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居然要讓蕭士及二弟的妻子主持蕭家後院的中饋,方嫵娘頭一個就不服氣,暗暗地瞪了杜恆霜一眼,就對龍香葉笑道:“霜兒年紀小,不懂事,總是咱們做長輩的要教導她,不能教唆她。”暗示杜恆霜能這樣說,都是龍香葉誘導的結果。
龍香葉笑着搖搖頭,嗔道:“方妹妹還是這樣風趣。你的女兒,哪裡是我這個老婆子能夠左右的?她的主意大著呢!”
方嫵娘還要說話,關蕓蓮已經越步出來,對着杜恆霜行了大禮,感激地道:“其實大嫂是長嫂,這個家應該是大嫂當纔是。但是既然大嫂想多些功夫服侍大哥,還要在娘面前盡孝,我就勉爲其難,幫大嫂管着這個家吧。大嫂放心,咱們是一家人,娘還年輕,咱們蕭家人又少,等妹妹出了門子,這個家就只有大哥和二郎兩兄弟了。常言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正要他們兄弟倆和睦相處,這個家才能興旺昌盛呢。——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金姨媽也跟着湊趣道:“其實管家這回事,真是吃力不討好。大少夫人剛嫁進來,還是開枝散葉最爲重要。這女人,最重要是要能生兒子。我們老夫人就是有福氣,生了兩個能幹的兒子,所以一輩子順風順水。”然後看向方嫵娘笑道:“我和許夫人就沒有什麼福氣,我只有一個女兒,許夫人有兩個女兒,都是苦命人。”
方嫵娘就要發火。
許紹輕輕按住了方嫵娘,笑着問道:“請問這是哪一位?”
關蕓蓮走過來扶住金姨媽的胳膊,笑着道:“許老爺。她是我嫡親姨媽。”
許紹“哦”了一聲,道:“我夫人給我生了個小兒子,怎麼能叫苦命人呢?”
金姨媽一時語塞,纔想起來方嫵娘再嫁之後,又生了兒子。倒不像自己,只生女兒。
龍香葉面色變了一變,將話題又繞了回來,“那就這麼說定了。——霜兒,你不會反悔了吧?”
杜恆霜來在想着要用什麼巧法子來揭穿龍香葉當面撒謊的謊言。可是現在聽見龍香葉問她會不會反悔,就知道自己完全被龍香葉套住了。
她現在就算跟人說自己沒有主動說過讓關蕓蓮管家的話,也會被人認爲她是“反悔”了,所以矢口否認。
杜恆霜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有些六神無主。情不自禁地看向蕭士及。
蕭士及似乎早有準備,對她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杜恆霜鎮定下來。她相信蕭士及,他不會讓她吃這個大虧的。
“當然,娘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做媳婦的,從來都只有聽婆母的吩咐,自己是不敢自專的。是吧。二弟妹?”杜恆霜笑盈盈地福了一福,站到了蕭士及身邊。
蕭士及脣角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杜恆霜到底不是軟柿子。
雖然蕭士及對她暗示不用着急,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刺了龍香葉一句,表示剛纔的話。就算是她說的,也是被龍香葉逼着說的。
中堂上的人都是人精,當然也都聽懂了杜恆霜的言外之意。
方嫵娘當時就要發作。
許紹再一次拉住了她,對她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方嫵娘很不忿。低聲道:“你拽我做什麼?”
許紹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女兒已經嫁人了。你不爲她想想?”
方嫵娘發脾氣,是一時之氣。
可是等她走了之後,所有的後果都要由杜恆霜來承擔。
方嫵娘一下子明白過來,只好忍氣閉嘴。
慕容蘭舟張了張嘴,想爲杜恆霜說幾句話。
毅郡王對她微微搖頭,又朝蕭士及那邊努了努嘴。
慕容蘭舟心領神會,知道蕭士及應該是早有準備,就不再多嘴,笑盈盈地對杜恆霜點了點頭。
杜恆霜心神大定,一臉鎮定地看向蕭士及。
陳月嬌看見蕭士及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裡咯噔一聲,暗道不好……
這個主意,還是她給關蕓蓮出的,關蕓蓮轉述給龍香葉聽,纔將杜恆霜套了進去。
對於陳月嬌來說,這個管家大權是非常重要,萬萬不能從關蕓蓮手裡拿走的。
上一世的杜蘅想要管家,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了兒子之後,纔在蕭士及的幫助下,奪回管家權的。
那時候的陳月嬌,可是一點都不懂管家,正一門心思幫杜蘅看孩子呢……
蕭士及咳嗽一聲,笑着對龍香葉道:“娘到底還是疼二弟和二弟妹,我和霜兒都是自愧不如。”
龍香葉聽見蕭士及這樣說,十分得意。
這個大兒子,終於也知道爭寵了。
“看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倆都是我親生的,我怎麼會不疼呢?我是心疼你媳婦兒,她是嫡長宗婦,管家太費神,她可是要留着給我們蕭家好好傳宗接代的,不生個十個八個,怎麼對得起我們蕭家的列祖列宗呢?你說是吧?”龍香葉一幅慈愛的樣子,拉過杜恆霜的手,仔細摩索。
蕭士及笑着點點頭,“娘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既然娘執意要讓二弟妹繼續管家,而且二弟妹這兩個月確實把這個家當得井井有條,我當然是聽孃的話,讓她繼續管家。就連霜兒我也敢保證,她是不會說個‘不’字的。”
關蕓蓮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滿意地衝陳月嬌眨了眨眼。
陳月嬌暗罵關蕓蓮是個草包,趕緊低着頭,悄悄躲到金姨媽背後去了,生怕讓蕭士及看見關蕓蓮對她擠眉弄眼。
蕭士及根看都不看關蕓蓮一眼,繼續對杜恆霜說道:“霜兒,雖然二弟妹能幹。娘心疼你,不讓你主持後院的中饋,可是你是長媳,不能躲懶。這樣吧,就讓二弟妹管內院,你管我們蕭家的外院吧。——我們蕭家所有的鋪子、田莊,還有管事,都由你來管總。”
這一席話,聽得衆人都呆滯了。
大家都知道。管內院雖然是很大的權力,但是跟打理外院的生意完全不能比。
最起碼的一點,內院的開銷,都是每個月由外院的帳房送進來的。
如果外院不給錢,內院的管事人就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想管事都沒法管。
蕭士及將蕭家的外院,和蕭家所有的生意交到杜恆霜手裡,可比光爲她爭一個內院的管家權強多了。
龍香葉臉色頓時扭曲起來。
她當然知道內院和外院之間的真正關係。
只是杜恆霜是女子,而且是嫁了人的女子,怎麼能去外院拋頭露面,還要打理蕭家所有的生意?那自己的二兒子怎麼辦?
龍香葉一直以來的盤算,就是蕭士及在外面做官。做得越來越好。
蕭泰及就打理蕭家所有的生意,管理蕭家的外院,這樣一家人才能和和美美,興旺昌盛。
哪有自己的親弟弟不信。非要把一盤生意交給一個外人?!
龍香葉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樣不妥吧?霜兒是一個女兒家,怎麼能去外院跟那些粗鄙的男人打交道?你放心,我還不放心呢!”
蕭士及忙道:“娘,霜兒只是管總。下面具體的事務,有管事和大掌櫃去執行。不用她拋頭露面的。”
“士及,這話就不對了,她一個女兒家,懂什麼生意?讓她管總,還不是讓那些下人趁機鑽了空子,將我們蕭家的生意搬得乾乾淨淨?——不成,不成,絕對不成。”龍香葉義正詞嚴地表示反對。
方嫵娘這才笑着拿帕子印了印自己的嘴脣,笑着道:“杜、蕭兩家原是商戶出身,我們霜兒別的不說,看帳是行家裡手。杜家所有的鋪子,從前幾年就是霜兒一理,如今蒸蒸日上,生意興隆。龍姐姐,這一點你絕對可以放心。蕭家的鋪子交到她手裡,只會比以前更好,絕對不會讓你賠的!”
蕭泰及看了看瞠目結舌的龍香葉,又看了看一臉淡定的蕭士及,纔有些着急了,輕輕咳嗽一聲,拽了拽龍香葉的衣襟。
龍香葉會意,又堆起笑臉,道:“話是這麼說,可是這外院和蕭家的生意,是泰及在管。若是讓霜兒把這些都接過去了,人家可是會笑話我們士及不孝不悌的。”不悌,就是不友愛兄弟。
慕容蘭舟默默地在旁邊聽了半天,這時纔出聲笑道:“真是有意思。蕭兄弟的家業,內院歸了弟妹管,外院歸了弟弟管。知道的,說蕭兄弟孝悌兩全。不知道的,還以爲這份家業是蕭家二少爺的呢!”
龍香葉知道慕容蘭舟是未來的郡王正妃,一時也不好直接反駁她的話,訕訕地道:“都是蕭家的產業,何必分得那麼清楚?士及在外面做官,沒有功夫打理府裡的生意,交給他弟弟,是應有之意。”
方嫵娘冷笑道:“蕭家的產業?我怎麼記得十多年前,蕭大哥的產業就被龍姐姐敗光了?”方嫵娘嘴裡的“蕭大哥”,自然是說得是龍香葉的丈夫,蕭士及和蕭泰及、蕭嫣然的爹蕭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