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二狗哥抱緊了手裡的骨灰盒子,眼神在一番躲躲閃閃之後又變的堅定了起來,“爸,我要給你老實交代了。”二狗哥很鄭重咣噹說。
“嗯?怎麼了?你們新婚小兩口難不成吵架了?”李叔叔察覺到有些不對了,他盯着二狗哥說。
我的心簡直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了,我好像都已經看到了接下來的畫面,絕對是叫我難以想象的。一個人死掉,卻會讓兩個家庭都陷入了痛苦。
趙柔或許也是頭一次面臨到了這種情況,把我的手抓的緊緊的,那並不算是太長的指甲簡直都要刺進我的皮肉裡。
這小娘皮抓鬼抓的多,不過在應對這些人情世故上還是經驗不足了。
我死死的盯着二狗哥,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說辭。
我看到二狗哥嚥了一口唾沫,隨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開口了,“爸,小蘭,小蘭她懷孕了。”
“呲……”
麪包車突然停下,在公路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黑色的焦印。而我也因爲作用力腦子重重的磕在了前排的座椅上。不過我心裡的震驚卻是遠遠的更大。
二狗哥爲什麼要這麼說,要知道這件事根本就是瞞不住的啊。
二狗哥扭頭衝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千萬不要瞎說。作爲他童年的最好的玩伴之一,我馬上就心領神會了。同時也明白了二狗哥爲什麼會突然這麼說了。
要是那個老東西講的都是真的,二狗哥的父母在三天後就會忘記他的話,那麼還不如盡最大的努力讓他的父母高興一下,至於那些痛苦,就讓他一個人來承受就好了。
二狗哥以前就是這樣,現在也是。忠厚老實,老是想着要爲他人着想,什麼痛苦都堆積在自己的身上。
“你個混小子,什麼時候的事啊!也不提前說出來叫你老子我高興一下!”李叔叔回頭一巴掌拍在了二狗哥的腦袋上,笑哈哈道。
能從李叔叔這個斯文人嘴裡聽到“老子”的這個詞語可是非常不容易的。李叔叔也發現他的言語上有些不恰當了,畢竟這還有外人呢。他歉意的笑了笑,繼續開車。
劉小蘭從骨灰盒上飄出來了,她充滿歉意的看着自從聽到了她懷孕的假消息就一直笑的合不攏嘴,還哼起了小調的李叔叔。然後又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二狗哥。眼淚啪嗒啪嗒的就流了下來。
車子裡的氛圍成了兩極分化。李叔叔樂的簡直都要三天了。我們三個人卻是表面上在笑,心裡卻在滴血。
等到了家之後,李叔叔像是個得了獎要急切的告訴家長的小孩子一樣把這個二狗哥編造出來的假消息告訴了李阿姨。
好久不見的李阿姨身材有些臃腫了,她抓着一把擀麪杖從廚房裡出來,一棍子敲在了二狗哥的屁股上,“臭小子!兒媳婦懷了孕也不知道跟你老孃說。”
實話說,當我聽到一直都是以淑女示人的李阿姨的嘴裡蹦出“老孃”的這個詞語之後,我都已經簡直不敢
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看來,這個假消息對於這對老夫婦是天大的好消息。
幸好這對老夫婦對我還是有點印象的,然後笑呵呵的指着趙柔說這是你女朋友吧。
對於別人再一次把趙柔誤以爲了我女朋友的這一件事,我已經相當的有免疫力了,當下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而趙柔也只是低頭裝作嬌羞狀的笑了兩聲,也沒有過多的解釋。
夫婦兩個本來要留我在家裡吃飯,我說現在這個點打車回家的話還不算是太晚,況且我也好久都沒有回家了。這才放我離開。
幸好那個麪包車的司機還沒走遠,給了他五十塊,一直把我送到了村口。
我的這個村子並不算是太落後,當然也不是很先進的那種了,只能說是一般。
我並沒有給爸媽說我要回來,所以晚上九點多我在領着趙柔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我媽只是愣了一眼,然後親切的就把趙柔當作好幾年都沒見的親生閨女一樣給拉進了屋子,獨自把我一個人給晾在了外面。
一直把趙柔的各方面都打聽清楚了之後,老媽纔給了我一個讚賞的眼神,好像是在說這閨女還行,就她了。
我直接無視掉了她的眼神,終於也能插話了。自從進屋之後我都沒有看到我爸,我就他去哪啊了。
我媽說村裡西頭的張大爺昨天不行了,我爸去那裡幫忙了,還說我小時候張大爺對我不錯,叫我明天找個時間也去看一下。
我嘴裡應下來,心裡卻感覺有點心酸。
如果我沒算錯的話,張大爺現在已經一百多歲了,可以說是活的夠本了。可是他的晚年生活過的並不算是太好,他有七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孝敬的。等張大爺老了之後就紛紛出去跑到打工去了。甚至連的地址都沒有給老爺子留下。老爺子孤苦伶仃的,辛辛苦苦把七個兒子拉扯大,到了晚年該享清福的時候,卻是成了一個不是孤寡老人的孤寡老人。
張大爺年輕的時候爲人很好,助人爲樂,可以說是這個村子裡的活雷鋒了。所以在他老了之後沒人管的時候,大家也紛紛伸出援手救濟老人家。所以老人家的溫飽倒也算是解決了。
記得我小時候經常去張大爺家玩,因爲他的家裡有一顆大紅棗樹。上面結的棗又大又甜。我們經常三五成羣,好像掃蕩一樣就去了張大爺家,之後張大爺就會把棗子分給我們,不過前提是要陪他玩一天。現在想想,他那時候應該是太寂寞了。我記得小時候常常聽他念叨着:要是我那七個兒子結婚生子了,我孫子應該也有你那麼大了吧。
我媽不滿的給我念叨着:“你張大爺死了之後,他那消失十幾年的兒子聽到了消息全都回來了,一個個哭的稀里嘩啦的。不過明眼人誰不明白啊,還不是盯上了張大爺的那個祖宅。哼!貓哭耗子假慈悲!”
趙柔正喝着水,聽到我媽這麼一說噗的一下就把水給吐出來了。
我也感到很丟臉,“媽,
您別瞎用成語好嗎?什麼叫貓哭耗子啊?真是的,盡給我丟臉。”
我媽尷尬的笑了笑,其實她也是個暴脾氣。大家或許不瞭解,在農村裡土生土長的婦女,脾氣幾乎比男的還要野蠻。這要是擱在以前,我要是這麼說的的話。我媽的鞋底已經飛過來了,不過現在在她那個“假想兒媳婦”面前,我媽也不敢發作,只是狠狠的剮了我一眼。
我們三個圍坐在屋子裡又說了一會兒,坐了一天的火車我本來已經很累了,可是我還想等見我爸一面,跟他說說話再睡覺。可是一直都到了十一點半了,他竟然還沒有回來。
這就奇怪了,要知道在我們農村,基本上十點的時候大家就都睡了,就算是再怎麼早出晚歸,超過十一點都已經算是不正常了。而且我們跟張大爺家也沒有什麼親戚關係,也不用再那裡守夜啊。留給張大爺那七個孝順兒子好好表現就行了。
我媽坐不住了,要叫我過去看看,我找來一把手電筒就出門了。我們這個村子裡雖說也有路燈,不過除了什麼重大節日,其他的時候都不會亮的。
趙柔也要跟我去,我讓她留下。畢竟那種場合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況且她根本都不是我們村的,這時候去也根本就不合適啊。
趙柔指了指天上的月色,“無雲遮月,今晚怕是有什麼東西要熱鬧了。”
我擡頭看了看,果然,一朵漆黑色的烏雲從西頭飄了過來,把月亮整個都遮擋了起來。村子裡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村西頭?
我若有所思,卻又猛地一驚,難不成是張大爺那裡出了什麼事了?
想到這,我抓起手電就狂奔了過去。
我抓着手電,沒命的朝着村西頭張大爺那裡跑了過去。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着急,或許是因爲剛剛聽了趙柔的那些話,或許這本身就是一種預感。
可是叫我奇怪的是,我越往那裡跑竟然就越安靜,好像那裡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我想多了似的。
只是我不敢停下,還是在沒命的跑着。終於叫我跑到了張大爺家。
我看到張大爺家的周圍聚集了許多人,都是我們村子的,他們一個個都趴在牆頭上,使勁抻着腦袋往院子裡看。難不成是在什麼看熱鬧?可是都這麼晚了誰還有心思看熱鬧啊,況且爲什麼會這麼安靜,張大爺家的院子裡又有什麼東西好看呢?
而且我還注意到,張大爺家此時竟然是大門緊閉,院子裡面也是安靜的很。
周圍都很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死寂,安靜到我都可以聽到這些人的心跳。砰砰的聲音連在一起,好像打鼓一樣。
“劉嬸兒,這是咋的了?”我戳了戳正用力往裡擠的一箇中年大媽說。回到了老家,我說話也變的很土鱉了。
劉嬸兒見是我,很熱情的問候了我兩句,然後她把手擋在嘴巴邊,很神秘的壓低了嗓音說:“張大爺,詐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