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撩着袖子的手一頓,微冷的眸子緩緩擡起,望着亓灝半晌,纔將胸腔裡翻滾的恨意壓下,語氣平靜道:“我是誰,與王爺有關嗎?”
說罷,不等老皇帝發怒,又聽得她繼續道:“還是說,與給太后治病有關?”
亓灝沒想到林笙會反駁,因此一怔,隨即挑眉道:“你是誰,自然與本王無關。”
“但是,你若醫不好太后,便要誅九族的。”
“你說,姓甚名誰到底重不重要?”
“呵,誅九族?”林笙聽罷,心中更是確認亓灝是個殘暴無情之人。
畢竟,即便是老皇帝,先後幾次放狠話要責罰的對象也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而已。
可是亓灝,竟要誅九族?!當真是比老皇帝要狠!
勾着的脣角溢出毫不掩飾的冷意,林笙幽幽道:“在下孤兒一個,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恐怕要讓寧王爺失望了。”
“是嗎?”亓灝冷哼一聲,眯着的眼睛閃過一道冷光。
手一擡,他身形一閃,竟在眨眼之間直逼近林笙面前。
林笙見亓灝莫名其妙的突然出手,於是下意識的往後一退,伸出胳膊擋住了亓灝橫掃過來的一掌。
亓灝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但是由於剛好打在昨晚林笙受傷的地方,所以林笙咬脣,將痛呼聲嚥了下去。
好在包紮的厚實,要不然傷口沁出了血,白色的衣裳就要見了紅,而林笙夜闖寧王府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亓灝緊緊盯着林笙的表情,見她臉上並無異色,於是便手下的招式便越發的凌厲起來。
似乎,他一定要林笙顯出原形來才罷休。
林笙自然看出了亓灝的意圖,先不說她有傷在身,即便是沒有傷,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不能丟出毒鏢等暗器,只能將袖子裡的銀針甩出數枚來。
雖然是小小的銀針,不過由於銀針是朝着亓灝身上的各大要穴飛去,所以亓灝必須得在第一時間避開,要不然他當真會“非死即傷”。
在亓灝躲閃的時候,老皇帝終於忍不住了,惱怒道:“放肆!”
他的一聲厲喝,讓亓灝住了手。
老皇帝陰冷的視線分別在亓灝和林笙之間打量了片刻,不悅道:“太后還未醒來,你們卻在這裡動手?到底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亓灝差不多確定了林笙就是昨晚與自己交手之人,一來她的武功招式與那刺客相似,二來那雙清冷的眸子也幾乎一模一樣。
幽幽的望着林笙,亓灝意味深長道:“功夫不錯,改日好好比劃一下。”
林笙迎上亓灝深邃的眸子,不緊不慢道:“在下三腳貓的功夫,不敢在寧王爺面前班門弄斧。”
宣王和清王猜不透亓灝的心思,但卻知道亓灝做事向來都是有目的的。
瞧着亓灝與林笙之間似乎頗有淵源,兩人盯着他們的目光便帶着幾分探究。
亓灝如同沒注意到旁人的眼光似的,視線繼續停留在林笙身上。
林笙倒是沒再看亓灝,而是坐了下來,轉眼看向窗外。
整個屋子裡,連老皇帝都在太后病牀前站着,林笙竟敢目中無人的坐下,這簡直是太大逆不道了。
故而,清王厲喝道:“大膽!”
林笙無動於衷,神色仍舊是一潭死水一般,“清王彆着急,要砍在下的腦袋,不如等太后醒來再說。”
“太后何時醒來?”賈公公已經將藥給太后服下去了,老皇帝怒瞪着林笙,一副忍不住現在就要將她的頭給擰下來的衝動。
林笙手指有節奏的輕叩着桌面,想了想,道:“半盞茶後。”
老皇帝見林笙如此有把握的樣子,冷哼一聲,一甩衣袖坐下,心想就等林笙半盞茶的時間。
如果林笙敢騙老皇帝,他就將林笙凌遲處死!
因爲,掉腦袋對這等不知尊卑等級的人來說,太便宜他了!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老皇帝擺擺手,對站着的其他人道:“你們也坐下吧。”
剛纔老皇帝不坐,大家自然也不敢坐。
站了好一會了,都有些累,所以在聽到老皇帝的話後,便也坐了下來。
賈公公極善解人意的對門口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小宮女在接受到賈公公眼裡的信息後,立即退出了房間。
很快,小宮女端着茶盤進來了。
房間裡很安靜,無人說話。
大家喝着茶,剛纔劍拔弩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不過,對於林笙的身份,大家還是非常的好奇。
只是,因爲亓灝已經問過一次了,而通過林笙的回答也可以看出,她並不想透露任何個人信息,因此大家也只好先等太后醒來再刺探。
半盞茶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蘭嬤嬤眼巴巴的瞅着太后,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什麼。
林笙望着香爐裡燃着的香菸,掐算着時間。
“醒了,太后醒了!”
蘭嬤嬤突然的一聲大喊,讓在座之人都不自覺的站了起來。
當然,除了林笙與亓灝之外,大家都湊到牀榻前,果真見到太后慢慢睜開了眼睛。
“太后。”老皇帝握着太后的手,老眼竟難得的溼潤了起來。
太后動了動脣,“皇兒”兩個字好不容易纔從嗓子眼裡擠了出來。
抿了口茶,林笙這時開口了:“太后剛醒來,不宜多說話。”
“賈公公,你最好先去給太后準備點熱湯暖暖胃,太后胃裡寒氣太大了。”
站在一旁的魏廖聽罷,質疑道:“太后剛醒來,直接喝熱湯,寒熱相撞,對胃……”
“這個就不勞太醫擔心了。”林笙放下茶杯,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魏廖的話:“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再說了我既能讓太后醒來,便足以說明太醫的醫術是不及我的。”
“所以,我如何診治,還望太醫不要隨意插手。”
“我……”魏廖做了太醫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被人給一句話堵死。
哪怕是兩年前,那個性子刁鑽古怪的“林笙”,也沒有如此的不給人面子過。
滿臉漲紅,魏廖有些下不來臺。
不過,他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
林笙說的沒錯,太后病了這麼久,自己作爲太醫院的院首,不能發揮丁點作用,而且也確實技不如人,所以沒有發言權。
拱了拱手,魏廖訕訕道:“是下官失禮了,還望公子莫要怪罪。”
林笙也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她見魏廖態度謙遜,也就不再“針鋒相對”。
畢竟,魏廖說的沒錯,寒熱相沖,有損腸胃。
可是,林笙卻不能承認她這麼做是故意的。
至於緣由,則是因爲聽黑衣人說,太后包庇了亓灝的寧王妃尹素婉。
而尹素婉,也是當年殘害自己的幫兇之一。
林笙搖搖頭,沒再搭理魏廖。
語鋒一轉,她對老皇帝道:“皇上,太后醒來後,再按着藥方沐浴七日。”
“七日後,在下會給太后鍼灸,重新配藥。”
老皇帝“嗯”了聲,似乎沒提任何賞賜的事情。
林笙站起身來,上前幾步,主動開啓了話題:“皇上,在下初到京城,還無落下之地。”
“可要想將太后的病根治好,恐怕要很久一段時間。”
林笙這話裡的意思,很是明白的了,這是在跟老皇帝要宅子住。
雖然白玉樓是陳澤軒的地盤,但是總不能以後誰去找她都直接去白玉樓,一來對她來說不方便,二來陳澤軒和黑衣人是偷偷回的京城,一不小心可能會將她們給暴露。
林笙的大膽,讓老皇帝很是意外。
他一雙老眼目光犀利的盯着林笙,冷笑道:“你想讓朕賞賜你府邸?”
林笙如沒聽出老皇帝語氣裡的怒氣一般,點頭應聲道:“皇上就算是賞賜給在下金銀珠寶,在下也得去購田置地,所以不如皇上直接賞賜給在下一個院子,也省了在下的麻煩了。”
“呵,你倒是真不客氣!”老皇帝眯着眼睛的眼睛散發出凌厲的光芒,狠狠的瞪了林笙一眼,轉頭對一旁的賈公公道:“小賈,將宮裡的偏殿收拾出一……”
老皇帝厭惡林笙,但礙於太后的病,所以暫時還不能除了她。
林笙想要宅子?老皇帝更不可能賜給她。
畢竟,除了皇親國戚,朝中的文武大臣之外,其他人沒資格讓老皇帝親自開口賞賜府邸。
再說了,林笙牙尖嘴利,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人,讓她住在宮裡,不僅方便給太后看病,也好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父皇。”然而,亓灝卻突然開口道:“兒臣的王府裡有兩個院子都是空着的,不如就讓她住在兒臣的府上。”
“一來,也省了花費銀兩。”
“二來,兒臣最近對醫術也起了興趣,剛好可以與她好好探討一下。”
亓灝說的那兩個院子,自然是如夫人生前住的院子以及尹素婉的怡心院。
他的話一落,林笙瞬間白了臉。
她怎會不知道,亓灝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麼?
自己夜闖寧王府是一回事,可被亓灝下套又是一回事!
亓灝察覺出林笙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脣角弧度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