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兒急忙道:“絮兒姐,這位是許公子,是來幫咱們的。”
那綠衣女絮兒姐卻不肯信,連連搖頭,“靈兒妹妹,他們自身難保,哪裡幫得到咱們?等道長回來,就都被殺死了,你別和他們在一起,拖累了自己。”
薛靈兒見她始終不信,只好再次解釋,“絮兒姐姐,許公子真的是來幫咱們的。他們是自己走進來的,不是被廣陵道人抓進來的。”
“自己走進來的?”那綠衣女臉色變了一下,又道:“你們到舫裡來說話。”在船頭一個轉盤上一跤,一隻鐵錨破水而出。那綠衣女接着拿起一根長篙,插進水裡,用力一撐,那畫舫便向岸上劃了過來。
看看靠岸,衆人上了畫舫。那綠衣女又將畫舫撐開,回到塘心,將鐵錨放下,將畫舫重新固定住,這纔回到畫舫裡來。
她也不必詢問,便知道哪位是‘許公子’。走到許莫跟前,福了一禮,“林絮兒見過許公子。”
許莫還了一禮,“林姑娘不用客氣,本人許莫。”
薛靈兒接着又介紹:“絮兒姐姐,這位妹妹叫做柳貞貞,這位妹妹名叫紅線,都是和許公子一起的。”
三女寒暄過了。林絮兒招呼衆人坐下,開口便問:“許公子,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我們出去?”
許莫搖了搖頭,目前爲止,陷在這圖畫之中,不要說救人出去。他連自己該怎麼出去都不知道,只好道:“救你們出去的辦法,我暫時還沒想到。如果能見到廣陵道人的話,或許有辦法對付他。”
林絮兒聞言一呆,接着道:“那也一樣,許公子,你有對付廣陵道人的把握麼?”
許莫還沒說話,紅線便已搶着道,“當然有了,管他什麼道人。遇到我們。都打死了。”
林絮兒見她是個小孩,對她的話便不怎麼放在心上,一雙眼睛只盯着許莫瞧,等他親口作答。
許莫想了一想。才道:“沒有十足把握。只能盡力而爲。”
“這……”林絮兒頓時猶豫起來。如果沒有十足把握的話。她真的不願冒險,若不反抗,還有一線生機。反抗失敗,則是必死無疑。她和薛靈兒還不一樣,薛靈兒雖然屈從了廣陵道人,卻時刻存着反抗的心思。這林絮兒見無法反抗,則是早就認命了,對廣陵道人百依百順。因此眼下這麼多被擄來的女子當中,廣陵道人最中意她。
薛靈兒知她性情,忙勸說道:“絮兒姐姐,良機難再,失了這個機會,就不知什麼時候纔有機會了。難道你忘記一年前的柔娘姐姐了麼?”
所謂‘柔娘姐姐’,也是廣陵道人擄來的女子之一,在林絮兒之前,最爲得寵。去年生了一場病,臉蛋黑了一些,結果就被廣陵道人毫不留情的殺了。
林絮兒憶及這段往事,心中頓時涌起一種兔死狐悲的淒涼之感。
薛靈兒繼續道:“絮兒姐姐,過個幾年,咱們也難逃脫柔娘姐姐同樣的命運。”
林絮兒眼神閃爍了幾下,依然有些猶豫。望了許莫一眼,再次問道:“許公子,對付廣陵道人,你有多大把握?”
許莫笑道:“多大把握,我可說不上來。在見到廣陵道人之前,能不能對付得了他,都是難說的很。林姑娘願意信我,那就信我,不願信我,我也沒有辦法。”
“姐姐。”薛靈兒似乎沒有料到許莫會這麼說,只好再次叫了林絮兒一聲。
林絮兒還在猶豫不決。
紅線不高興的道:“什麼臭道士,很厲害麼,怕他怕成這樣?”
薛靈兒見她不高興了,急忙道:“紅線妹妹,你沒有見過廣陵道人,所以不知道。”
紅線撅着小嘴,“你倒是說說,那臭道士厲害在哪兒?”
林絮兒聽了,不由得心中一動,心想:若是知道這位許公子有什麼本事,和廣陵道人比較一下,就好辦了。
當下道:“說到廣陵道人的本事,那可大的很了。我曾經見他拿了一把豆子,向地上一撒,結果每粒豆子都變成了一個金甲神。”
紅線不屑的撇了撇嘴,“是撒豆成兵,很多人都會的,那也算不得多了不起的本事。”這項本事,她限於年紀,還沒來得及學。但她出身天山玉臺,見多識廣,卻也沒把這種能力放在心上。
林絮兒聽她口氣很大,一時也不敢小覷了她,‘哦’了一聲,目光轉向許莫,“許公子也會麼?”
許莫笑道:“我可沒學過。”
林絮兒臉色不由變了變,卻不肯死心的繼續道:“許公子都有哪些本事?”
許莫想了一想,心靈之鞭揮出,在林絮兒心靈上輕輕一擊。林絮兒只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心中一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像是做了個惡夢,突然驚醒一般。
許莫笑道:“這就是我的本事了。”
林絮兒不驚反喜,詫異道:“剛纔我心裡寒了一下,是許公子做的。”
許莫點了點頭,接着道:“若是多使點力,你就暈過去了。”
“姐姐。”薛靈兒拉住林絮兒的手,接着道:“許公子說的是真話,這一點我可以作證。剛見到許公子的時候,我曾經打算逃跑,剛跑了幾步,心裡一震,就暈了過去。現在才知道,原來是許公子做的。”
林絮兒心中略安,“若是能趁廣陵道人不注意的話,突然偷襲,將他擊暈過去,就好辦了。只是據我所知,那廣陵道人還有一項能力,他自煉丹藥,曾經服用過一枚銅皮鐵骨丹,尋常刀劍都刺不進去。不然的話,這麼多年。他每天晚上都和一個姐妹睡在一起,夜裡被刺的次數就算沒有一萬次,也有一千次了。這麼多次,早就被殺死了,豈能活到今天?”
薛靈兒幫她補充道:“絮兒姐姐擔心就算抓到廣陵道人,也殺不死他,等他掙脫出來,就輪到咱們倒黴了。”
林絮兒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正是這個意思。
紅線笑道:“不怕,靈兒姐姐。你們把我忘了。我有一把寶劍。削鐵如泥,管他什麼銅皮鐵骨,一劍刺上去,也即死了。”
說着便將她的那把短劍拿了出來。“不信的話。那就試試。”
那短劍劍身是暗金色的。幾乎沒有什麼光澤。至少從外表看,不像是能夠削鐵如泥的樣子。
林絮兒不敢盡信,便取了一把剪刀出來。“妹妹,你砍一下這把剪刀。”
紅線一笑,隨手一劍削了過去,但聽得‘當’的一聲輕響,林絮兒只感到手上輕輕一震,那剪刀便變成了三截,兩片剪子落在地下。
林絮兒嚇了一跳,急忙收腳。緊接着便是喜道:“如此寶劍,不愁殺不死廣陵道人。許公子,三位妹妹,我答應了,決定和你們一起對付他。”
薛靈兒面現喜色,忙道:“絮兒姐姐,許公子的意思是,最好能通知其他姐妹,一旦廣陵道人回來,就及時通知他知道。”
林絮兒道:“那好,我這就去辦,讓所有人都到畫肪上來。”說着走出畫舫,走到畫舫的一頭。畫舫的那一頭懸着一口金鐘,林絮兒拿起旁邊的一隻銀錘子,在金鐘上敲了幾下。
鐘聲傳了開去。林絮兒丟下銀錘子,返回畫舫,“好了,我已經通知過了,衆姐妹聽到鐘聲,很快就會過來。”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便聽得畫舫外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叫道:“絮兒姐姐,什麼事情召集我們?”
林絮兒向許莫招呼道:“許公子,你們先在這兒坐着,不用出去,等所有的姐妹都到了,我再將你介紹給她們。”
許莫應了。那林絮兒便走出畫舫,說了一句,“李茹妹妹,麻煩你先等一會,等其他姐妹都到了,我再一起接你們過來。”
外面那年輕女子李茹追問道:“絮兒姐姐,究竟有什麼事?”
林絮兒卻不急着說,只是道:“等其他人都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李茹只好忍住不問。岸上的人越來越多,半個小時之後,便即聚齊。薛靈兒出去幫忙,和林絮兒一起,將畫舫划到岸邊,將衆女接了上來,大約有二三十人的樣子,都是二十歲左右的美貌少女。
畫舫重新劃到塘心,林薛二女將衆女引入室中,看到許莫等人時,頓時人人色變。
其中一女驚叫道:“絮兒姐姐,怎麼會有外人?被道長知道,你死定了,還不快趕他們出去。”
林絮兒道:“妹妹莫驚,這位許相公,是來救咱們出去的。”
又有一女道:“他有什麼本事,可以救咱們出去?姐姐,莫要自誤,到時悔之不及。”
林絮兒向許莫使了個眼色,許莫會意,心靈之鞭擊了出去,衆女紛紛暈倒在地。
“夠了,夠了,許相公,夠了。”薛靈兒見此,急忙制止。
許莫便將心靈之鞭收回。沒有暈倒的衆女看了,臉上全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林絮兒吩咐一聲,將暈倒衆女叫醒,再次介紹道:“妹妹們,這位是許莫許公子,他的本事,剛纔各位妹妹都看到了。他肯幫忙,咱們何愁逃不出廣陵道人的魔掌?各位妹妹,你們和許公子見過了。”
衆女聽了,一一向前施禮,就連剛纔被許莫用心靈之鞭擊倒的幾個也是一樣,施禮的時候,神色間非但全無怒色,反而隱隱的帶着喜意。
許莫起身還了一禮。
一些少女還心存猶豫,其中一個少女道:“姐姐,許公子的本事的確強大,但那廣陵道人刀槍不入,就算把他抓住了,也未必能殺得死他,等他反過手來,就是咱們麻煩了。”
林絮兒笑道:“圓圓妹妹,你擔心的我也想到了。這位紅線妹妹有一把寶劍,削鐵如泥。不愁殺不死廣陵道人。”
那少女圓圓‘哦’的一聲,轉向紅線,其他人也跟着向紅線看了過去。
薛靈兒道:“紅線妹妹,再試一次你的寶劍,給這些姐妹們看看。”說着又把斷掉的剪刀拿了出來,紅線取出短劍,隨手一削,那剪刀再次被削斷。
衆女這才心安,其中一女道:“這寶劍這麼鋒利,看來真的能殺死廣陵道人了。殺死這道人。咱們便能脫出苦海。”
又有一女抽泣着道:“兩三年了。沒想到還有出去的一天。這兩三年來,我每天都在詛咒這道人,恨不得生食其肉,死寢其皮。天可憐見。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說着走到許莫跟前。再次深深的拜了下去。許莫請她起來,那女子伏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其他各女聞到哭聲。也跟着痛哭失聲。一時之間,整個畫舫都是哭聲。
林絮兒抹了抹眼淚,勸解道:“妹妹們,先別哭了,許公子還有事情吩咐。”
衆女聽到這話,立即收聲。其中一女道:“姐姐,許公子要我們做什麼?只要能殺死這道人,就算立即死了,我也情願。”
又有一女咬牙切齒的道:“只要能殺死這道人,就算死後下到十八層地獄,我也不怕。”
這女子顯然恨極了廣陵道人,說話的時候,美麗的面容甚至發生了扭曲,這段話簡直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迸出來的。
林絮兒道:“妹妹們,倒不需要你們做些什麼,對付廣陵道人,有許公子就夠了。只是在廣陵道人回來的時候,煩請你們通知及時許公子一聲,他自會過去,對付廣陵道人。”
其中一女急忙問道:“如此好辦,但到時候許公子會在哪兒,我們到哪裡去通知許公子?”
林絮兒向許莫看了一眼,許莫向她點了點頭。林絮兒會意,接着道:“許公子會留在我的畫肪上,各位妹妹,你們回去之後,務必嚴守秘密。等廣陵道人一回來,不論是到你們哪一個哪兒去了,就立即設法通知我,我知道了,自會帶許公子趕過去。”
其中一女道:“既然如此,咱們立即回去準備。”
薛靈兒突然道:“姐妹們,需防走漏了消息。咱們都是被廣陵道人拘來的可憐人,在對付廣陵道人上,自該保持一致,按理都應該信得過。但爲防萬一,還是請姐妹們立個誓出來。”
其中一女附和道:“靈兒姐姐說的是,姐妹們,咱們都立個誓出來,以示絕不走漏消息。”
衆女紛紛設誓賭咒,都是一臉肅穆之色,每個誓言都是狠惡之極。
等衆人設誓完畢,林絮兒拍了拍手,繼續道:“妹妹們,你們且先回去,靜等廣陵道人歸來。”接着又囑咐,“切忌不可露出聲色,以免被廣陵道人看出馬腳。”
衆女紛紛應是,其中一女再次走到許莫跟前,深深的拜了下去。許莫道:“請起,不用客氣。”
那女的磕了一個頭,這纔起來,又說了一句,“多謝許公子搭救。”接着是其他各女,依次向前,都跪下磕了個頭,說了句感謝的話。
許莫連聲道:“何必如此。”試圖阻止。
薛靈兒道:“許公子,你讓她們拜吧。而今脫難有望,不拜一拜,姐妹們心裡不安。”
許莫聽了,便不再阻止。到了最後,連林絮兒和薛靈兒也上前拜了一拜。
衆女拜完,林薛二女將各人送出畫舫,衆女神色嚴肅,誰也不發一言,各自歸去。最後連薛靈兒也回去了。
許莫三人留在畫舫之中,林絮兒悉心款待。四人耐心等候。
這地下也有太陽,太陽下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林絮兒將船頭船尾,都打上了燈籠。回到舫裡,對許莫道:“地下的天色和地上不一樣,正好反了過來。地上黑夜,地下是白天,地上白天,地下就是黑夜。這一入黑,就代表着天色亮了,天一亮,廣陵道人就要回來了。就不知道他會到哪兒去,回到畫舫上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柳貞貞看她神色緊張,急忙安慰了一句,“絮兒姐姐,你不用的擔心,有他和紅線妹妹在,不會有事的。”
林絮兒點了點頭,神色依然有些緊張,過了片刻,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也不知那道人會回到哪裡去。”
柳貞貞和紅線相視一眼,接着搖了搖頭。
又過片刻,突然一個細小的聲音傳了過來。那是風鈴的聲音,聲音不大,卻很清脆,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隨着風聲,經久不歇。
聽到這個聲音,林絮兒像受了刺激一樣,一下子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大聲道:“許公子,廣陵道人回來了,在杜琳妹妹處,咱們馬上過去。”
許莫當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很好,你來帶路。”
紅線恨恨的說了一句,“這臭道士,這麼可惡,非殺了他不可。”柳貞貞有些緊張,忍不住握住紅線的手。
四人出了畫舫,由林絮兒帶着,一直向西,大約走了二三里路,在一處山腳下,看到一幢木頭搭成的白房子,門關着,裡面亮着燈。
四人悄悄的走過去,許莫透過窗戶,向裡望了一眼,一眼便看到正廳中擺着一桌酒席,酒席前坐着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面白無鬚,道裝打扮,懷裡摟着一個鵝黃衣裙的年輕女子,正是林絮兒剛纔所說的杜琳。
許莫看了一眼那男子,心想:這人想必就是廣陵道人了,七十年了,居然還這麼年輕,的確有些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