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七星玄機
夕陽西下,暮已降臨。
遠山含黛,稀稀疏疏的燈火,彷彿在流光裡,流轉了千年的歌謠。
一彎淺月,在墨藍色的蒼穹中,朦朧綽約,稀星亦如幾盞稀疏燈火,霜風過處,盡顯伶仃。
狄仁傑一行終於在新宅子中安置停當,圍坐在餐桌旁閒話家事國事。
“大人,您怎麼看待這歙州城?”元芳問道。
“這正是我想要問你的問題,怎麼樣元芳,你感覺這歙州有什麼問題?”狄仁傑笑呵呵的反問道。
“大人,卑職……卑職就是覺得這歙州怪怪的,但具體怪到什麼地方,卑職還真不太好說。”李元芳撓頭答道。
“元芳,如燕,你們可還記得江州,記得五平縣?”
“當然記得。”燕芳二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還記得當時,蛇靈案初破,我等自知功成身退的道理,自請離開朝闕,本意是想回幷州,可是聖旨下達,欽點我們前往江州治下五平縣,還旨詣我們多聽多看,實則是爲了得到平南侯與樑王的密信,然而此事畢竟是皇帝的家事,常言道‘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是天子的難言之隱,所以說不可大張旗鼓,而要秘密進行,故而將我們的賦閒之地選在江州,對吧?”
“不錯。”燕芳二人已經有一點明白了。
“上一次牟平案結後,聖旨很快就下達了,準我到歙州賦閒,在此之前我曾經多次向聖上請求卸甲歸田,聖上都未曾准奏,此番的態度爲何與以前大相徑庭、判若兩人?還有就是爲什麼要特殊指定我們來歙州?這其中的緣由耐人尋味啊!”
“大人,您的意思是,皇帝又讓我們微服查案?難不成又是……皇帝的私事?要不然爲什麼不讓我們名正言順的來這裡呢?”
“元芳,你還記得我們在牟平案結束之後的一番對話嗎?”
“恩,卑職怎麼會忘記呢?”
【回憶:
“大人,卑職還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
“爲什麼蕭凌霜在臨死之前會說一句‘時也,命也,他是不會放過我的,他終究沒有放過我’,她所說的‘他’究竟是指誰?還有許若襟,她爲如燕擋了刀,臨死前說的那句‘北斗隱現墨硯裡,斜倚衡山魚雁中’又是什麼意思?她沒有說完的話,又是什麼”
“我想,蕭凌霜很可能不是所有一切的主謀,而這個‘他’纔是幕後主使,而許若襟的話可能就是爲了告訴我們一些有關於此人的信息,只可惜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就香消玉殞了。現在,一切都隨着她們兩個人的死,而成爲永久的謎,永久的謎啊!”
回憶完】
“可這能說明什麼嗎?”元芳不解的問。
“也許,這一次,就是謎底要揭開的時候了。”狄仁傑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
秋葉飄墜,誰人能睡。
夜漏更深,絳紫色胡服的女子回到了玉羅古剎。
老尼聽到腳步聲,開口問道:“詩兒,白日你去哪裡了?讓爲師遍尋古剎不見,你可知爲師爲你擔心了一天?”
“師傅,詩兒知錯,詩兒五年不在師傅身邊,此番回來想在師傅跟前兒盡孝。詩兒知師傅平素喜食山蘑,故而上山採摘,不料想忘卻歸程,故遷延至現在,讓師傅擔心了,請師傅責罰。”詩兒小心翼翼的答道。
“既是這樣,爲師就不怪你了。你初回古剎,還是不要爲了盡孝而累壞了自己的身子爲好。”
“是,詩兒知道了,詩兒告退。”
漫漫長夜,墨黑色的天空中沒有一絲光亮。陰鬱而沉重的黑暗宛如磐石壓在人的心頭,讓人窒息,看不到黎明前的曙光。
半圓鏡,一壺酒,兩廂繾綣訴衷腸。
三根燭,四映紅,五柳長鬚縷滄桑。
六朵花,七絃琴,八面玲瓏笑芬芳。
百行字,千滴淚,萬種風情付寒霜。
然而一切,都是空想。沒有了愛人,沒有了父母,沒有了親情的溫暖呵護,只剩下了孑然一身的憔悴風霜。千種憂鬱,萬種思念,都付與空堂,只企盼天上明月遙遙相望,以清冽的寒輝療傷,可蒼天,卻不讓她夙願得償。
在歙州,她只能一個人迷惘。
……
初到歙州,左右無事可做,狄仁傑便帶着元芳如燕來到了歙州集,一是爲了看看歙州的特產,二是爲了順便看一下歙州的風土人情。
歙州集上,人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走了幾家鋪面,所售之物除了硯臺還是硯臺,李元芳按捺不住,問道:“怎麼都是硯臺?難不成這歙州人餓了都以硯臺爲食?”
如燕聞聽此言,掩口而笑。
李元芳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反問道:“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元芳啊!”狄仁傑開了口,“你是武將出身,自是對這文房四寶知之甚少,其實你若是靜下心來,自可從中品出許多的趣味。”說罷就近挑了一家店,一聲龍吟,“店家,貴店最好的硯臺是哪一方?”
“呦!老先生,您看看這方,不知可入先生法眼?”店老闆笑吟吟的問道,順手拿起了擺放於諸多硯臺正中央的一方,只見硯臺上輕輕的刻了一多含苞之蓮,清新素雅之氣撲面而來,李元芳和如燕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狄仁傑卻皺了皺眉,開口道:“色烏黑卻有失光澤,打磨精卻未見細作,勾畫素雅卻有失刀鋒,鐫刻有心卻疏於線條,此硯怎可稱爲上佳之品?”
“一看先生您就是個行家,分析精準,絲毫不差。”店老闆笑讚道。
“店家過譽了,老朽不過是略通硯藝耳。老朽素愛文房四寶,每至一處,必遍尋至寶以爲珍藏,不知店家可有更加精作之硯?”
“先生可能聽說過,歙硯乃是天下名硯之一,而歙硯的精華則在於七星硯。”
“七星硯?敢問店家可是天權,天璣,天杼,天璇,玉衡,開陽,搖光這七星?”狄仁傑問道。
“先生所言分毫不差,正是北斗七星,相傳七星硯的製作工坊名喚七星閣,始建於西晉朝八王之亂時期,乃是書聖王羲之的後人和西晉司馬皇室中不願意爭權奪利之人結爲金石之盟,爲躲避戰亂隱居於深山,集天地墨硯之靈氣創了一套獨特的制硯之法,此法傳女不傳男,且所傳爲七位女子,分爲七星,自此之後,代代相傳,至今已有百年耳。”
“想不到這一方小小的硯臺,竟有這如許的說道,只怕如此繁華,會招至華而不實吧!”李元芳猜測道。
“這位先生說得可是大錯特錯了,雖然七星閣的秘方從不外傳,但民間卻流傳着不少先人們的傳說,其中流傳最廣的,就是‘聖物’之說。”
“哦?什麼聖物?”如燕揚了揚眉,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我的祖先曾聽人說起,七星閣有一集天地靈韻,含日月精華的聖物名曰寶蟾,此蟾千年不死,凡是經其舔舐過的硯石,必是烏黑油亮,光澤異常,且研出之墨飽合圓潤,書寫後時隔很久依然色澤如初。在配之以七星閣高手匠人的拋光,鐫刻,餾花,便成就了一方方稀世之珍。”
“哦?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種神物,店家,這恐怕是世人虛幻的杜撰吧!”李元芳聞聽店老闆之言,依然是半信半疑。
“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先人們一代代說下來的,但是誰也不知道七星閣究竟在哪兒。”店老闆無奈的搖搖頭。
“哦,對了店家,老朽還有一事相詢,不知在何處可以買到七星硯?”
“呦,您不提這事兒我還差點兒給忘了,七星閣在這歙州城南有一處私家建築,乃是一處玲瓏寶塔,名喚七星塔,平日皆是封塔鎖院,人去樓空,每逢三、六、九、臘月的既望之日便是熱鬧非常,因爲七星閣一年之中只有這四日售硯,每日僅售一方,一方便索萬金,是一個頭帶銀面具的女子拋繡球定買主,此事縱是家財萬貫也爲必能得償所願,全憑運氣。售硯之後,也有不少人妄圖跟蹤銀面女子來探聽七星閣的所在,但每個人都是無功而返,因爲跟到一半兒銀面女子就會不知所蹤,所以世人多傳七星閣中之人不是凡人,而是天仙下凡。縱使傳說林林總總,卻至今沒有人知道七星閣的真面目。”
“看來這其中倒是頗有門道呢,看來老朽恐怕是與這七星硯沒有緣分啦!”狄仁傑感慨道,然後摸出一塊銀子塞入店老闆手中,“既然這樣,我等就不繼續叨擾了,有勞店家了!”
“無妨無妨,左右無事,助人也是應該的,應該的,恕不遠送。”店老闆滿臉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