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道人暈厥時,這對玉環落在了地下,被柳貞貞悄悄的撿走,帶了出來。
許莫伸手接了過來,一手拿了一隻,輕輕一撞,兩隻玉環便發出輕微的‘呼’聲,接着便見漫天繩索,套成環狀,四處亂飛。許莫心念動處,繩索隨心而動,極爲靈活。
紅線喜道:“許大叔,有了這個寶貝,以後抓人,不用再使繩子了。那臭道士雖然逃了出去,丟了這麼個寶貝,也夠他心痛好幾天的。”
許莫點了點頭,便將玉環收了起來。柳貞貞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小嘴一撇,輕聲嘀咕道:“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
殿外傳來痛苦之聲,諸女重見天日,忍不住大聲痛哭。柳貞貞帶着紅線過去勸解,那車伕睡的正熟,也被哭聲驚醒過來,走出偏殿來看,一下子看到二三十個美貌女子,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諸女好不容易停住了,許莫問道:“絮兒姑娘,靈兒姑娘,你們要到哪裡去?今後有什麼打算?”
衆女面面相覷,這個問題,她們暫時還沒想過。
許莫接着又問:“你們各自回家去麼?都知道自己家在什麼地方麼?”衆女聞言點頭,她們被拘過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十八歲了,當然都知道自己家在哪兒。
柳貞貞道:“不如咱們報官吧。”
許莫點頭道:“這倒是應該的,不過或許用不到咱們。那高府的大公子也失蹤了,如果他的家人有人逃了出去,只怕早就報官了。不過各位姑娘,如果是報官的話,自有官府送你們回去,咱們就要提前分手了。”
衆女互相看了幾眼,神色猶豫。其中一女突然放聲大哭,抽泣着道:“我不要回去,我受了侮辱,家人也不會再要我了。許公子。你讓我跟着你去吧。你救了我性命,我一輩子做牛做馬的服侍你。”
旁邊各女聽到她的說話,也都下淚。
柳貞貞過去拉住那女子的手,勸慰道:“姐姐。你先別哭。”
許莫聽那女子哭的傷心。搖了搖頭。向林絮兒詢問道:“這位姑娘是怎麼回事?”
林絮兒道:“這位妹妹名叫葛素素,她爹爹是一位秀才公,門風極嚴。一旦知道素素妹妹被人玷污了,怕是要打死了她。”
頓了一頓,接着又道:“其實不止是她,許公子,女人家的名聲要緊,我們這些姐妹回去,只怕大多數都會和素素妹妹一樣。就算父母寬容,處在鄉間,也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受人指指點點。”
許莫忍不住一聲嘆息。
薛靈兒補充道:“許公子,就算我們能夠找個人家嫁了,有這麼一出事在,在婆家也要一輩子的受氣。況且……況且……”說着說着哭了出來,一邊抹淚一邊繼續道:“像我們這些平常人家的女兒,受了侮辱,又無嫁妝,哪裡有什麼像樣的人家肯要我們?”
紅線聽她說的傷感,也跟着哭了出來,“許大叔,你幫幫她們啊。”
許莫想了一想,“這樣吧,各位姑娘。”突然提高了聲音,神色嚴肅。衆女一起望過來,聽他說話。
只聽得許莫繼續道:“臨別之前,我送你們每人一副藥方,你們自己謹記。我這藥方,獨一無二,可保你們一世富貴。回去之後,不管是孃家人,還是以後嫁人到了婆家,都不要告訴任何人知道。就算嫁了人,你相公對你再好,也不要把藥方說給他。除非哪天你要死了,纔可將這藥方留給後世子孫。能做到麼?”
柳貞貞讚許的道:“這個辦法好,各位姐姐有了錢,就不愁不受別人尊重了。就算別人不尊重她,也可以自己單獨出去過。”
頓了一頓,接着又問:“只是你哪來那麼多的藥方?一副藥方而已,又怎能保人一世富貴?”
許莫笑道:“我說可以,那就可以。”
柳貞貞見他不直接回答自己的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小嘴一撇,低聲道:“混蛋,神神秘秘的,我好稀罕知道麼?”
衆女聞言一喜,林絮兒道:“如果如此,許公子就是我們再生父母。”
葛素素感激的道:“等我回去,就把許公子長生牌位供奉起來,日夜參拜。”
許莫淡淡的道:“不用說的那麼重,也用不着這樣。各位姑娘,你們一個一個過來,我傳你們藥方。這副藥方,不立文字,你們自己記在心裡。回去之後,還有一段很重要的話要記好了,不管是你父母也好,嫁人之後丈夫也好,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除非你要死了,都不要把這份藥方告訴任何人。切記,切記,這副藥方是你們安身立命的根本,一旦說了出去,或許就再不會有人看重你們了。此外,配藥的時候,無妨多買些其它藥物,影響他人判斷,不要讓人從你購買的藥物裡推究出你的藥方來。”
衆女悉心傾聽,盡皆點頭。
許莫向衆女掃視一圈,目光落在薛靈兒身上,“靈兒姑娘,你先來。”諸女當中,他和薛靈兒認識最早,因此特意照顧一些。
薛靈兒搖頭道:“許公子,還是讓其他姐妹先來吧。”
許莫目光轉移到林絮兒身上,這次之所以能夠趕走廣陵道人,林絮兒出力最大。
林絮兒笑道:“許公子,還是讓其他姐妹先來吧,我和靈兒妹妹最後。”
許莫道:“那好,你們商量一下,看哪個先來,一個一個進來。”說着走回大殿裡去了。
柳貞貞和紅線都跟了過去。
諸女商量片刻,決定讓葛素素第一個來,葛素素客氣了幾句。便答應了,當先向大殿裡走去。
進了大殿,便見許莫在神案旁的蓮花臺上坐着,柳貞貞和紅線分站他的左右。
“許公子。”葛素素走到神殿下方,深深的施了一禮。
這次許莫受了,這才道:“素素姑娘,你過來。”
葛素素便走近前去,走到蓮花臺跟前,卻又跪下了。
許莫也不招呼她起來,得到的太容易了。人就不會珍惜。況且她心裡感激。若一味的不讓她多禮,她心裡反而要不安了。
當下道:“素素姑娘,我傳你的這副藥方,專制傷風。不管多重。藥到病處。你記好了。”
傷風其實就是感冒,在現代當然算不得什麼,在古代可不一樣。一來這種病極容易得。一不小心着了涼,或者變了天,都有可能患上,二來這種病極易轉成其它病症,從小病變成大病,一不小心,就有性命危險。在古代,傷風其實是最難醫治的病症之意,許莫也是知道這一點,纔將這個藥方傳給葛素素。
葛素素答應一聲,“是。”仔細傾聽。
許莫便將藥方說了。末了又問,“你記下了麼?”
葛素素道:“記得一部分。”
許莫便又說了一遍,葛素素記心並不算好,許莫一連說了好多遍,這才記住。許莫讓她背誦了幾遍,糾正了幾處錯誤,這才放心。
最後再次囑咐道:“素素姑娘,這副藥方足夠保你一世安康,回去之後,我剛纔說過的話,你要記好了,不管是你的父母也好,嫁人之後丈夫公婆也好,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要將這副藥方泄露給他人,除非哪天你要死了。你能記住麼?”
葛素素正色迴應道:“許公子,素素記下了。”
“嗯。”許莫點了點頭,接着又道:“你發個誓來。”
葛素素一怔,心想:是了,這是許公子的藥方,他自己也要用。傳給我使用,已是天大的恩德了,我若泄露出去,就是損了他的利益。
想通了這一節,便起誓道:“黃天在上,后土在下,今天許公子傳我藥方,我葛素素要是將其泄露給其它任何人,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後下到十八層地獄,來世投胎成畜生豬狗。”
許莫微笑道:“誓言用不着起這麼重。這份藥方,對我來說,倒也算不得什麼,本來用不着你們起誓。只是我擔心你們中的哪一個耳根子軟,回到家裡,或者嫁了人,被家人或者丈夫幾句好話,就給套了出去,就此失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他人對你好還好說,若是對你不好,只爲了你的財富。你連最後的憑持都失去了,此生可就難了。嗯!你下去吧,再叫一個人過來。”
葛素素一聽,這才知道自己剛纔誤會了這位許公子。他讓自己起誓,竟也是爲自己着想,一時之間,對於自己剛纔的想法,不由得好生自悔。
她擡頭望了許莫一眼,淚眼朦朧之中,只覺得這位許公子聖心仁慈,竟如神仙菩薩,忍不住伏倒在地,抱住許莫雙腿,痛哭失聲。
許莫自是不知在這片刻之間,對方的心思便已發生了這麼多變化,淡淡的道:“你出去吧,再叫一個人過來。”
葛素素磕了幾個頭,心裡暗暗尋思,我回去之後,一定供奉這位許公子的長生牌位,早晚參拜。
直到許莫催促,這纔起來,走出殿去。
“許大叔,你真好。”紅線見葛素素走遠,突然對許莫說了一句,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但緊接着便放開了。
許莫伸手摸了摸臉。
“你這傢伙。”柳貞貞在許莫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眼圈紅紅的。其實在許莫讓葛素素起誓的時候,她心裡的想法和葛素素差不多,直到許莫說明,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他,心下好不感動。
葛素素出去不久,便又叫了個人進來。這次進來的,是那個最爲激憤的紅衣女,名字叫做趙玉蘭。
衆女當中,她性子激烈,情緒也最易激動,剛一進門,便即跪倒在地,磕下頭去,“趙玉蘭給許公子磕頭。”
許莫擺了擺手,道:“你近前來。我傳你藥方。”
“是。”趙玉蘭答應一聲,走到蓮花臺跟前,和剛纔葛素素一樣,也跪下了。
許莫道:“我傳你的這個藥方,和別人的都不一樣,除你自己之外,不要告訴任何人。記住了麼?”
趙玉蘭道:“記住了。”
許莫又說了一個藥方,趙玉蘭耐心傾聽,她的記憶力比葛素素還差一些,許莫連說了十幾遍。這才記住。許莫讓她背了幾遍。糾正錯誤。
和葛素素一樣,許莫也讓她起了個誓。
趙玉蘭依言起誓,許莫又將讓她起誓的原因說了。趙玉蘭聽了之後,情緒比葛素素要激動的多。抱住許莫雙腿。大哭起來。設誓賭咒,讓許莫答應,想要一輩子跟着去伺候他。
好不容易勸解住了。讓她出去,又叫了一個人進來。許莫依例傳了一副藥方,讓其起了個誓,說明緣故。
被廣陵道人拘來的諸女當中,算上林絮兒和薛靈兒,剩下來的總共二十三人。諸女記心好的也有,但大部分記心都很一般,算下來每傳一個藥方都要耗時十幾分鍾。許莫傳了二十多個,便是好幾個小時過去了。
最後輪到林絮兒和薛靈兒,許莫邊讓她們一起進去。林薛二女和他人一樣,走到蓮花臺前跪下。
兩女似乎商量過了什麼事,相望一眼,最後是林絮兒道:“許公子,我和靈兒妹妹剛纔商量過了,我們兩人都是父母亡故,靈兒妹妹只有一個長兄,和一個不省事的嫂子,我卻只剩下一些叔伯兄弟,就算回去,也沒什麼意思,因此我們兩人都想跟着你去。”
許莫微笑道:“跟着我去有什麼好的?”雖然沒有直接拒絕,卻有拒絕的心思。
薛靈兒哀肯道:“許公子,你就讓我們跟着去吧。我和絮兒姐姐雖然愚笨了些,做個粗使丫頭,還是能做得來的。再說了,許公子獨身在外,身邊怎能沒人伺候?衣服髒了破了,誰來幫你洗、幫你補?”
林絮兒也道:“是啊,許公子。靈兒妹妹擅長女紅針織,而我會唱曲兒、吹笛子。你衣服破了,靈兒妹妹幫你來補,困了乏了,我唱小曲兒給你聽,幫你捏退捶背。”
許莫笑道:“有兩位姑娘這麼伺候着,那可是神仙過的日子,只怕我消受不起。”
薛靈兒急忙道:“怎麼消受不起?能伺候許公子,那是我的福分。”
林絮兒掩口笑道:“靈兒妹妹將我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許莫正色道:“兩位姑娘何必如此?有我傳授的藥方,回去之後,就算兩位不願嫁人,也可以安心做一個富家翁了,自由自在,豈不是好?伺候別人,有什麼好的?”
林絮兒嘆息一聲,薛靈兒道:“有了地下這番經歷,每日裡都在提心吊膽,擔心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殺死。對於富貴生死,我和絮兒姐姐早就看得淡了。如果不能追隨許公子,我和絮兒姐姐就算回去了,做個富家翁,又有什麼意思?”
林絮兒抽泣着道:“每天被人指着脊樑骨議論,就算有錢,又能怎樣?許公子,如果不能跟着你去,我和靈兒妹妹是不想活的了。”
紅線聞言幫着勸解道:“許大叔,你就讓兩位姐姐跟着去吧,人多咱們在路上也熱鬧一些。”
許莫想了一想,便道:“兩位姑娘天生麗質,既肯垂青於我,在我本人而言,實是求之不得。只是……”
他想起自己是在圖畫之中,早晚有一天要離開,到了那時,又該如何安置二女。
林薛二女聽他似有答應的意思,面現喜色,齊齊追問:“只是什麼?”
柳貞貞卻擔心許莫答應,小手悄悄伸出去,在許莫背上捏了幾下。許莫回頭望了一眼,柳貞貞嚇的急忙縮回手去。
只聽得許莫道:“若是有一天,我離開這兒,兩位姑娘何以自處?”
林薛二女互望一眼,神色詫異,顯然不理解許莫爲什麼要說這種話。最後林絮兒道:“許公子到哪兒,我們便跟到哪兒。”薛靈兒附和的點了點頭。
許莫微笑道:“我去的地方,你們去不了的。”
“爲什麼?”是柳貞貞追問了一句。
這結果正是林薛二女所關心的,俱都耐心傾聽。紅線也道:“許大叔,你要到哪兒去?是和我們天山玉臺一樣的地方麼?”
許莫模棱兩可的道:“差不多吧,不過也不完全一樣。”
紅線‘哦’了一聲,點頭道:“這就是了,兩位姐姐,你們確實是去不了的。”
林薛二女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即下定決心,林絮兒道:“去不了又有什麼要緊。”
薛靈兒也道:“是啊,許公子不是還沒走麼?你一時不走,我們就可以跟隨一天,哪天你離開了,說個地方,我們就留下來等你。”
林絮兒補充道:“是啊,反正我們回去之後,是自己過活,留下來等你,也是自己過活,又有什麼區別了?好歹留下來等你,心裡還有一個盼頭。”
許莫見兩人已經說到這個地步,顯然是真的打定主意,想要跟着自己的了,便道:“既然如此,你們就跟着好了。不過我也用不着你們伺候,咱們還和往常一樣好了。”
紅線拍手笑道:“許大叔答應了,那太好了。這麼一來,咱們在路上也可以熱鬧一些了。”
柳貞貞氣的又擰了許莫幾下。
只聽得薛靈兒道:“那怎麼成?如果什麼都不做,那公子要我們做什麼?”
林絮兒笑道:“靈兒妹妹,快別說了,聽公子吩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