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鵬回到了家,青青卻不在家,小云也不在家,她們根本就沒有回來過。只有個討厭的柳若鬆在。
柳若鬆奴顏婢膝地走了過來道:“師父,您老人家回來了?”
丁鵬笑了一下道:“回來了,鬆兒,爲師的這次出去,家中多虧你了。”
“師父說哪裡話?這是弟子應該盡的本分,有酒食先生饌,有事弟子服其勞。”
然後他又試探地問道:“聽說師父這次見到謝曉峰了?”
“嗯,見到了,你還聽說了些什麼?”
“是師父跟謝曉峰決鬥的事,外面傳說紛紜,有的說是師父勝了,也有人說師父敗了,更有人說你們是平分秋色,不分勝負,弟子不知道是何者爲是。”
“你想呢?應該是哪一種?”
“弟子實在不知道,所以才請示師父。”
“你希望是我勝呢,還是我敗呢?”
“這個弟子自然衷心希望是師父得勝,這樣別人問起弟子來,弟子也有些光彩。”
“那你就這樣告訴別人好了。”
柳若鬆一怔道:“師父當真勝過了他?”
丁鵬一笑道:“你這樣說,絕不會有人反駁,連謝曉峰本人也不會出面反對。”
“既是師父勝了,何以又有人會誤傳師父落敗或平手呢?”
丁鵬笑笑道:“那也不是誤傳,因爲我也不會反對。”
柳若鬆愕然地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如果要知道事實,那就是我們兩個人雖然見了面,卻只作了一番深談,沒有動手。”
“沒有動手?”
“是的,沒有動手,但我們確實是作了一番決鬥。”
“不動手,又何能決鬥呢?難道你們互相口頭比招?”
“也沒有,我們只是互相交換了一下在武學上的境界心得,結果,已能得到個大致的瞭解,我跟他之間,已經無所謂勝負了,他的神劍與我的魔刀發出後,誰也無法破解誰的招式,我會死於劍下,他也難免會喪身我的刀下,所以我們之間已經無所謂勝負了。”
“難道連一點勝負上下都分不出來?”
丁鵬笑道:“這到底不是天平,自然有高低的,只不過這種勝利沒有人會去爭取,所謂略勝一籌,就是對自己招式的控制,在必要時,能夠收住不傷及對方。”
“那麼自己是否能安全呢?”
“不能,除非對方也像本身一樣高明,否則只有死在對方手下,用一死來求取勝利的先機,他既沒這麼傻,我也沒這麼笨,所以我們沒有比出個結果來。”
柳若鬆似乎很失望地道:“以後呢?”
“以後也許會有一天,當我們兩個人都不想活了,纔會去找對方決鬥,用死來表示自己技高一籌。”
“就像當年燕十三擊敗他一樣?”
“不一樣,燕十三對自己的劍式並不能控制,只能將銳勢引向自己,謝曉峰已能夠完全控制了,所以嚴格說來,燕十三是敗在他手中的。”
“這個弟子愚昧,請師父多指示。”
“他勝了,燕十三死了,這就是證據。”
“可是跟師父所說的不又是衝突了嗎?”
“不錯,看來是衝突的,但實際上卻又不衝突,一個人能叫勝於自己的敵人自戕,而以死保全他的性命,這個人又怎麼會是失敗者呢?”
柳若鬆嘆了口氣:“師父的道理太深了,弟子實在不懂。”
“這難怪,你的武功沒有到那種境界是不容易明白的,不過你只要能夠明白了我的話,你就會突飛猛進,更上層樓,成爲第三個高手了。”
“第三個高手?”
“是的,我跟謝曉峰在你之前,你邁不過去的。”
望着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氣,柳若鬆真恨不得把丁鵬抓過來,狠狠地踩上兩腳。
但是他只謙卑地一笑道:“弟子怎能與師父齊名,能名列第三也足夠了。”
丁鵬一笑道:“很好,孺子可教,你要達到這個境界並不難,只要聽我的話就行了。”
“弟子恭聆師父指示。”
“找一個地方隔絕人世,面壁苦思靜坐十年,在這十年中,你必須忘去一切,使自己成爲一片空白,忘記你一切的武功,再出來時,你就是天下屈指可數的高手了。”
柳若鬆大失所望地道:“就這麼簡單?”
“這並不簡單,你已經有了很好的武功基礎,所礙者只是心無法與神會,如果你能使此心空靈與神合一,信手拈來,俱是招式,一式最簡單的招式,都可以發揮最高的效用,所謂化腐朽爲神奇了。”
柳若鬆道:“弟子懂了,這是形而上的武學境界,弟子不是那種材料。”
“那你永遠都只有屈居第二流。”
柳若鬆道:“弟子只希望能夠成爲第二三流中的一流就於願已足。”
丁鵬一笑道:“那太容易了,你沒事的時候,向阿古學學就行了,只要你能學到他一兩成的本事,就足可躋身於塵世的一流之列了。”
“所謂塵世的一流之列是哪些人?”
“像五大門派的掌門人,你的拜弟林若萍之流。”
柳若鬆噓了口氣道:“聽說林若萍敗在師父刀下?”
丁鵬笑道:“那不是比鬥,你是我徒弟,他是你的拜弟,我只是給晚輩教訓,所以我只把他的劍劈成兩半,是他的膽子太小,居然嚇傻了。”
柳若鬆從來也沒對那位拜弟有過好感,可是,這時候他居然有着同仇敵愾的心理,想在丁鵬的頭上砍一刀。只可惜他只是心中想而已,卻沒有付之實施的勇氣。
丁鵬卻問道:“鬆兒,你的江湖消息一直很靈通,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大事,你知不知道?”
“師父說的是什麼大事?”
“城西七十里處的野林子裡,有十七個江湖人被殺,橫屍林中。”
柳若鬆吃驚地道:“會有這種事?”
丁鵬忽而厲聲道:“我在問你知不知道,你敢說不知道,我就一刀劈了你。”
柳若鬆看見了丁鵬的手已經舉起了圓月彎刀,神色立刻一變,因爲他知道丁鵬不是在開玩笑。
在死亡的威脅下,他脫口而出道:“弟子知道。”
丁鵬的神色稍鬆道:“你總算知恥,柳若鬆,你心裡在轉些什麼念頭,我完全知道,所以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裝迷糊而自作聰明。”
柳若鬆臉色驚魂未定地道:“師父,要是弟子真不知道,豈非被您劈得太冤枉了?”
丁鵬淡然道:“真不知道我就不會逼你了,我不是說過,你的肚子裡轉什麼念頭我都一清二楚嗎?”
柳若鬆看着丁鵬,臉上現出了懼色。一個心懷鬼胎的人,若是在自己的大敵之前,完全無法隱藏自己的心事,那就像一頭關在虎欄的兔子了。狡兔雖伶俐,在那種情形下,就等於被宣判了死刑,遲早都要成爲虎口中食的。
丁鵬微笑道:“當我在說那件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曉得此事,所以我第一次問你時,是真的在問你。”
“難道弟子那句答話出了問題?”
丁鵬道:“是的,你表現得非常驚奇,非常逼真,這就是破綻,因爲你根本不是一個重視別人死活的人。如果你確實不知道,你一定會問死的是哪些人,但是你卻問有這種事,這表示你早知死的是哪些人了。”
柳若鬆又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罵自己混蛋,自己連本身的習慣都不知道,又怎能從事僞裝呢?
他卻不知道,一個人的習慣,往往是別人都知道,而自己卻是唯一不知道的人。
丁鵬沒容他多埋怨自己,接着就問道:“那些人是怎麼死的?”
柳若鬆這次不敢說謊了:“聽說是死在銀龍手之下。”
“銀龍手又是何許人?”
“銀龍手是魔教四大長老的獨門武功,與上次被師父所傷的鐵燕夫婦同出一脈。”
“爲什麼要殺死那些人?”
“這倒不知道,弟子是聽一個路過的目擊者說的,他描述那行兇者的形相,弟子才猜測是銀龍長老,別的人恐怕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呢。”
“你看他是不是衝着我來的呢?”
“應該不會吧,他如果要爲鐵燕夫婦報仇,應該直接來找師父,不該遷怒到這些不相干的人。”
“也許他是先向我示威,才故意在我回來的路上,殺死一批人。”
柳若鬆很謹慎地道:“那倒也很可能,魔教中人很齊心,他們對同伴受辱,認爲是全教的恥辱,一定要把對方殺死爲止,所以當年大家提起魔教,都談虎色變。”
“關於魔教的事,你知道多少?”
“弟子所知道極微,因爲他們很神秘,外人極難得知他們的情形。”
“你要出去打聽一下這件事的始末因果,明天給我回答。”
“這個弟子恐怕……”
“柳若鬆,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是不準推託說辦不到,明天日落,如果你沒有回答,最好自己找塊風水好的地方等着我,記住,明天日落之前。”
柳若鬆不再說話,行了禮退了出去,到了門口,他才把丁鵬的三十六代祖宗都挖出來罵了。
十月之夜,無月之夜。陰天,有云,天黑如墨。一所荒廢的巨宅,據說因爲有狐仙棲居,所以主人以極廉的代價賣給了一對老夫婦。他們倆倒是不怕狐,草草地整理出兩間屋子將就住着。他們告訴人家,園中的確有狐,不過狐仙可憐他們年老無依,允許他們在那兒棲身。有好事者夜探廢宅,看見園中居然有美女俊男,有的只是驚鴻一瞥,接着就昏迷了過去。第二天在絕高的城樓角上,被一根麻繩高吊在旗杆上,少了一隻耳朵。從此沒人再敢去窺探那所廢宅了。
青青帶着小云,卻悄悄地踏進了巨宅。一個高大的人影擋住了她,銅盔銅甲,青銅色的臉,是上次廟裡的山神。他躬身施禮時,銅片叮叮直響。
他的聲音也像是銅盆在石地上摩擦般的刺耳:“在下參見公主,公主怎麼來的?”
“我有急事來見爺爺的,你們搬的這個地方真難找,我找了好幾天,才找了來。”
山神的臉上沒有表情,聲音中卻顯得很有感情:“公主,你不該來的,老主人已經吩咐過,不再跟你聯繫的,你已經不屬於本門。”
青青道:“我知道,如果不是門戶中找上我,我是絕不會來的。”
“門戶中會找上公主?這不可能吧?”
“絕對不會錯,而且還發出了爺爺的金蛇令,所以我纔要找爺爺問清楚。”
山神道:“絕無此事,老主人前幾天還再三告誡我們,要我們絕對不可去跟公主聯繫……”
“可是爺爺的金蛇令總不會是假的吧?而且傳令的是金衣使者。”
山神怔了一怔道:“真有這種事?現在的金蛇令都由屬下司管,如有這種事,我不會不知道,公主,究竟是什麼事情,老主人會傳金蛇令給你?”
青青道:“爺爺要殺死我的丈夫。”
山神一震道:“沒有這回事,老主人怎麼會傳出這個命令!他對丁公子最近的成就十分欣慰,覺得本門雖然日漸衰微,但本門的刀法在丁公子手中,卻也有了非凡的成就,日後本門也可以隨着丁公子的盛名而不朽。”
青青道:“銅叔叔,不騙你,金蛇令是傳給這個丫頭的,要她刺殺我的丈夫,幸好她在下手時,被我攔住了,她說是奉了爺爺的金蛇令,而且她也的確持有金蛇令,所以我纔要找爺爺來問問,究竟是什麼意思。”
山神看看小云,目光從青銅面具中透出來,充滿了峻厲,他的聲音也突然轉爲莊嚴:“小云!是真的嗎?”
小云瑟縮地退了一步才道:“是的。”
“是金衣使者親自傳給你的金蛇令嗎?”
“是的,他傳下金蛇令時,交代了主人的令諭。”
“你不會認錯了人嗎?”
“不會的,婢子入門時就是由他引進的,而且婢子還跟他學過幾年功夫。”
“他果真是授給你金蛇令嗎?”
“是的,婢子已經將金蛇令交給小姐。”
青青正準備拿出來,山神道:“公主不必拿給屬下看了,金蛇令是不會錯,不過已經失去效用了。”
青青一怔道:“失去效用了?”
山神道:“前幾天金衣使者攜帶十二枚金蛇令叛門私逃,已經被屬下截住了當場格殺,金蛇令卻只追回十支,老主人唯恐有人拿了那兩支金蛇令亂傳禁令,已經通知所有的弟子,廢除了金蛇令。”
小云失色道:“這個婢子卻不知道。”
山神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爲金蛇令交給你的時候,金衣使者還沒有被殺。”
青青道:“金衣使者會叛離本門,倒是使人難以相信,他不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嗎?”
山神嘆了一口氣道:“但他是金獅長老的弟子,又是金老大的副壇主,金老大來找他,他只有跟着走了。”
“難道他不知道金獅長老是本門的叛徒?”
“知道又有什麼用,金老大對他恩重如山,而門戶對他卻只有峻厲的規條,兩相比較之下,他自然是傾向那一邊去了。”
青青也嘆了口氣道:“本門由日正中天之勢,一下子倒了下來,四大長老,一下子就叛了三個,恐怕也是爲了同樣的原因吧?”
“是的,他們雖然貴爲長老,卻享受不到一點特權尊嚴,犯了點過錯,仍然是要當衆受到處分。門戶這種規矩,立意是要大家提高警覺,不要犯一點過錯,立意是好的
,但究竟太過嚴苛。”
青青道:“我向爺爺說過,他老人家的看法卻以爲不然,他說這一規條絕不能更改,地位越是高的人越應該謹慎自重,更不該犯錯,對三壇長老的叛離,爺爺絕不認爲是門規的錯,而是他們自己德行修爲都不足以當此重任,像銅叔叔,你就沒有犯一次錯。”
山神一聲長嘆:“老主人立法雖嚴,然而自己也是一樣在遵守着,我記得有一年他無意中犯了錯,一樣當衆袒露上身,接受火烙之刑,我們四個人跪懇求免,他還罵了我們一頓,就是那一次,使我對老主人敬畏萬分,但是其他人就不是那麼想了。”
他的神色一轉道:“不過這也好,經此一變後,本門所留下來的弟子雖然不多,卻大部分都是心志如一的忠心之士,只不過還有少數的人,還是心志不一……”
他峻厲的眼光又掃在小云臉上,嚇得她的臉都白了,道:“銅大叔,婢子一直是忠心耿耿地侍奉着小姐的,不相信您可以問小姐。”
山神冷哼一聲道:“小云,你跟小香兩個人跟隨着公主,老主人早已經刪除你們的弟子身份。”
小云道:“是……不過我們還是經常與門戶聯繫。”
山神道:“那是爲了要幫助丁公子,他雖然已經成了無敵神刀,江湖經驗仍很缺乏,而且江湖上的事情,他太隔膜了,老主人才准許門下弟子,轉告一切的江湖動態,以及給予你們任何所需要的援助。可是連公主在內,你們都已是客卿的地位了,你明白嗎?”
小云道:“弟子明白。”
山神冷笑道:“明白了就好,那你再說那種謊就太不聰明瞭,你應該想想,金蛇令是門戶中最高的傳令符信,就算你仍在門戶中,也不夠資格收受此令,更別說你已是門戶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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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變色道:“可是那的確是金衣使者交下的。”
山神道:“你們的行蹤一直在我掌握中,你說金衣使者是在那家客舍中傳遞此令的,時間是在半個月前對嗎?”
“對!那天是九月十二。”
山神道:“金衣是九月初九藉故離開的,目的大概就是要配合你的行動,只可惜他在九月十一日就被我截住格殺,難道是他的鬼魂去找你的?”
小云的臉色變得更爲慘白,山神道:“我相信金蛇令是早就交到你手上了,因爲九月初九老主人要祭墳,查驗各種令符,金衣的金蛇令已經有兩枚不在手邊,一查就會出紕漏,才急急地逃亡了,我知道他跟金獅長老仍然可能有交往的,也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行動。”
青青的臉也沉了下來:“小云,你當真是在說謊?”
小云噗地一聲,跪了下來道:“小云但求一死。”
青青嘆了一口氣:“小云,我已經把你當作姊妹一樣,甚至於連我的丈夫都跟你分享了,你爲什麼還要這樣?”
小云只是叩頭,不說一句話,她的頭撞在地上,通通直響,山神道:“小云,這個命令傳給你實在荒唐,以你那點本事,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丁公子的。”
青青道:“是在一個特殊的情形下,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她倒真可能得了手。”
“不可能,丁鵬若是如此輕易叫人殺了,也就不成其爲丁鵬了。”
說話的是個俊逸的中年書生,慢慢地踱了進來,青青立刻跪了下去道:“青兒給爺爺請安。”
中年人把她拉了起來,笑笑道:“孩子,你是來找爺爺拼命的吧?”
青青連忙道:“青兒不敢,只是想來問問爺爺,爲什麼要發出那個命令。”
中年人慈祥地撫着她的頭道:“你認爲爺爺會如此嗎?”
青青道:“青青想不會如此,所以青兒纔要來弄個明白,如果爺爺真有這個意思,青兒就不來了。”
中年人哦了一聲道:“你說不來了是什麼意思?”
青青道:“青兒會執行爺爺的命令的。”
中年人道:“是真的?”
青青道:“自然是真的,而且丁鵬也不會反抗,必定束手就死,他的命是爺爺救的,他今天的一切,也是爺爺成就的,爺爺要他死,他絕不猶豫。”
中年人道:“你敢保證嗎?”
青青道:“爺爺如果要他做什麼他不願做的事,他或許會抗命,但爺爺要他死,他一定會從命的。青兒對他知之頗深,絕對可以保證。”
中年人安慰地大笑道:“好,好,這小子有這份心意,也不枉我對他花了一片心血。”
青青道:“雖然爺爺沒告訴他,他今天有這一身功力,是爺爺將本身的修爲轉註給他,但是青兒相信他心中是明白的,而他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他還以爲你是狐?”
青青道:“這個青兒卻不明白,照說他心裡應該有所知覺纔對,可是他的確是把我們當作狐。”
中年人想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子,難得糊塗,他既然如此想,你就以狐爲名吧。”
青青道:“將來呢?”
中年人笑道:“別去管將來,將來的事,誰都無法預料的,只不過你要相信一件事,爺爺絕不會做傷害你們的事,尤其是丁鵬,爺爺愛惜他,尤甚於你。”
青青道:“青兒瞭解。”
中年人拍拍她的肩膀道:“瞭解就好,帶着小云走吧,以後別亂跑了,我們又得遷地方了。”
“又要遷地方?爲什麼?”
“這裡連你都找了來,還算安全嗎?”
山神頓了頓才道:“主人,您要放小云走?”
中年人一笑道:“她既不是本門中人,我們就無權處置她。”
“可是她卻得了本門的金蛇令。”
“那不是金蛇令,我們的金蛇令在九月初十已經作廢了,她並沒有做錯什麼,至於她對丁鵬不利,那是他們的家事,咱們管不着,銅駝,你說是嗎?”
山神恭敬地道:“是的,主人。”
中年人一笑地道:“我很高興事情這樣發展,青兒,那天如果你不進去,她也殺不死丁鵬的,因爲那小子現在已經打通了生死玄關,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豈是一柄小小的銀針能殺死的,叫她動手的人也知道這一點。”
小云忍不住問道:“那爲什麼還要叫我動手呢?”
中年人道:“他只是要你失敗後,說出是我的主使,叫丁鵬恨我而已。”
小云低頭不語,中年人道:“你雖然不肯說出主使人是誰,但我也知道是金獅,只有他才能叫金衣將金蛇令偷出去給他,轉到你手上。”
小云磕了個頭,又朝山神及青青各磕了個頭,然後起身朝外走去,青青道:“小云,你到哪兒去?”
小云道:“婢子蒙主人慈悲,饒恕一命,而小姐那兒也不能再待了,只有自己去找生活了。”
青青道:“金獅會收容你嗎?”
小云柔笑道:“婢子不知道,在他交付工作時,他只說得手後立刻到一個地方,自會有人接應,現在聽主人說,他是根本早知婢子必死,而絕無可能得手,是以那個地方,想必也是虛構的。”
中年人一笑道:“金獅的爲人,你也清楚,除非他還需要用你,否則他就不會容你活下去的。”
小云茫然長嘆,顯然她也知道的,青青道:“小云,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聽他們的?”
小云柔笑道:“我要活下去。”
“不聽他們的難道就活不下去了?”
小云望着中年人,他的臉色也頗爲沉重,嘆道:“如果你在這兒,我倒是不敢保證你一定不會受害,因爲我也不知道這兒還有誰是他們的人。”
青青道:“可是你若跟着我,我倒可以保證你的安全,因爲我身邊只有你、小香、阿古三個人,他們兩個人的忠實,我倒是可以絕對信任的。”
小云道:“小姐,除非你整天跟在丁公子的身邊,否則你也是不夠安全的,你的武功,不會強過金獅長老。”
青青一笑道:“也許,但是他卻不敢動我,因爲他要是殺了我,丁公子就會找定他了。”
小云道:“可是小姐還會收留我嗎?”
青青笑道:“爲什麼不呢?我一直也沒有說過不要你呀,我們已經在一起多年了,如果你有更好的地方去,我自然不會阻攔你,但你要出去流浪,倒不如跟着我了。”
小云終於走了回來,中年人嘉許地看看青青,安慰地道:“青兒,你很好,你比我懂得寬恕,你一定會過得很好的,只可惜我明白得太遲了,如果我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也許不會有今天這個結果。”
他很快地轉過身去,爲的是不讓人看到他的傷感,青青很明白,向山神點點頭,道:“銅叔叔,我走了,你多保重,下次再來看你。”
她沒有向祖父告別,她知道爺爺背轉身子去,就是不忍看着自己離開。在門戶的信仰中,淚水是最珍貴的聖水,每個人一生中只能流一次淚。她也知道,爺爺的第一滴淚已經流過了,爲了“小樓一夜聽春雨”那句詩而流的。那必然是一段極其哀婉動人的故事,只可惜誰也不知道,連跟他最親近的奶奶都不知道。爺爺的淚絕不能輕易地流了,她恭恭敬敬地朝背影叩了頭,就帶着小云走了。
小云在前面,青青跟在後面,兩個人都騎着馬。因爲她們畢竟不是真正的狐,不會飛天入地,遁跡無形,而這一次的距離也實在是太遠,她們儘管有陸地飛行的絕妙輕功,卻也無法長程奔馳,不得已只有藉助馬匹了。兩個人都穿着普通的服裝,所以很顯眼,幸好她們用一塊麪紗擋住了臉,否則還會引起更大的騷動。單是青青那副美妙的身形,以及無形中流露出的風儀,已經夠讓人着迷的了,如果再看見了她那絕代驚世的臉,恐怕也會像丁鵬一樣,在後面綴上一大串的人。
好不容易出了城,人稀少了一點,可以並騎而行了,青青把馬趕上去,小云憂慮地道:“小姐,這樣子太招搖了。”
青青道:“我知道,但是沒辦法。”
“我們其實可以化裝一下的。”
“我知道,但是那樣子反而會惹來更多的麻煩,現在的這個樣子,必然有不少人認得我,不敢輕易動我,如果我們化裝成了別的樣子,固然可以瞞過一些人,卻瞞不過行家,在暗中下手,我們死了還沒人知道呢。”
想想也對,小云輕嘆道:“公子的名氣太大了,而且他成名得太快,一下子就由默默無聞跳到了驚世駭俗,與謝曉峰齊名,總會有很多人不相信、不服氣,想要試一下的,這就會惹來許多麻煩。”
青青微微嘆氣:“謝曉峰成名了多少年,也還是沒有能完全杜絕麻煩。”
“但究竟敢找上神劍山莊的人少得多了。”
“那只是因爲謝曉峰這些年來,已經杜絕了江湖上的事務,而且被一些人捧成了神明,否則他還是一樣的,入了江湖行,就無法避免麻煩,有些是自己去找的,有些是別人硬找上來的。”
“公子現在呢?”
青青一笑道:“他現在已經不必去找人了,找過一個謝曉峰,就把他的麻煩全部接收過來了,而且連帶着我們也要替他分擔。”
“只不過以公子的盛名,要找上來的麻煩一定很不小。”
“絕對小不了,不怕死的人究竟還不多,很多人只是口頭上說得響,真到要命的時候,他們比誰都怕死。”
小云笑道:“別說是去找公子了,就算是要來找我們的麻煩,至少也得有點道行才行。”
青青默然片刻,忽然道:“你錯了。”
小云愕然道:“我錯了?”
“是的,現在麻煩就來了,而這批人我看不出他們有多少道行。”
她把馬鞭指向前面,果然在路旁站了七八個挺胸凸肚的壯漢,有些還敞着胸膛,露出結實的肌肉。
這些人個個都很高大,在一般人的眼中,他們都是強悍的英雄豪傑,因爲這些人經常在街頭打架,酒樓鬧事;但是在真正的江湖人眼中,他們還不入流。充其量,這只是一批地方上的青皮混混兒。這一羣人個個都拿着兵器,長槍大刀、仙人擔、石斧,完全是一副練把式的樣子,而他們的臉上,也擺出了一副找麻煩的架子。在江湖中,這羣人一定會有個頭兒。這個頭兒不會武功,或是來得兩下花拳繡腿,不過做他們的頭兒的條件卻絕不是武功,但有兩樣東西卻絕不可少,一是錢,二是勢。這個頭兒也多半是有錢人家不長進的弟子,現在的人羣中就有這麼一個。這羣人整天無所事事,在街頭調戲良家婦女,欺凌百姓。
這是一堆人類的殘渣,在城市中,或是大一點的市鎮中,必然會有那麼一撮人。可是這一撮人,卻在官道上橫行起來了,而且偏還不長眼睛,找上了青青與小云,恐怕他們是觸定黴頭了。
小云看看來勢,就笑道:“小姐,這批不長眼睛的東西,居然吃到我們頭上來了,讓我來教訓他們一下。”
青青皺皺眉頭道:“我們沒時間跟他們囉唆。”
小云道:“就算我不去找他們,也不會平靜無事的,他們好像是找定我們了。”
幾十隻眼睛看在她們身上,的確是這個意思。
雙方快接近的時候,那個花花公子已經叫人排成一列,擋在路上,顯然是找麻煩的意思。
然後是那個花花公子,手搖着摺扇,擺出一副色迷迷的架子,搖頭擺腦地念道:“妙啊!妙!顛不剌的見了萬千,似這般喜娘可曾罕見。”
這是《西廂記》裡的兩句戲詞,但是在他口裡念出來,卻是充滿了輕薄之狀。
小云朝青青使了個眼色,然後浮起了一臉的媚笑,在馬上彎了彎腰道:“這位公子,請你讓讓路,我們主
婢倆有急事要趕路。”
花花公子笑得更爲放縱了:“二位娘子,你家漢子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再重要的事,也不該叫你們這樣花朵般的美人來辦呀。”
小云做了個苦臉道:“沒辦法,家裡只有我家相公一個男人,偏偏又出了門,我家小娘子只有自己下鄉去收租了。”
花花公子點點頭道:“真是可惡,可惡,那個混賬男人,有了你們這一對如花美眷,居然忍心拋下了你們出遠門,本公子都替你們抱不平。”
小云道:“公子爺,別開玩笑了,我家老太太在家生病,等着我們帶銀子回去請大夫看病呢。”
花花公子笑道:“哦!原來老太太有病,那倒是不能耽誤,應該早就請大夫看的。”
小云道:“誰說不是呢,可是普通大夫,看不好老夫人的病,一定要到蘇州去請那位名醫葉天士葉先生診治,這路上花費,哪樣少得了,逼不得已,我們才只得自己下鄉去催租,收來了一百兩銀子,恐怕還不夠,還得回去再問鄰居們張羅去。”
那個花花公子作出一副同情之色道:“借得到嗎?”
小云道:“借不到也要借,實在沒辦法,哪怕借高利貸都硬着頭皮去借。”
花花公子道:“這不是太吃虧了嗎?本公子一向最喜歡做好事了,這樣吧,我借你們五百兩……”
小云道:“真的啊!”
青青道:“小云,素不相識,怎麼可以隨便向人借錢。”
小云道:“少夫人,這不正好嗎?我們回去也是要借,還不知道是否能借到呢,這位公子肯幫助我們……”
青青道:“借了人家的,將來拿什麼還?”
花花公子笑道:“原來小娘子擔心的是這個,那倒是不必了,本公子就是因爲銀子太多,不知道要如何花去纔好,你問問這些人,誰沒有問我借過幾百兩的,我可曾要他們還過?”
一個粗胖的黃臉漢子道:“我們公子最是大方了,只要我們陪着他玩玩,欠的債就算勾銷了。”
花花公子道:“黃胖,你胡說些什麼,本公子是可憐你們,難道我還怕少了玩的人,要你們來陪?”
那個叫黃胖的漢子道:“是,是,小的該死,公子有了這兩位小娘子,自然就不再需要我們了。”
他的臉上已經浮起了一片邪色,小云咬了咬牙,臉上卻浮起一片笑容道:“公子,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們可不會使刀弄劍的,怎麼能陪你玩?”
花花公子笑道:“這是這些粗漢們玩的,對二位佳人,在下何敢唐突,我們自然是玩些文雅的。”
小云道:“什麼是文雅的呢?”
花花公子笑道:“比如說喝喝酒呀,吟詩作對呀,唱唱小曲呀。”
小云呀了一聲道:“公子,這些玩意兒是窯子裡的姑娘們玩的,我們是正經良家婦女,怎麼會呢?”
花花公子笑道:“有一種玩法,只要是女人都會的,你們只要陪本公子玩上個一次,本公子立刻送你們一百兩銀子。”
小云一笑道:“我也知道天下沒這麼好的人,會平白無故地送我們百兩銀子,總是有點條件的。”
花花公子笑道:“不過這種玩法你們也不吃虧,更不會少塊肉。”
小云道:“少夫人,你說如何?”
青青沉下臉來叱道:“胡說!該死的奴才,你自己不要廉恥,居然還敢對我說出這種話來。”
小云嘆了口氣道:“少夫人,並不是我不要廉恥,想必你也看得出,我們今天是無法安然過去的,倒不如逆來順受,硬着頭皮混過去,還可以落進百兩銀子。”
花花公子大笑道:“對了,還是這位小娘子看得開,本公子今天是出來散心的,好容易在此地遇上了你們,如果不讓我開心一下,怎麼能放你們過去呢?”
小云道:“可是銀子是不能賴皮的。”
花花公子笑道:“這是什麼話,只要你們肯乖乖地合作,本公子身邊就帶着三四百兩銀子,一起給你們都行。”
小云道:“你可別騙人,三四百兩銀子好大的一包呢,放在身邊不怕累贅嗎?”
花花公子笑道:“本公子的銀子向來不帶在身邊,不過我的人背在身邊也是一樣的,胡彪,打開來給她們看看。”
胡彪是另外一個漢子,穿着家丁的打扮,肩頭掛着一個布褡褳,露出了裡面白晃晃的銀子。
小云笑道:“果真帶着銀子呢,公子,我們總不能就在這大路邊上吧?”
“那當然不行,前面就是我家,上那兒去有吃有喝,玩起來也更有情趣一點。”
小云皺眉道:“好固然好,可是我們急着要趕路,不能再耽誤時間,那就快點去吧,公子,我們兩個人騎着馬先一步去可好,來,我用馬匹帶着你去。”
她在馬上伸出一隻手,手指尖尖,又白又嫩,那花花公子看得眼睛都直了,連忙伸出手來,小云伸手向他的脈門上搭去,跟着手指一緊。
這一手就是一個江湖高手,也得全身痠麻,去掉半條命,可是那位花花公子看來沒什麼本事,手腕卻像是鐵鑄的一般,什麼事都沒有,被她一拖上馬,伸手就攬住了她的腰笑道:“小娘子,你的手好嫩,只往我手上這麼一搭,已經勾去了我的半條魂了。”
被勾掉半條魂的不是這位花花公子,而是小云,她的人被花花公子攬在懷中,竟像是着了魔一般,呆呆地無法動彈了。青青以爲小云已經開始在着手懲罰那頭色狼了,等到花花公子上了馬,再一看小云的神態,才知道不對勁。看來這個以最低俗姿態出現的紈絝子,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們看走眼了。那麼他們在路邊等候,也可能是一項預謀了,因爲如花花公子那樣的高手,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花花公子卻像是沒有發生什麼事似的,笑着向青青道:“小娘子,走吧,早完事早上路,你們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賺二百兩銀子,天下沒有比這更好賺的錢了。”
那個黃胖也笑道:“可不是,我們跟着公子爺進進出出,兩三個月也未必能有這麼多的賞賜呢,到底是漂亮的女人佔便宜。”
他似乎在存心激怒青青,說話時還故意往前湊,可是青青一看他的姿勢,才知道此人是個不可多得的高手,因爲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已經罩着一重無形的牆,把他整個人保護得密密的。再看看其他的那些漢子,這時也擺出了備戰的姿態,似乎每個人都築起了一重牆。青青很沉靜,她知道這時一定亂不得,想要脫身,一定要用非常的手段與非常的方法不可。於是她一言不發,急急地催馬前行,想要衝出去。
那些漢子連忙動身奔前相攔,可是青青卻是以進爲退,她把馬加上一鞭,催得更快,身子卻從馬上躍了起來,彈向相反的方向,去勢若箭。
她的行動夠快了,但是有人卻比她更快,那個叫黃胖的漢子也閃電般地追了過來。
青青一彈十來丈,飄然落地,黃胖正好擋在她的前面,笑嘻嘻地道:“小娘子,你想上哪兒去?”
青青沒想到這漢子的身法會如此之快,她的腦中閃過一個名字,脫口驚呼道:“鬼影子黃如風。”
黃胖微笑道:“小娘子居然認識匪號。”
青青定下身來道:“你們是連雲十四煞星?”
黃胖道:“小娘子對江湖上人物倒是很清楚,我們哥兒幾個並不算很出名的人物,你居然認得。”
青青冷笑道:“連雲十四煞星雖然崛起江湖才幾年,卻已經成爲黑道中聞名喪膽的大煞星。”
黃胖道:“我們專幹黑吃黑的買賣,自然就遭嫉,不過也有個好處,我們對付的全是些該死的傢伙,還沒人把我們看成十惡不赦之徒就是了。”
青青道:“我不是黑道中人,你們找上我幹嗎呢?”
黃胖一笑道:“小娘子跟我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青青又看看那些人,假如他們是連雲十四煞,今天是絕對討不了好去,因爲他們都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輕嘆了一口氣道:“我想不走也不行了。”
黃胖笑得像尊彌勒佛道:“看樣子是不行。”
青青道:“你們是專爲找我的麻煩而來的?”
黃胖一笑道:“可以這麼說,小娘子的行動還真快,我們足足追了七八天,好容易纔在這條路上等到你。”
“你們知道我是誰了?”
黃胖笑道:“自然是知道的,雖然以前小娘子是默默無聞,但是成了神刀丁大俠的夫人後,即已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
“那怎麼可能呢?我從未在人前露過相。”
黃胖道:“我們評定大人物的標準,跟一般世俗不同,別人是因名而知人,我們卻是因人而知名,小娘子夠得上成名人物的標準,我們才找來親近一番的,江湖上有很多浪得虛名之輩,雖然名頭很響亮,我們還不屑一顧呢。”
青青笑道:“能不能舉個例子聽聽。”
黃胖道:“可以,例子太多了,別的不說吧,就以小娘子家中那位總管弟子柳若鬆,以及跟他齊名的寒竹、紅梅,歲寒三友名聲不能算小,我們看起來卻如同土雞瓦狗,根本還不值一顧。”
青青道:“這麼說,你們還是很擡舉我了。”
黃胖道:“給我們看上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青青嘆了口氣道:“我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遺憾。”
黃胖一笑道:“高興的是我們,遺憾的是小娘子。”
青青道:“你們要我做什麼呢?”
黃胖笑道:“這個問題問得有意思極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又怎麼知道呢?”
青青道:“就是因爲不知道,所以纔要問你。”
黃胖道:“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呢?”
青青道:“自然去問你們的主使人,我相信不是你們自己要找我麻煩吧?”
黃胖道:“的確不是我們,但也沒有主使人,我們只接到一封通知,以及五千兩黃金的收執,要我們把你送到一個地方去,就可以換取五千兩黃金。”
“付黃金的人是誰,你總知道吧?”
“不知道,我們只認得黃金,從不認人的。”
“你們準知道能收到五千兩黃金嗎?”
“我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相信也沒人敢在我們面前耍花樣。”
青青笑道:“黃如風,你錯了,你應該去跟白雪兒學學的。”
“白雪兒是哪位高手?”
“白雪兒不是人,是我養的一條波斯貓,全身的毛兒潔白,沒有一點雜色。”
黃胖笑道:“那不該我去討教,該叫我們老五去。”
他手指向一個瘦長條的漢子,圓臉尖下巴,雙耳上聳,看上去就像是一頭貓,黃胖道:“我們老五叫貓兒臉,看過他的人都不會忘記的。”
青青道:“要想忘記他的臉很難。”
貓兒臉道:“被我看過的人,我更不會忘記,因爲我喜歡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點記號。”
他的手中已經戴上了一對手套,這副手套很絕,只有半副,遮到一半的手掌,可是指尖上卻是又長又利的尖爪,就像是貓爪一樣。
他說話時還用尖爪空劃兩下,黃胖笑道:“我們老五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吃貓肉,也因爲吃多了,不僅臉長得像貓,連性情習慣也被貓感染了,你的白雪兒如果有什麼問題,該去問他纔對。”
貓兒臉問道:“那是公貓還是母貓?”
青青笑道:“自然是頭母貓。”
貓兒臉搖搖頭道:“母貓的肉太酸,不好吃。”
青青道:“白雪兒的肉不好吃,白雪兒的智慧卻很高,足以教給你們很多東西,尤其是你。”
這個“你”指的是黃胖,他微微一怔,笑道:“它能教我些什麼?”
青青一笑道:“每當我笑着叫它的時候,它絕不過來。”
黃胖道:“爲什麼?”
青青道:“因爲它知道那是我要找它出氣的時候。”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手指突然像兩枚利鉤,鉤向黃胖的雙目,黃胖的手一擡握住了她的手腕笑道:“小娘子,這一套我可見多了……”
他的臉上忽現痛苦之色,青青的右手從他的肚子上抽回,手中多了一把血淋淋的匕首,笑道:“這一套你可沒見過吧?”
黃胖的手撫着肚子上的傷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那個花花公子從馬上回轉身來道:“黃胖,你怎麼始終學不會,這是你第幾次吃女人的虧了?”
黃胖苦笑道:“兩……兩次。”
花花公子冷笑道:“第一次上當是你不防備,第二次上當就是你自己的不是了。”
黃胖苦笑道:“是!我是笨蛋。”
花花公子朝青青冷冷一笑道:“丁夫人,我是專誠請你去走一趟,希望你合作。”
青青道:“假如我不合作呢?”
花花公子一笑道:“你會合作的,除非是你的白雪兒對你不夠誠實,或者是頭大笨貓。”
“這跟我的貓又有什麼關係?”
花花公子笑道:“沒什麼關係,只不過貓的腳步聲很輕,走到你身後時,你還毫無感覺。”
青青眼前忽然不見了貓兒臉,正想回頭時,臉上忽然接觸到冰涼而尖利的東西,那是貓爪。
她心神一疏,真氣分散,腰上一軟,已被人點中了穴道。
青青跟小云在江湖上並不出名,以前她們偶爾小遊人間,經常會遇見有些輕薄少年攔住她們吃豆腐。
結果自然是那些傢伙倒了八輩子的黴,但這一次,倒黴的卻是她們兩個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