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佳人思考得深了些，竟忘記了時間。
遲遲等不到回答，傅司臣追問，“怎麼不回答？”他聲音儘量放得輕了，可爲數不多的耐性卻被一點一點消磨。
“沒有。”倪佳人偏過頭去，問題她難以回答，乾脆不答了。
“那你問我的行蹤，爲什麼？”
“隨便問問。”
她的回答很敷衍，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他滿意，乾脆閉口不言，反而表現得像是態度冷漠，傅司臣見她的反應，眉頭緊蹙。
“如果沒事，就回去吧。”他的聲音明顯冷了下來，之前半分調侃的意味已然消失殆盡。
倪佳人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退出了辦公室。
她總是無法捉摸清楚傅司臣的心思。
以前，她總以爲，她是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可現在，她應該是最不瞭解他的人了吧？
掩上門，悵然若失。
本來以爲他們關係改善了，他不再打壓倪氏，反而給了倪氏一個機會，他對自己的態度也好了太多太多，多到她出現了幻覺，以爲從前的他，要回來了……
可終究，只是幻覺罷了。
不知道前方的路途，又有怎樣的路在等着她呢？
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回到從前啊。
即便他不曾愛過她，可他們仍是最親密的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傅司臣揉了揉進蹙的眉心，見她一面，好不容易什麼放鬆的心情瞬間又沉重起來。原本他想舒緩關係，沒想到，越來越糟。看到她冷漠的表情，他就忍不住煩躁。
她在害怕，她在躲避。
他看出來了。
可卻不知道該如何打破兩人關係的禁忌。
到底要怎樣，他們才能好一點？
哪怕是一點點也好，但是……
這一切，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嗎？又怪得了誰？
心煩意亂，他倏地伸手，掀翻了桌上擺着的文件。文件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翻到了第一頁，放大加粗的字體暴露在空氣中……
倪氏集團綜合分析報告。
空調的冷風吹來，拂過文件，紙張稀稀拉拉地皺了一會兒，翻了幾頁。
倪佳人回公司的路上有些走神兒，身邊的設計師說了些什麼，她也沒聽進去。
直到設計師問起，“倪總，上次來公司接你的那個開法拉利的人，是蘇氏醫院的蘇澤修嗎？”
然而，倪佳人沒有聽見，設計師搖了搖她，“啊？怎麼了？”
“倪總，你沒事吧？”
“沒事。”
倪佳人搖了搖頭，她還是忍不住去想傅司臣，去回憶往昔的美好。在不經意間抹去掌心激起的汗水，她才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哦，我是問那次在公司樓下等你的人，是不是蘇氏醫院的蘇澤修啊？”
倪佳人回憶了許久，纔想起那一日，因爲倪峰的去世，她心情不佳，蘇澤修來接她吃飯，但她要會傅家便拒絕了，到如今，也沒有給他一個回覆。
心底有些內疚，她從開始忙公司的事情開始，就沒怎麼聯繫蘇澤修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問起此事，倪佳人隨意的“嗯”了一聲。
“他……是在追你嗎？”
倪佳人歪了歪腦袋，看着設計師的眼神有些怪異，倏爾笑道，“你怎麼有這種感覺？我們只是兄妹的感情。”
“真的啊？我還以爲他在追求你呢，上次的法拉利和紅玫瑰，撩動了公司不少員工呢。”
女設計師說着，腦海裡已經開始回想那一日的情景。
香車，玫瑰，帥哥。
這簡直就是偶像劇的標配，任誰的少女心都會瞬間被激起。
見她有些小花癡的神色，倪佳人都覺得能理解她的心情。從小到大，不管是上學還是出了社會，蘇澤修都是一個能讓女生忍不住去追求的人物。
或者說，更多的人想被他追。
他話不多，卻很體貼細緻。他對她的好，可曾讓無數的女生眼紅過，甚至高中還曾被人當成假想敵警告過。
往事如雲煙，那種日子已經慢慢地逝去了。
倪佳人嘴角的弧度越發地苦澀，卻聽見設計師一聲嘆惋，“不過啊，聽說蘇氏醫院最近連連受挫，好像以前合作的一些製藥廠和藥材坊都不跟蘇氏合作了……”
“倒是浮石集團，又多合作了幾家呢，而且恰好是和蘇氏醫院解除合約的幾家。不知道爲什麼，大家都在傳，說是浮石集團在打壓蘇氏呢。”
“打壓？”倪佳人驚聲。
“嗯？倪總，你不知道嗎？”
倪佳人搖了搖頭，追問，“那現在怎麼樣了？”
“不知道。”設計師顯然有些詫異，據倪佳人說，她和蘇澤修的關係，應該會知道內幕纔對啊，“不過，聽說蘇氏醫院現在挺難的。”
她語氣中的惋惜之意太明顯，倪佳人的整顆心都被提起來了。
不知道澤修哥怎麼樣了。
這幾天，她太忙，沒有跟他聯繫。那他呢？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什麼都不說嗎？
浮石集團……
傅司臣，爲什麼要打壓自己的兄弟呢？
因爲她嗎？
因爲他不允許別人對她好，因爲他要讓自己經歷一遍又一遍的絕望，去體會他差點兒失去摯愛的心情嗎？
所以，就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放過？
原來那個爲了兄弟可以兩肋插刀，只要兄弟開口，不問理由就能傾盡全力去幫助的傅司臣呢？現在去了哪裡？
真的，這個傅司臣，她不認識了。
她腦袋裡亂成一團漿糊，匆忙地拍了拍司機的座椅，“停車！”
司機踩了緊急剎車，還未停穩，她已經跳下了車，“你們先回公司，我還有事。”
語畢，她砸上車門，匆忙地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前往蘇氏醫院。
而浮石大廈，何軒接了電話，臉色不太好看，總裁辦公室內外都十分安靜，他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前奏。
推開辦公室的門，傅司臣還沒擡頭，幾分疲累的聲音問道，“她回到公司了？”
“沒有。”何軒低着頭，說話很沒底氣。
雖然傅司臣常年都冷着一張臉，可他把情緒掩飾得很好，從不表現出來，只有在遇到關於倪佳人的事情，他的耐性就變得很差了，甚至，情緒反覆無常。
果然，傅司臣厲眸擡起，“還沒？”
“倪小姐……去了蘇氏醫院。”
一瞬間，辦公室的氣壓降到了極點，何軒覺得呼吸都困難。餘光瞥向傅司臣，他冷凝的眸子像一把利劍，隨時能穿透人心，臉色鐵青，而手中的鋼筆，筆尖劃在文件上……
彎了。
手上的青筋很明顯。
何軒正心顫，他厲聲喝道，“出去！”
幾乎一瞬間，何軒退出了總裁辦公室，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深怕一不小心，傅司臣的怒氣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門關
上，傅司臣“啪”地一聲，將鋼筆拍在桌上。黑色的墨水瞬間抖出來，將白紙黑字的文件染成了全黑的墨點，卻比不上他的臉色。
剛從他這裡離開就去找蘇澤修？
那個女人……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蘇氏醫院如往常一樣，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人有各種各樣的表情。這是見證最多生死離別的地方，有人大喜，有人大悲。
她也曾在同一個地方經歷了這諸多的情緒，可她來不及細看，已經到了蘇澤修的辦公室門外。
擡手，敲門三聲。
“請進。”
蘇澤修向來溫和的聲音，有些疲憊。
倪佳人眉頭微蹙，推門而進，“澤修哥。”
“佳人？”
蘇澤修有些詫異，她怎麼會在醫院？難道生病了？
想到這兒，他有些緊張地起身，“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倪佳人看他，下巴有了些胡茬，頭髮不像往日那般整齊，眼圈周圍，有一層淡淡的黑色的痕跡，眼皮睜開就已經顯得有些吃力，一看就是熬過通宵了。
只是，不知道這是第幾個通宵。
蘇氏醫院，有那麼嚴重了嗎？
“我沒有生病。”
倪佳人說，有些心疼他憔悴的模樣，又不忍說破，反倒揚起了嘴角，“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時間，陪我吃頓飯吧。”
上一次，他幫她走過最艱難的時間，她卻沒能陪他吃一頓飯；這一次，他在困難的階段，她也希望能陪他走過。
“好啊。”幾乎沒有猶豫，蘇澤修一口答應下來，“想吃什麼？”
“不介意的話，我讓秦姨做了送過來？不想吃外面的飯菜……”倪佳人看似隨意地說。
看蘇澤修的模樣就知道，他肯定幾天都沒有好好地吃飯和休息，外面的東西多少都放了些添加劑之類的，於他來說並不太好，乾脆讓秦姨煲了一鍋湯，正好給他調理一下腸胃，還能補補營養。
“好。”蘇澤修幾乎沒有反駁過她的話。
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倪佳人能夠健康快樂地生活，就像五年前的她一樣。
倪佳人打了電話給秦姨，讓她做了些清淡爽口的菜色，煲了湯，再送到蘇氏醫院來。
蘇澤修要處理公事，倪佳人就在旁邊用手機處理一些郵件，兩人時而說幾句話，就公事的事情聊幾句，沒再說其他的。秦姨很快送來了飯菜，兩人就放下了手裡的工作坐到一起吃飯。
“秦姨手藝很好，她煲的湯我一直很愛喝。”倪佳人給他乘了一碗湯。
蘇澤修唱了一口，點頭稱讚，“的確很好喝。”
倪佳人微微一笑，沒再說話。
她有些猶豫，該如何開口問他這件事。蘇澤修是最疼愛她的，她也不想因爲自己的事情，讓他和傅司臣反目成仇，更不想因爲自己，讓蘇氏醫院受到什麼原本不該受到的傷害。
“澤修哥。”
“嗯？”
“對不起。”她低垂着頭，語氣滿是歉意。
“傻丫頭，說什麼呢？”蘇澤修笑出了聲，語氣很輕鬆。
“因爲我，小四在打壓蘇氏，對嗎？”
蘇澤修眉頭微蹙，還是沒打算承認，“不關你的事，那只是商業上的考量罷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麼巧呢？澤修哥，我也算是一個商人，你騙不了我的。蘇氏的合作商恰好都去跟浮石合作了，而浮石原本並沒有那些項目，怎麼可能那麼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