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頂樓
林笙身上披着一件昨晚辛揚留給自己的運動外衫,站在護欄前看着幾乎一覽無餘的A市,被風吹的有些沁涼的臉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沒有轉身,林笙深深的吸了口清晨新鮮的空氣,將心裡那些沉悶的心情一點點的傾吐出來。
“你知道了,對吧!”,沒有遲疑,甚至沒有一絲的意外,對於魏逸楓知道舒念依的事,林笙一點也不覺的奇怪,畢竟那兩個人之間那種絲絲不斷的牽絆是任誰都無法理解的。
輕輕的撥了撥額前的碎髮,魏逸楓也慢慢的走到護欄前看着頭頂澈藍的天空,沒有接林笙的話,只是那雙犀利的雙眼有一絲黯然……
當時是什麼樣的感覺,真是不敢想,他設想過好多結果,他以爲她只是受了傷,只是她自己過不去她自己那個坎,所以看着她隱瞞看着她逃離,他都有追下去跟下去的衝動。但是,怎麼會是這種結果,竟然會是這種結果…..
心慢慢的刺痛,如同一點點的將血液抽離,然後慢慢的感受着那份切入肌膚,深入骨髓的痛。林笙看着站在旁邊的魏逸楓,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你和何婉歆在一起,也是爲了這個吧,不用回答我,我不管你到底是因爲什麼,我只想求你一件事!”,轉過身,林笙認真的看着魏逸楓,眼裡透着一抹堅決。
“別再出現在她身邊了,離開她,永遠的離開她吧!”。
雙眼微眯,魏逸楓看着林笙,神情變的有些冷峻,“你什麼意思?”,一把扯住林笙的手臂,魏逸楓有些咄咄逼人。
“昨天醫生到底跟你怎麼說的,是不是她——”。
“夠了!”,用力的推開魏逸楓,林笙往後退了幾步,將臉埋在自己的手掌間,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情緒一再的壓抑,但是那些鋪天而來的負罪感和絕望感,卻像是漫到沙灘上的海水一樣,不停的漫過來,一遍遍的浸溼自己的心。
“離開吧,她不可能再承受的住了,如果你們還有希望,我一定會讓你陪着她,但是你現在能爲她做什麼!魏逸楓,你現在什麼都給不了她,你們消磨了這麼長時間,彼此都給過對方機會,但是,結果呢?結果在那裡?她還是她,你還是你,甚至你身邊還多了另一個女人,你們——在不了一起!”。
每一個字眼,都生生的敲在了心上,魏逸楓看着眼前的林笙,聽着她剛剛的話,腳步有些凌亂的後退。難道他做的一切都做錯了…….
“別問理由,離開她,既然什麼都給不了她就離開她!魏逸楓現在的你,不管你和何婉歆在一起是爲了什麼,但是如果你現在不能馬上離開她,那就不要再出現在舒念依眼前,至少這個時候不要!”。
慢慢的走到魏逸楓身前,林笙第一次聲音冷的猶如零下多少度的冰,那般的不帶一絲感情。
“念依她——有可能,有可能死,也有可能失明,她這一輩子有可能看不見任何東西!”,猛的擡頭,魏逸楓像是石化了一樣僵在原地,看着魏逸楓的表情,林笙苦笑的揚了揚嘴角。
“腦部腫瘤,長的位置不好,正好壓迫了神經,連手術都做不了。本來要是不發生什麼事的話,也還能挺很長時間,但是這次傷了頭部…….”,剩下來的話不言而喻,一時間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醫生說最先面對的應該就是眼睛的問題,所以希望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念依——念依她,她一定會崩潰的,如果你在她身邊,以她對你的感情,這會要了她的命的,所以,離開吧!”。
風驀地吹起,空氣中熱熱楓味道充斥在鼻息間,但是卻怎麼也聞不出它溫暖的味道了…….
護士幫舒念依掖了掖被角,做好記錄後,便轉身去了其他的病房。病牀上原本還在昏睡的人,此時緩緩睜開了雙眼,呆呆的看了一會天花板,又舉起自己打點滴的右手,雙眼沒有一絲波動,就那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頭上的刺痛清晰的提醒着自己的經歷,但是所有的痛都比不上剛剛聽到的護士間的對話來的震撼。
過了許久,舒念依慢慢的坐起來,看着紮在自己手上的針管,擡起無力的右手,慢慢的按上左手的針管,微微一用力,夾帶着鮮血的針管順勢掉落在地,拿起牀單隨意的擦擦手上不斷流淌的鮮血,輕顫着下牀向病房外走去。
舒念依穿着藍色的病號服,緩緩的走在醫院的走廊中,左手留有針孔的地方血液不停的流淌着,左手的衣袖血跡斑斑,回頭看了看自己病房的標識——重症監護室,舒念依深深的吸了口氣,才又向前走去。心裡面有點亂,越是向前走,心越是砰砰跳個不停。
不夠才走了幾十米遠,舒念依的臉就蒼白的如同白紙一樣,視線白濛濛的,時不時還陷入黑暗。掙扎了許久,舒念依才走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門前,無力的敲了敲門,聽到對方的允許,舒念依才顫抖的走了進去。
“我不會離開!”,說完這句話,魏逸楓轉身離開。林笙看着魏逸楓的背影,無聲的嘆了口氣,轉身對着蔚藍的天空,自言自語的低喃,念依,從現在起我會一直陪着你,陪你到我們不能再同呼吸爲止……..
病房的門被輕輕打開,有破碎的風吹來,白色的窗紗隨之輕舞。牀上的人,長長的黑如墨的長髮凌亂的披在胸前,蒼白的臉頰似是漂白的紙張一樣,平日裡澄澈的雙眼失去光澤般空洞的望着窗外,一縷赤色的光芒透過小小的窗戶灑在她皎白的額頭上,隱約中似乎要透明的消失一樣。
林笙一進來入目的便是這樣的場景,看着這樣的舒念依,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她還是她,還是那個雖然遍體鱗傷但是仍堅韌的生活的舒念依,但是滿目刺眼的白,和空氣裡那股令人作嘔的藥水味,還是在無聲的提醒着自己,那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那些不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清了清嗓子,林笙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像平常一樣輕快,“你醒了,怎麼樣有哪不舒服嗎?”。
滿滿的走到窗前,林笙忐忑的看着舒念依,可是她卻並不理會自己,只是一味的看着窗外。心有些發顫,將她的頭慢慢轉向自己,林笙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聲音輕柔但還是泄露出一絲緊張。
“念依,怎麼了,哪不舒服嗎?”。
耳邊傳來輕柔溫暖的聲音,似是將大腦中的那片空白轟然吹走,舒念依空洞的眼慢慢的有了焦距,待看清了眼前的人,心終於一點點的落回了原點。沒有說話,就那麼怔怔的看着林笙,舒念依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該做什麼,她只想這麼呆着,然後放空自己的大腦,不去想,不去做……
雙眼有些朦朧,林笙摸了摸眼角的滑落的淚,將額頭抵在舒念依的額頭上,聲音哽咽的說道:“哭出來,念依,不要這樣…….”。
哭出來嗎?可是爲什麼眼睛這麼澀,哭都哭不出來了,頭猛的一陣刺痛,眼前瞬間陷入了黑暗,臨閉眼前舒念依望着刺眼的陽光,嘴角微勾,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暈開了一朵暗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