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京州的官道上,白衣的蘇澈眯着眼,漫步走在洛諾身後,春日並不刺目的暖陽打在臉上,總讓人醺醺然想要酣睡一場。
走在前頭的洛諾拿着份獸皮地圖,研究着去靈泉州的路線,畢竟修士也做不到像神仙那樣睜眼閉眼就瞬達目的地,“南嶺在北,霓道人所在的御城在南,要折返好長一段路呢。”
“洛諾,作爲洛水修士,不能開個傳送門把我們送到南嶺嗎。”
“你又是哪看的志怪傳說,你說的屬於空間之法,修而大成者纔有可能隔空而行,就算我真是燎原境的大道者也帶不了其他人哦,太危險了。”洛諾頭也不擡地說道,對蘇澈亂七八糟的問題少女算是免疫了,但她從來不敷衍或者不耐煩。
蘇澈一嗒一嗒地開閉着影秀的劍鞘,感受到裡面愈來愈澎湃的劍氣,從沒有測試過極限,他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有怎樣的實力,但他唯一清楚的是,他運劍運氣那是一塌糊塗。剛纔空地上他與洛諾切磋了一下,同等境界下他被壓的如大車下的小車,看來還需要多點磨刀石啊,“那你們不求宮有沒有燎原境的大修士呢?”
“不知道,也不是很關心。”
確實是像洛諾的回答,蘇澈深以爲然地點頭。
“不過你可能有個誤區,蘇澈。”洛諾放回獸皮紙,緩步與少年並肩而行,“在大黎,不是拳頭大就是代表一切,還有很多東西影響着一方勢力。要我歸結的話,無非是權財與勢。“
“沒有財權支撐的勢力只會淪爲更強者的看門狗,沒有勢,即強大實力支撐,再多的錢財也是在替人保管罷了。縱觀大黎乃至中洲各個強悍的宗門廟堂,沒有哪個是偏頗一處。哦,以前可能有吧,被大黎鐵甲踏平的北趙就很有錢,現在那些錢都用來養那羣喂不飽的鐵甲怪獸了。“洛諾纖指點着下巴,思考道。
“哦哦……“蘇澈確實有點被驚到了,不是因爲洛諾的話,而是因爲……
“喂,你是不是以爲我是那種不聞窗外事,只關心道法的修行的道癡啊。“少女斜睨着蘇澈,沒好氣地說。
“沒有,沒有!“蘇澈一臉誠信。”那你說說有哪些勢力符合你的條件呢?“
“嗯,這我要先講到鏡鍾天下的各個命脈了,把握了命脈便是天時地利,可以說處處先人一步。”洛諾已經不是數天前那初見相對懵懂的少女了,早就知道不可輕信他這副麪皮表象。不過她也不深究,知道蘇澈是在轉移話題,但她還是樂意多教教她的同伴天南地北的知識,主要是蘇澈實在太對修界乃至大黎都知之甚少,若是師姐在,以她的性格,怕是拉過來就要開講堂了。“第一,大黎富裕冠絕中洲,靠的是豐富的礦產與貫通數洲的商港;月州玉,月石玉與螢磷礦是全天下都饞涎的礦石,嗯對哦,月州玉就是大黎最昂貴的錢幣的材料,現在已經是三大洲都流通的貨幣了。”
蘇澈認真聽着,他確實對大黎太不瞭解。慕嫦又問不得,她倒是對遠古秘辛如數家珍,但不食人間煙火,不知天下幾何。洛諾正好博學多才,可解近渴。
“那便麻煩先生了。“蘇澈笑道。
可惜這場座談沒持續多久,官道旁有位破衫老者,神色焦急,見到有路人經過,連忙高聲呼喚。
洛諾與蘇澈停下交流,蘇澈開口問道:“這位老人家,發生了什麼事?“
那農夫打扮的老者連連喘息,大汗淋漓,顯然累得不行,“兩位遊俠,幫幫忙。我叫黃德一,今天和我那做獵人的兒子上山打獵,抄了條近路,沒想到遇到頭大蟲!他攔下那惡獸讓我先逃了出來,但我實在放下不下我那兒子。見兩位遊俠神俊非凡,定非常人,還請二位出手幫忙。”
“對,就是我身後這條,一個廢棄屋子旁,不下數十步應該就可要看見。“老者一口氣不順,急得咳嗽起來。
蘇澈與洛諾見這人神色不似作僞,關乎人命之事耽誤不得,蘇澈仗着氣練雄橫,先行一步,洛諾本想帶上老者,但一想到危險尚未可知,還是讓他先緩上一緩。
正如那農夫所講,不久便可見一間屋頂破敗的木屋,隱在蔥蔥草木中。蘇澈站在房前,左顧右盼。
“完全沒有老虎的痕跡,我也沒感受到它的氣息啊。“
“沒有所謂的大蟲,倒是有幾處極隱蔽的人的呼吸聲。“洛諾接過話來,隨意看了看,早知道她把那老頭也帶上了,虧她還好心留他在那歇息。
見洛諾神色平靜,知道不是什麼大事,蘇澈反而開始端詳起她暗指的幾處地方。他的感知力完全不如身旁的洛水修士,他就完全看不出那灌木中還藏有人。
沙沙沙沙,靴子踩在草地上,身着獸皮異服的男子擋在來的小路上,豹頭環眼,目露兇光。
“不知天高地厚…小孩…,看看你們等會……這麼鎮定不。“晦澀拗口的口音夾帶着蘇澈聽不懂的方言,但其中兇惡還是可以體會得出來
“腰上掛把劍真以爲自己是什麼大俠客了哈哈哈哈,”又一異服漢子從側方樹幹後陰影走出,鷹鼻鷂眼,面色陰沉上許多。他一手舉着漆黑勁弩,一邊咧牙嘲諷,“小子,等會就叫你知道,這中洲險惡,沒事待在家裡,不要出門找死。”
陽光穿不透這茂密的枝椏,大片樹蔭散在木屋前,更顯幽森。鷹鼻男子笑得更爲肆意,他估計這兩名富人家的公子千金已經嚇破膽了。
洛諾還是之前那神色,對兩人的挑釁恐嚇無動於衷,她微微偏頭向蘇澈解釋道:“聽口音他們幾個應是來自荊州以南,又是花紋服飾,南蠻子吧。“雖是講與蘇澈聽,但少女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在靜謐的樹林顯得清晰無比。
“呵呵,南蠻子。”屋裡走出來一人,雄壯有力,長髮紮成數個辮子散在背後,看來是這夥人的領頭者,他聽見洛諾最後略帶嘲諷的稱呼,本不想出面的他忍不住出口道,他最最聽不得大黎人這等傲慢的言辭。
“吾乃南山深林地大祭司之子,蕭。“單字蕭的頭領眯眼道,冷冷的目光在這倆不知深淺的楞頭兒間遊弋,他已經把這二人當作已死的獵物。一隻褐色歌鷹落在他肩頭,輕啄手掌,”兩位,待會你們要爲那不禮貌的稱呼付出額外代價。“
蘇澈記得曾見過這隻深色的鷹,他開口問道:“你們幾天前就跟蹤我們了?”
“嗯。”
左側灌木中又站起一人,手無寸鐵但膀大腰圓,他只應了一聲便不再多言,看來是位習慣沉默之人。
聽了蕭的話,洛諾點點頭,迴應道:“青州不求宮,洛諾。這位是我的夥伴,影秀劍主蘇澈。“
“呃,我想換個名號了。”
聽了眼前少女所言,蕭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妥,他一時也想不起哪裡聽說過這什麼宮,他剛想開口,那鷹鼻男已經率先躍下,“小娘皮還這麼囂張,跪下來喊三聲爺爺,可以饒你不,呃。“男子話至半頭,愣在一旁。他剛走近他的獵物,這纔看清二人的容貌;那男的星眸如海,略顯消瘦。鷹鼻男心生妒忌,暗道待會定要他生不如死,免得再閃到他的眼睛。想是這麼想,但一見到那名洛諾的少女,鷹鼻男腦子裡便什麼都不剩下了。美啊,真美!男子空空的腦袋讓他想不出什麼詞語來形容眼前尤物,他發誓他這輩子見過的所有女人加起來都不及這少女一分,不,半分。慾望的火焰驟然升騰,讓他的聲音都有些了變化,急切無比,”呼……喂,那個男的,你到一邊去,你的夥伴真是,真是…嘿嘿,如果等會爺爺開心,或許還能饒你們一命。“
“那男的我要親手掐死。“沉默寡言的另一人突然開口道,眼神熱烈。
蘇澈眼神徹底冷了下來,他最聽不得對他在乎之人的污言穢語,影秀的劍芒在陰鬱的陰影下寒意如潮。蕭面色大變,那如潮劍意掃過他時,他甚至來不及把他的刀拔出來。
蘇澈輕笑搖首,劍勢未出,但已沒有必要。就知道他那夥伴不是受人氣的那種。
蕭這才後知後覺地抱起膀子,這大晴天的怎麼會無故呼出白霧來。
身後攔路的與那沉默男子沒了聲音,怪異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鷹鼻男還是之前那副饞涎的嘴臉,身體前傾,但他顫慄的瞳孔卻充滿了不敢置信與恐懼,他想說什麼,但不知道爲什麼發不出聲來。
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轉,臉頰與草地來了親密接吻。咦,爲什麼我摔倒了…這是他最後所想。
深林地的頭領牙齒止不住地打顫,咯咯作響,剛纔有一瞬,他感覺有手撫過他的臉。
他的同伴,那其他三人,已經碎成數塊,晶瑩璀璨,散落一地。
“那你說說,代價是什麼,南蠻子。“
沒有他們想看到的恐懼與楚楚可憐,沒有憤怒,也沒有嘲諷,她只是這樣淡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