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到名的一號,是個穿着一件黑襯衫的男孩,他身材有幾分臃腫,那身襯衫在身上就顯出了幾分尷尬。
林容甚至視線不由自主地飄了過去,擔心那襯衫上面的扣子是不是隨時會崩裂。
這個男孩站上臺,幾位董事的神色就不是特別滿意,蔣新偉率先開口,“你先自我介紹下吧。”
“我、我叫黃迪,今年二十,來自安徽,在讀學生。我從就愛好唱歌,我、我非常喜歡……鴨子。”他有些侷促不安,說話的時候兩手都不知道擺在什麼地方,但說到最後看向林容那邊的視線卻是無比火熱專注,充滿了憧憬。
蔣新偉笑了,但說出的話卻不是很中聽,“你不是來追星的,最後的那句話就不要說了。”
男孩子頓時尷尬地僵住,他的臉長得也不算好看,甚至在剛進來的一圈練習生試煉的年輕人裡,他的容貌算是下等的。
在鏡頭前,有些過於嬰兒肥的臉,在錄製的畫面中會更加臃腫難看。而他臉上還有些青春痘的痕跡,有些還留着一些坑坑窪窪的小疤痕,看着讓人很不舒服。
但是他一開口,林容的眼睛就亮了,有些中低音的聲線,肥碩的身材好像是自帶音箱效果,即便只是簡短的自我介紹,就讓她覺得這是個好聲音。
“業餘愛好,跟職業歌者,這是完全兩回事情。把愛好,當做消遣,當做娛樂,卻可能無法發展成依賴吃飯生存的工具。”徐書恆翹了下腳,“小鬼,這裡不是來討論愛好的地方。如果只是愛好,那麼現在你就可以離開了。”
他這話說了,幾個董事都在點頭。
坐在最中間的周董,雙手放在桌上,“你們進來的時候,我一個個都認真看了。但是直到你上臺的那刻,我才驚訝的發現,原來你竟然不是工作人員,而是來參加徵選的選手。”
這一句話,當場讓臺上的男孩子,面色慘白。
“扔到人羣中,都毫不起眼,甚至完全是普通人的長相,你覺得自己可以依靠什麼,成爲一個明星?”周董很犀利地看向他。
他這麼說着,無論是徐書恆還是韓卿,都沉默着沒有插嘴。即便他們與這些董事不合,但周文山說的這些,卻是對的。
旁邊已經緩緩展開的幕布上,此刻已經投影了直播間的觀衆評論以及投票。
在線人數,三千一百二十人。
1號黃迪,得票三十七。
站在只有他一人的舞臺上,黃迪突然打了個寒顫,覺得有些茫然。
他只要稍稍一轉頭,就能看見幕布上那些刺目抓心的評論。
“醜哥,就爲了你比我都醜,我也勸你放棄吧,自取其辱!”
“實力派歌手不是沒有,你唱到我哭,我就給你投票!否則,免談!”
“這張臉看着,我就想換房間了!快點下去,好嗎?”
“醜的一逼,你都不曉得化個妝嗎!智商呢?”
“襯衫亮了,大哥,你懂不懂揚長避短啊?我真擔心你啊!快下去吧!”
“醜人莫作怪,我剛看見了後面一排的帥哥,請趕緊唱完走開,讓帥哥來養我的眼!”
不停滾動出來的彈幕評論,就好像一把把利刃。
三十七票,投票者的評論也被技術操控調了出來,全是一些“比醜你贏了,給你安慰一票”、“兄弟跟我一樣醜,我頂你!”、“誰說胖子不行,胖子都出來投票!”、“一臉坑的都出來投票!”……
黃迪只覺得自己的臉,這一刻都燒起來了。
拿着話筒的手,彷彿拿着千斤頂,慢慢地垂落下來。
“也許把音樂當作愛好,會更適合你。”徐書恆接過話頭,“不過機會都是自己爭取的,你既然來了,那麼也擁有三分鐘表演時間,那就展現給我們看看,你可不可以靠唱歌來養活自己。”
林容水眸閃了下,徐逗逼的話,還有屏幕上無數罵人的話,都讓她有些心酸。
天賦也好,靈氣也罷,樣貌身材,這些種種天註定的東西,人要怎麼來跟天對抗呢?
這一幕,不由讓她想起了她的過去。
那很多個夜晚裡,只有一盞孤燈陪伴着的夜裡,那時候她的身邊也嘲笑無數,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寫着不自量力。
‘哎,姐,你這麼點稿費,那麼點訂閱,別說辭職碼字這件事好不好?’’冷靜點!均訂都只有兩百的人,你一個月的稿費夠買飯吃嗎?還是去好好上班,別瞎想了。’
‘快點嫁了吧,找個養你的男人,這個夢可能還符合實際。’’夢想,不能當飯吃啊。別傻了,像個正常人好不?’
‘碼字,這一萬個人都能做的事情,但最後只有一個人成神了。你覺得最後這個人,可能是你嗎?’
‘不要抱着幻想了,您早不是未成年人了。’
林容默默地就低了頭,拿着的杯子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而舞臺上的黃迪終於忐忑地動了動,他舉起話筒,但第一句唱詞就緊張地破了音,發揮失誤。
缺少表演經驗的他,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手心裡的汗讓話筒都打滑,直接滾到了舞臺下面……
“抱歉。”韓卿雙手抱在胸前,冰冷的眼眸就掃了過去,“跟美醜無關,單就這樣的心理素質,我也不會同意讓你進入最後的名單。”
“兄弟,回去冷靜下。二十還不老,想明白了再來談愛好還是吃飯。”徐書恆眯了下眼。
按照道理,網絡上的現場投票會折成分數,再跟評委席給出的分數累計,得到最高分數的五個人就是最後的贏家。
然而,三個董事,老闆韓卿,星探徐書恆全部抱着手,連打分牌都沒有舉起來。
慘敗,連一分都沒有得到。
黃迪瞪着下面,他就覺得原本還在做着夢的世界,陡然變得漆黑一片,所有虛幻泡影碎裂了一地,他連撿起碎片重新粘上的勇氣都沒有了。
這條路,太過於艱難,走不下去了。
他哆嗦着,面色灰敗地朝臺下鞠了一躬,頹廢地向臺下邁出腳步。
但這時候,突然一個清麗的聲音就在這個有些冰冷的房間響了起來。
“你就這樣放棄了嗎?三分鐘的時間還沒有到,就要放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