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耳的剎車聲似乎要穿破耳膜,我回頭去看,莫城神色匆忙地從一輛黑色轎車下來,他朝我小跑過來,擔心地問道:“夏夏,你沒事吧?聽說你去找寧昊然了,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沒事。”我搖了搖頭,腦子忽然想到什麼,我抓着莫城的手臂問:“莫城,你有沒有辦法救蕭凌出來?”
莫城看了眼方力,同樣地遲疑了一會兒,沉聲說:“夏夏,蕭凌的事,我無能爲力。”
“你怎麼可能無能爲力。”我不信,急問道:“你現在是羅家的二少爺,你手裡的那座酒樓,接待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總有人能幫上忙,你是不是不想救?”
好似我現在已經沒有可相信的人了,經歷過寧昊然莫大的欺騙。就算莫城說的是真的,我卻依然懷疑。
“夏夏。”我的話有些傷了他,可他依然耐心解釋道:“當初我與蕭凌有過約定,遵從你的選擇,我雖然很希望你選我,可你選擇了蕭凌,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我說過,之前我不相信你,這次換我守護你,成全你,我不是不想救蕭凌,而是他這次的事太大,涉及的人面廣,上面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我只是一個商人,他們會看在金錢面上賣一個面子,可不會把人放出來。”
對啊,蕭老爺子都沒法將蕭凌撈出來,莫城又怎麼會有這麼大本事,蕭凌犯的事,可不是金錢就能解決的。
“那你能讓我見蕭凌一面嗎?”我拉着他的衣袖,目光緊鎖着他,沒了蕭凌,我可以在寧昊然面前強裝堅強,可我想見他啊,真的好想。
莫城猶豫了一會兒,輕拍了我的手背,安撫道:“我去安排。”
用金錢救不出人,總能用金錢砸出一條路讓我去見他,如今我沒了去處,本想回自己以前的出租屋,莫城不同意,將我帶回了他的公寓,他在住進羅家前住的公寓,我想着還要等莫城安排好見蕭凌,也就沒反對。
忙碌了一天,我泡了個熱水澡,我將頭隱在水裡,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讓我整個人神經緊繃着,每一次突如其來的事情都打我一個措手不及,我先是失去允兒,後是失去蕭凌,我的世界,彷彿塌了,我想哭,卻沒有時間,沒有資格去悲傷,我只能將淚化在水裡,在人看不見的地方。
我在心底告訴自己,江夏,你一定要堅強,允兒和蕭凌都等着你,你不能倒了。
我迅速癒合着外人看不見的傷口,我從水裡出來,擦乾身體,換上衣服擦着頭髮走出去。
莫城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面從廚房裡出來,將面擱在桌上,衝我笑了笑:“夏夏,餓了吧,過來吃點東西,已經很多年不做,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微微愣了愣,手上的動作停頓了半秒,旋即我擦着頭髮走了過去,當年我們在大學時,天天吃食堂,都吃膩了,後來我們去黎若的出租屋,那是莫城第一次爲我做飯,也是一碗麪,我還記得那味道,鹹,很鹹,可那時心裡甜蜜也不覺得難吃,反而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初戀時,一份簡單的食物都可以是美味,那時候的我們,甜蜜的將這一輩子的幸福都透支光了。
我將手裡的毛巾擱在椅子上,看着眼前這碗簡單的番茄雞蛋麪,上面騰着熱氣,聞着味覺得香,可我更想念蕭凌爲我做的面。
爲了不讓莫城看出什麼,我迅速斂了臉上的情緒,拿起筷子夾了面送進嘴裡,莫城明明眼裡含着期待,可這份期待最後被嘴角的苦澀給代替了,莫城彎了彎脣,誠真地說:“以前我說要爲你做一輩子的面,可後來我失去了機會,現在你已經找到了能爲你做一輩子面的男人,夏夏,我祝福你。”
莫城終歸還是看出了我的情緒,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謝謝,你也會再找到讓你甘願爲她做面的女人。”
“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了。”
“……呃?”莫城的聲音很低,幾乎自語,我沒有聽清楚。
莫城笑了笑:“沒什麼,你把面吃了早點睡吧,碗放廚房我明天來洗。窗戶我已經關好,牀單我剛纔已經換了新的,你可以安心地睡,至於見蕭凌的事,我會盡快安排好。”
莫城起身拿起擱在椅子上的外套,在他的手放在門把上,看着他的背影,我說道:“莫城,謝謝你,謝謝你幫我找允兒。謝謝你讓我見蕭凌。”
“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莫城最終擰開門離開了,空蕩蕩的公寓,我一個人坐在飯桌前怔怔地盯着碗裡的面,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心情一口一口將它們全送進嘴裡。
回到莫城整理好的房間,看着房間裡的佈置,我淚如雨下,一盞黃色小夜燈,畫着山水的牆紙,我最喜歡的紫色牀單,紫色窗簾,牀頭擱着我最喜歡的書,陽臺上傳來陣陣風鈴清悅的聲音,這一切一切的佈置,都是我曾經向莫城描述的樣子。
這晚我坐在牀上,腿上放着電腦,我將寧昊然給我u盤插進去,我終於看見了允兒,視頻上是允兒一天的生活狀況,正如寧昊然所說,允兒過的好。穿的,吃的都是最好的,可我在允兒的臉上看不見笑容,有的只是呆滯的眼神,任由保姆穿衣,餵飯,像一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任由着擺弄,看着允兒的小臉,我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撕裂,疼的我無以復加。我的雙手緊攥着被單,將視頻放了一遍又一遍,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淚水在眼眶裡氾濫成災。
在公寓住了兩天,莫城說我可以去見蕭凌了,我原本以爲還要等好幾天,沒想到這麼快,看來莫城砸了不少錢。
我跟着莫城來到公安局,莫城去辦手續,按着正常程序去見蕭凌。莫城說,之前蕭凌其實並不想見我,我知道蕭凌顧慮什麼,可我不見他,我怎麼安心。
我焦急地等着,我聽說過那些在獄中的犯人會被獄警隨意打罵,會暗地裡用卑劣的手法審問,裡面的人也會欺負你,蕭凌一個人再強,但他畢竟是一個人。我擔心他會在裡面受苦,不過幸好,隔着探視窗,我見到了蕭凌,除了瘦了一點,臉上長了青色的鬍渣,他依然沒變,還是那麼意氣風發,就連犯人穿的黃馬褂,穿在他身上也格外有魅力。被他穿出了一種時尚的味道。
探視時間只有十分鐘,莫城在外面等我,我握着電話,手都在發抖,可我沒有流淚,我將眼淚都逼了回去,我知道蕭凌不願意看到流淚的我。
我想別人探視首先會問一句你還好嗎?可我沒有,看見他的樣子就知道沒受什麼罪,隔着玻璃看着他,我急問:“什麼時候能出來?”
蕭凌慵懶隨意地坐在椅子上,嘴角揚起一抹邪笑,眼裡是淡漠的疏離,語氣也是冷然:“你不應該來,我不想看見你。”
蕭凌冷漠的樣子,冷情的話像是一根根刺一樣紮在我的心口,我怔怔地看着他,竟一個字也說不出,蕭凌似乎有些不耐煩,見他要放下手中的電話,我低吼道:“蕭凌。我等你出來。”
蕭凌眉頭緊蹙,旋即無所謂地說:“我出不來了,你喜歡等就等吧。”
說完他放下了電話起身離開,半點猶豫也沒有,我的腦子被他那句‘我出不來了’給炸開了,我倏地起身,雙手使勁兒拍打探視窗,嘴裡喊着他的名字,可蕭凌沒回頭,我死死盯着他冷漠的背影。直到獄警關上那扇門,我再也看不見蕭凌,我的淚始終沒忍住流了下來,我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外面的莫城聽見動靜跑進來,我擡眼看着莫城,聲音哽咽着:“莫城,蕭凌說他出不來了,他出不來了……”
寧昊然說蕭凌出不來了,我不信。方力,莫城都說沒辦法,我還是沒有絕望,我仍然抱着希望,我不相信蕭凌就這麼完了,可當親耳聽蕭凌告訴我,他出不來了,我最後一點堅持都沒有了。
莫城攔着我的肩膀,他想說什麼安撫,可此刻似乎說什麼也沒用,我的心情平復好之後莫城帶着我離開公安局,在門口,我們遇見了同樣來看蕭凌的蕭老爺子,陪同蕭老爺子的還有林宛如。
海峽會所被封,林宛如自然也就沒事了,蕭老爺子看見我,怒氣衝衝地杵着柺杖朝我過來,他舉起柺杖就想打我,莫城眼明手快的將我護住,那一柺杖結結實實的打在莫城的背上,蕭老爺子雖然年歲高,可力氣還是不小。
蕭老爺子沒打着我,心裡更是氣了,指着我罵:“你這個害人精,你把我的孫子害到這個地步,你還有臉出現,你這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被關了進去,都是你這個害人精,小凌是我最中意的繼承人,他做事穩妥,如果他不是爲了找你的孽種,什麼都不管不顧,將人都調了出去,他怎麼會被那些人鑽了空子。”
蕭老爺子當時也是氣急了才把繼承權給了蕭盛文,其實他心裡中意的一直是蕭凌,當時我說允兒是蕭凌的兒子,除了蕭凌,沒人信。
蕭老爺子說的對,蕭凌如今的下場都是我害的,沒有我,他是高高在上的蕭氏總裁,他依然黑白兩道通吃,上面的人再怎麼盯着,也不會找到漏洞將蕭凌抓了進去。
這一切都是我害的,寧昊然的推波助瀾,那也是因爲我。
“…對不起,對不起。”此刻我除了說這蒼白的三個字,也找不到什麼話。蕭凌那句不想看見我,他也是在埋怨我嗎?因爲是我將他害到如此地步,他從呼風喚雨到一無所有鋃鐺入獄,這都是因爲我。
“你以爲一句對不起就行了嗎?”林宛如走過來扶着蕭老爺子,看我的目光很冷,夾着深深怨恨:“如果不是因爲那個孽種,因爲你,阿凌現在還好好的,他也不會對我做那些事,阿凌進去了,現在你滿意了?”
蕭凌當初如此對林宛如,可她卻依然來看蕭凌,我有點訝異,但是誰都可以指責我的不是,唯獨林宛如沒有資格,莫城擋在我面前正要說話,我阻止了他,冷看着林菀如,我說:“蕭凌的今天,也有你一半的功勞。”不管林宛如什麼表情。隨即我對蕭老爺子說:“允兒他不是孽種,他是蕭凌的兒子,蕭凌現在這樣,我也沒想到,也不是我的意願,我知道你心疼蕭凌,剛纔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蕭凌是我孩子的父親,我會救他出來。”
蕭老爺子愣了愣,眼裡全是不信,蕭老爺子都沒有辦法救出來,我一個風塵女子有什麼能力?不等他說什麼,我對莫城說:“我們走吧。”
我是沒有能力救出來,可有人有這種本事,當初寧昊然沒有留下我,而是讓我先回去,他的用意我此刻才明白,他是讓我親眼看着蕭凌是真的出不來了,他要讓我死心。
北城,天子腳下。我不相信若要救一個人會救不出,那些貪污鉅款的高官,鬧的沸沸揚揚,說是查辦,查到最後卻沒了後續。
我相信寧昊然能救出蕭凌,寧家是世家,人脈遍佈北城,誰都有求人看病的時候,找對了人,砸足了錢,人還怕撈出嗎?
蕭家是做生意起家,也就這兩輩的事,蕭家生意大,可換句話說,蕭家也只是暴發戶,有錢的玩不過有權的,如果沒有我,蕭凌可以在北城這趟渾水裡隨便玩,錢與權在他手中只是變了個花樣,可這趟水看似容易。卻走的如履薄冰,稍不留神就會倒了,而我和允兒正是蕭凌的不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