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江水有些刺骨，當林意全身沒入水中，砸出巨大的水花時，耳畔響起季聿揚模糊的聲音，他說林意，林意，一遍一遍的叫她的名字。她漸漸的失去意識，刺骨的江水從四面八方涌入身體。“季聿揚，對不起……”
林意醒來時入目的是一片純白，呼吸間是她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環顧一下四周才反應過來現在她身處醫院。她記得在最後的一刻，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至於是誰把她救起的，她無從得知。此時季聿揚正趴在病牀邊上熟睡，面容有些憔悴。她才微微翻了翻身疼痛瞬間席捲全身，林意忍不住發出“嘶”的聲音。病牀邊的人幾乎在同時也擡起頭看向她。
“你醒了，還有沒有哪不舒服。”詢問着去翻看她的手，剛觸到她就喊疼。季聿揚按了鈴不一會醫生和護士就走進來例行檢查，季聿揚站在一旁面無表情一語不發，彷彿剛纔那個急切詢問的人不是他。
“是你啊，嘻嘻。啊，疼！”王醫生檢查時，林意忍不住的喊，蒼白的小臉皺成一團。旁邊的季聿揚臉色更加難看，屋子裡的氣壓瞬間低了很多。
“十幾米的高度都敢跳，這點痛算什麼。”給林意檢查的王堯王醫生她認識，兩人年齡相仿，又同時進的醫院，平時一起合診，關係自然不錯。此時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下手沒個輕重。弄得林意一陣哭天喊地。
“蒼天可鑑，真的是意外，我還想多活幾年。”林意很誠懇的解釋道，她確實不想死。
“你死不了，禍害總是遺千年。按時吃藥，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你的病人肖主任讓人幫你照看了。”王堯瀟灑的離開，到門口時不忘囑咐護士給林意多扎幾針。
王堯一行離開之後病房裡一片寂靜，季聿揚不說話，只是定睛望向她。林意被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開口道
“你不用上班嗎？”這話一出口她恨不得掐死自己，這時候說這話似乎顯得她太不識擡舉。果不其然季聿揚瞪了她一眼。
“我，我躺了多久。”她小聲的問，極力的挽回局面。
“三天。”季聿揚轉身走向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
“那個……那個。我真的是意外掉下去的，沒有存心想死。”
“我知道。”季聿揚的話言簡意賅，沒有情緒，卻讓林意長舒了口氣。
“林意，對你來說我算什麼？”他的話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屋裡一片寂靜，靜到樓下的談話都能聽見。林意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似乎任何一個形容詞都不足以形容他在她心中的樣子。她無法給他一個明確的定位。
“不管曾經是什麼，現在你只是我認識的人。”
“僅此而已嗎？”季聿揚的聲音裡帶着慍怒，沉聲問道。
林意不敢看他，她怕自己高築的心牆瞬間崩塌，咬牙答到：“對，僅此而已。”
季聿揚並未像意料中那樣摔門離去，他走向牀邊，面帶微笑的看着林意，有力的大手壓着她的雙手，整個人壓在她的身上。逼迫她看着自己的雙眼。啓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僅此而已。”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林意看着他此時溫柔的眼眸，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無意傷害他，只是如今她還有何顏面站在他的身旁，接受他的愛意。
“妞，聽說你跳江了？”喬思的突然到來打破了兩人的僵局。季聿揚放開她的手，從她身上下來。喬思尷尬的準備退出病房：“呵呵，你們繼續，我什麼也沒看到。”
“等等。”看喬思準備離開季聿揚叫住了她：“你來陪她，我公司還有些事，晚些我再過來。”說完也不管那兩人因爲他的一句晚些再來有多驚訝就邁着矯健的步伐離開。
病房裡的兩人面面相覷一會後喬思終於開口“妞，沒事吧。那麼高摔下去，不會有腦症蕩吧。”
林意給了她一個白眼，笑道“我以爲我要死了，可是我一想着我的存款密碼還沒告訴你，所以我又堅強的活下來了。”
“你還笑，接到消息的時候我都快急瘋了。不會游泳還去水邊。”聽說林意跳江時她正在外地出差，那邊的項目一直談不下來又不能離開。最後她只能給季聿揚打電話，這才放心。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林意記得，七年前她站在江邊準備往下跳時喬思對着她大喊“你要敢跳下去我就把你爸挖出來順着江撒。”到現在她都還記得喬思臉上的淚水，她說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拋下我。最後是唐厲把她拽過來。喬思哭得傷心欲絕，她卻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沒死就好。”怕她多想喬思岔開話題“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麻辣小龍蝦。”
“想都別想。”喬思直接出言拒絕。 “你安心躺好，我下樓去給你買點粥。”
“不聽我的意見，還問我幹嘛。”
喬思還沒做多久唐厲就走了進來：“小意，你還好吧。”
“我沒事。”林意的聲音明顯冷了幾分。
“沒事就好，你……”唐厲試探的看着她。
“這是一個意外。”怕他多想，林意不忍的補充道：“我累了，要休息，你走吧。”
她實在是接受不了他的好意，即便過去他曾那樣極力的幫過她，可是能避免的她堅決不接受。這些堅持也許是爲了她長眠於地下的爸爸，或是爲了她最後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