火道:“渲墨大人,我女兒穀穗兒還年輕,你已經禍害了整個三界,請不要再禍害我女兒!”
元尾搖頭道:“前輩,我不是渲墨,我只是元尾!”
康悠猛然站起來,“你是誰難道是由你說了算嗎?”
元尾疑惑道:“我是誰難道不是由我說了算?”
“當然!你是誰並不由你,而是由天下說了算!三界修仙者說你是渲墨,你就是渲墨!所以三界修仙者絕不會讓你繼續生存在三界!穀穗兒如果繼續和你在一起必然會受到牽連!而我們彩雲城將會成爲衆矢之的!你喜歡穀穗兒就是要致她於萬劫不復的境界嗎?”康悠說。
“娘,你不要嚇唬元尾師兄!我……我……我願意跟着元尾師兄浪跡天涯!我們絕對不會給彩雲城帶來災難!”穀穗兒在一邊哭喊着,讓元尾有些心碎。
“傻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讓你受到委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你呀!”康悠語重深長的勸道。
穀穗兒哭的更厲害,“娘,你已經斬斷了情絲,你已經成仙!所以你早就忘了人間真情的味道!你不明白,爲了和元尾師兄在一起我願意去死!”
康悠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你願意去死……情,真的那麼重要?甚至超過了娘,超過了生死?”
穀穗兒拼命點頭,“在遇到元尾師兄之前,我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女。爲了逃出你和爹的庇護,我甚至願意去帝山界冒險。當我遇到了元尾師兄我才知道生活的真諦!當年我和師兄在夜啼宗相伴,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光!你知道這些年是什麼支撐着我活下去,支撐着我回到昊陽界的嗎?是當年的回憶啊!如果沒有那段回憶,你不會再見到我,永遠不會……”
穀穗兒真情流露,女官康燦、康悠身邊的侍者無不跟着她垂淚。
然而康悠再次暴怒,“真情!真情!情哪有真!你看看你爹,他打着情的旗號都做了些什麼?!我這就殺了元尾,日後你一定會明白孃的真心!天下人都知道,只有斬斷情絲才能成仙!你看芰尚,渲墨死後有誰見過她流淚!正是因爲如此,三界中有多少男人甘願匍匐在她的腳下!”
康悠話音未落,身影已經消失在如意椅上。
“化龍訣!”
元尾揮舞蛇杖,墨色冰龍長吟盤旋在他與靜靜之外。那墨龍由元尾分魂駕馭,其威力已經無限接近化神境。
“轟!轟!轟!”
元尾看不見康悠的身影,卻能感受到冰龍怦然碎裂的痛苦。他抱着靜靜展開雙翼側身翻轉,康悠的匕首貼着他的胸口險險劃了過去。
“啊——”
元尾仰天長嘯,那劇烈的痛苦來自分魂的消散,來自魂魄深處的缺失!
元尾竟然能躲過天仙康悠的殺招,這讓大殿內所有修仙者目瞪口呆!康悠是天仙!即使是昊陽界天仙,又有誰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夠從她的匕首下全身而退!
“渲墨!他就是渲墨!”康燦心裡狂呼,身上冷汗直流已經有了恐懼的意思。
康悠更是驚訝,她在元尾數丈外冷笑道:“竟然捨棄分魂來刺探我的位置!這份堅決與果斷並不是每個人能做到的!如果你不是渲墨,我說不定會同意穀穗兒與你相伴!可是,除了渲墨又有誰能做到這一點!既然你願意捨棄分魂,我看你又有多少分魂可以捨棄!”
話音未落,康悠的身影化爲幾道青煙再次消失在正殿內!
“化龍訣!”
元尾再次怒吼,數百條冰龍呼嘯而出幾乎充斥了整個正殿。那些女官、侍者狼狽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沾染了寒氣,化爲冰龍一樣的黑色寒冰。
“轟!轟!轟!”
正殿、甚至是整個雲宮陷入一陣陣劇烈的震動中,幾個康悠的身影相繼出現又相繼消失。元尾的腳步始終踩着冰屑而行,康悠的匕首如蜻蜓點水一樣幾次出現在他胸前又幾次被他躲了過去。
康悠怒吼,那幾個虛幻的身影合爲一體,兩個巨大的匕首就在她的胸前,而她的身體向射出的箭簇一樣以不可匹敵的速度撲向元尾。
盛怒之下康悠捨棄了所有華麗的招式,以自己強悍的天仙境界碾壓元尾。
最簡單的自然是最有效的,下一息,康悠的匕首已經插入元尾胸口超過一寸。
在元尾的肌膚上閃過金光,那是被他銘刻在肌膚上的回形紋。回形紋如金絲一樣斷開,顯現的是凹凸、閃着金屬光澤的龍鱗!龍鱗碎裂,康悠已經感覺到匕首撕裂了元尾的血肉,她甚至感覺到匕首上傳來元尾心臟的跳動!
可是就在那一瞬,所有的感覺突然消失,康悠的匕首刺到了空處。康悠幾乎收不住腳,一個踉蹌差點撲在地上啊!
元尾再次躲過了天仙的一擊!
不僅僅趴在地上的女官、侍者目瞪口呆,就連康悠也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可是這就是真的。
元尾在康悠匕首插入自己胸膛前一息施展了縮地術將自己和靜靜傳送了出去。可是他並沒有將自己傳送到大殿之外,因爲大殿裡有穀穗兒!
耗費了許多神魂的元尾只是將自己和靜靜傳送了兩丈!足以躲過康悠的兩丈!
“你!”康悠指着元尾說不出話來。
“咳咳!”元尾撫着胸口,忍住魂魄的虛弱和痛苦說:“我、我可以恢復穀穗兒師妹的原貌,讓她重現往日的風采!”
“什麼?”原本再次消失了身影的康悠在元尾面前顯現出來,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可以讓穀穗兒師妹恢復原貌!甚至變得更加漂亮!”元尾再次說道。
“這怎麼可能?!穗兒丟失了手腳,即使她修煉成仙也無法修復自己身體的殘缺!你不要信口開河換取自己一時的苟延殘喘!”康悠當然不信。
元尾輕輕拍了拍靜靜的小腦袋,這才解釋道:“我修煉過一種修改筋骨的功法。我可以在師妹體內再造手腳骨骼,不出一年,師妹一定能恢復原來的模樣!”
康悠有些動心。要知道,每次見到女兒如今的慘狀都會讓她心如刀割。如果一個女人沒了容貌,她又有什麼可以驕傲的資本!
“我爲什麼會信你?”康悠道。
康悠追殺元尾的那一刻起,穀穗的心已經跳到了她的嗓子眼。雖然心裡焦急,但是穀穗兒手腳僵硬,嘴裡發不出半點聲音。
如今見母親停下手來,穀穗兒這才緩過一口氣,大叫道:“我信元尾師兄!”
元尾艱難的笑道,“我曾經在赤爐宗把一隻羊的角從額頭移到頭頂!”
“哼!可是你最後還是殺了她!”康悠冷笑道。可是話雖如此,她心裡已經信了元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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