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獸詫異不已,這一百多年裡的所有突破難道只是自欺欺人?亦或者當年風艾傳給自己的那片玉簡裡記錄的都是些廢話?
可是,這一百多年裡炎獸明明真切的察覺到了自己身體和魂魄的變化啊!
炎獸不甘心,他扔掉手裡的長斧俯身化成高大的狂獅。
狂獅如同一座小山,高數丈。全身數尺長的紅色毛髮如火如霞,特別是脖子周圍那一圈張揚的鬃毛長度甚至超過了一丈,在風中狂亂的飛舞着又霸氣又瘋狂。
四隻腳掌深深的踩在泥土裡,感受着地面的沉穩和安定,炎獸慢慢平靜下來。他盯着隱身在半空雲霧中的元尾,不屑的大吼幾聲。
狂獅的吼叫聒噪又刺耳,像是一陣帶着尖刺的狂風一個勁的往人耳朵裡、血肉裡、魂魄裡鑽。就是這樣的吼聲讓羽鳶身死魂滅,就是這樣的吼聲讓元尾陷入無限的自責和痛苦裡。
應龍果然從墨雲中探出頭厲聲呵斥:“炎獸,當年你在我面前發誓永遠不會傷害羽鳶,然而僅僅過了百年你就違背誓言,你還有什麼臉面苟活在三界?!”
炎獸有一些疑惑,他喃喃道:“是啊,當初我曾經說過不會傷害羽鳶的。羽鳶死了?羽鳶是怎樣死的?”
在漓霧山潛心修煉的炎獸對最近百年裡三界發生的一切都不曾關心過,他真的並不知道羽鳶已經被人誅殺。
章呦趕緊向炎獸解釋道:“幾年前我曾經去帝山界尋找治療師妹瘋癲病的靈藥,可惜藥沒找到卻偶遇羽鳶天仙。羽鳶天仙呵斥我偷偷潛入帝山界,還咄咄逼人的要誅殺我,我實在沒有辦法才被迫還手。誰知道我化成狂獅後大吼一聲,羽鳶天仙就已經化成無數碎片了……”
章呦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把所有的責任推到了羽鳶身上!
應龍大怒,半空中的墨雲不斷翻滾,雲中傳來沉悶的吼聲:“胡說八道!羽鳶從來都不屑和別人爭執,她又怎麼會呵斥你!更何況她身上有豢獸血環最忌憚你們狂獅一脈,她又怎麼會主動和你廝殺?!”
炎獸這才明白元尾之所以大動干戈殺上燭陰界是因爲章呦殺了羽鳶!
儘管心有許多懷疑,儘管對章呦的擅自行動有些惱怒,但是元尾就在眼前,炎獸不得不把這些不快藏了起來。
於是炎獸尷尬一笑後說道:“區區一個天仙死就死了,你還想怎樣?”
元尾更怒:“在你眼裡羽鳶只是一個天仙,而在我的眼裡羽鳶就是我的全部!”
炎獸突然有些好奇:“羽鳶是你的全部?那木茴也是你的全部?或者那個什麼聶幽蘭、穀穗兒也都是你的全部?我說元尾啊元尾,重生了一次之後怎麼變得如此不濟?兩萬年前渲墨就是沉迷芰尚的美貌不能自拔,你這個樣子怎麼還算的上是個修仙者?修仙者不就是要清心寡慾修身養性嗎?”
炎獸提起芰尚,這讓元尾想起兩萬年前一些奇怪的往事,他冷笑道:“我記得兩萬多年前有人也曾追求過芰尚,卻被她嫌棄長的醜陋蒼老。據說那人此後心性大變,接連找了許多女伴卻又把她們一一誅殺……對了,不知道這個章儀尚是哪一個屈死女伴生下的孩子?”
元尾說的是事實。
兩萬多年前炎獸也曾經是芰尚的追求者之一,其實在兩萬年前這並不算是一件丟臉的事。畢竟芰尚豔絕三界,三界芸芸衆生無不對她着迷傾心,即使是昊陽界界首騷人、燭陰界界首炎獸、帝山界界首褚丘也不例外。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芰尚選擇了渲墨。
就在芰尚拉着元尾去了美人殿的消息傳遍三界後,無數人爲之失魂落魄。騷人從此以書爲伴出口成詩,褚丘閉關修煉幾百年不出洞府半步,而炎獸當天就找了個伴侶尋歡作樂破了自己千年童子身……
當年炎獸、騷人等聯合到一起誅殺渲墨,心裡難免也存在一絲嫉妒的原因。只是沒有人想到渲墨死後芰尚卻從沒有改弦易張的意思,無論是騷人、褚丘還是炎獸都曾在她那裡碰到過軟釘子。
炎獸還記得當年他匆匆殺死了自己隨後一個修仙伴侶,也就是章儀尚的母親後帶着幾顆甘霖丹來到臨風城,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昊陽界首騷人竟然像個守衛一樣守護在美人殿外。
“炎獸師兄!你……你……也是來開導芰師妹的?”騷人尷尬的問炎獸。
炎獸同樣尷尬的點頭答應,兩人相對無言,胡亂說了幾句閒談竟然一起離開了美人殿。
那時炎獸和騷人同時明白,即使是沒了渲墨,芰尚同樣不是任人擺佈的角色,在昊陽和燭陰兩界有太多的天仙願意爲芰尚赴死。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炎獸徹底斷了那門心思,真正做到了清心寡慾修身養性。
可是不管往事被藏的多深,一旦被無情揭露出來那就是一道鮮血淋淋的傷疤。
一絲罕見的屈辱涌上炎獸心頭,赤鬃狂獅大吼一聲人立起來,鐵爪帶着風暴之聲撲向應龍。
雲中應龍早就等待着狂獅的到來,巨大的龍翼斬斷虛空迎着狂獅的鐵爪斬來。
“轟!”
一聲巨響,巨大的氣浪把四周的建築全部推倒,即使是堅固的傳送站也只剩下幾根石柱倔強的挺立着。
章呦、隆嬌嬌、夢落、章儀尚以及木茴等天仙也被推出百丈之外,只有地仙境的鴉芙更慘,她黑乎乎的身體像一片枯葉在空中飄零最終不知道跌落到了哪裡。
而在氣浪的中心,元尾無法說清楚到底是自己的龍翼斬在了狂獅的鐵爪上,還是狂獅的鐵爪抓在了自己的龍翼上。元尾只覺得龍翼一陣麻木,有那麼一瞬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也失去了控制。
應龍扶搖直上,龐大的身體快速隱在雲霧裡。許多人已經看到空中掉落了幾片碎裂的龍鱗,也看到烏雲裡已經滲出絲絲血跡,大片大片的變成了深紫色。
而炎獸也並不輕鬆,狂獅巨大的身體向後翻騰數次這才勉強從地上爬了起來。
彷彿兩頭巨獸只是碰了一下就立刻分開,但是兩人的處境卻不相同。
元尾心中凌然,龍翼已經從麻木中恢復知覺,那是一種潮乎乎的劇痛。彷彿剛纔那一下並不是斬在狂獅身上,而是斬在了最堅固的鋼鐵上。
炎獸心中狂喜,鐵爪上殘留着一種冰冷、還有一絲血腥和一絲殷紅,那是應龍的龍血!被鮮血的氣息所刺激,炎獸反而更加清醒,他明白自己在漓霧山花費百年時間煉化補天石已經讓自己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可是這個層次是一個新的境界嗎?炎獸並不確定。
感受到自己渾身充滿澎湃的力量,狂獅怒吼一聲竟然騰空而起在墨雲中狠狠抓了一下。
“哞——”一聲長長又沉悶的龍吟之後,墨雲裡灑下一片血雨。
這個時候,誰也能看的出來狂獅炎獸已經高於應龍元尾,元尾已經不再是炎獸的對手!
天仙夢落匍匐在地朝着炎獸喜極而泣:“界首大人,你一定要斬殺元尾!你一定要爲我女兒藍玉疆報仇!”
燭陰修仙者羣情振奮,那些還沒來得及逃走的修仙者突然來了精神,他們高聲吶喊着開始反過來圍剿誅殺帝山修仙者。
而天仙章呦也狂吼一聲化成黑鬃狂獅,囂張的吼道:“元尾,你不是想知道羽鳶是怎麼死的嗎?我就是這樣狂吼一聲,羽鳶的身體和魂魄就已經化爲碎片,可惜的是她那一對修煉了化羽訣的金色翅膀竟然憑空消失了,實在可惜……”
章呦實在狂妄了一些,兩萬多年來渲墨的盛名一直壓在他身上,幾乎讓他無法呼吸。如今看到炎獸的神勇和元尾的狼狽,章呦錯以爲是元尾淪落到了人人可欺的地步。
可是,天空墨雲翻滾,應龍修長的身體從雲霧中閃現,一下子緊緊的纏繞在了黑鬃狂獅身上。
應龍速度實在太快,藏着煙雲伴着風雨,章呦化成的黑鬃狂獅沒有躲避的可能。
“師父救我!”章呦失魂落魄的慘叫一聲。
章呦也是天仙,章呦曾經堅定的相信自己並不比元尾差多少。可是應龍纏到它的身上,一口咬在它毛髮噴張的脖子上,讓人窒息的寒冷鑽入透過皮毛鑽入肌膚鑽入魂魄,章呦才真切的感受到元尾的憤怒、決然以及強大,還有那深深的仇恨。
無論如何,元尾都想誅殺章呦!
黑鬃狂獅拼命掙扎拼命撕咬,可這一切都是徒勞,它的嘴裡噴着血沫,它的眼睛暴突在眼眶之外,恐怖如斯!
感受到靈力快速消失、魂魄一點點變淡,感受到龍牙在自己血肉裡肆意切割,章呦驚慌之下竟然哀嚎道:“芰……芰尚老祖……”
章呦竟然喊了芰尚的名字?炎獸有些不解。
不管章呦吼些什麼,他畢竟是炎獸滿意的弟子。炎獸又怎麼能眼看着元尾誅殺章呦,他化成的赤鬃狂獅撲過去張開血色大嘴一口咬在應龍身上。
應龍撕咬着章呦化成的黑鬃狂獅,而炎獸化成的赤鬃狂獅又撕咬着應龍!三頭巨獸在地上翻滾到了一起。
“哥哥!”木茴不斷揮舞木杖,草木巨龍、噬魂樹舌不斷被施展開來。
木茴的一聲呼喚彷彿喚醒了所有帝山修仙者,他們如夢初醒紛紛撲向炎獸。
“救我師父!”人皇江冬兒高舉法杖撲向炎獸,在他身後是帝山界柳萬、梅宏等幾個少有的地仙境前輩。
“吼!”炎獸化成的赤鬃狂獅猛然甩頭,已經被他撕咬的不成樣子的應龍跌落到了百丈開外。在這激烈的撕咬中,應龍並沒有放開被他纏住的黑鬃狂獅。
“羽鳶師姐,我爲你殺了章呦!”應龍喃喃的說着散開了盤着的身體,那頭黑鬃狂獅已經化成一堆碎裂的冰屑,章呦已經身死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