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杭州,處處瀰漫着嫩綠的生機,新鮮的氣息讓人極爲愉悅。在杭州市濱江區的濱盛路,有一條小巷,小巷很短,裡面只有十來個鋪面,其中有一家鋪面叫做雲海茶行。
茶行分爲兩層,一樓有四十來個平方,擺了幾個櫃檯,裡面放着包裝精美的茶葉,但懂行的都知道,櫃檯裡面擺的都是一些劣等茶葉,真正的好茶葉是從來不上櫃臺的。
旁邊有一個不鏽鋼的梯子通往二樓,透過口子可以看到上面堆積着各種茶葉盒子,甚至還有棉被鋪蓋,似乎二樓是店鋪老闆用來堆放貨品以及睡覺的地方。
看起來,這個茶行跟普通的茶行並沒有任何區別,但,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這個雲海茶行每年的營業額最少上億,因爲,它這裡只賣西湖獅峰龍井,而且,只賣手工炒制的明前鬆獅頂級龍井。
中午時分,一輛計程車停到了店門口,一名板寸頭青年下車走了出來,濃眉大眼的極有精神,赫然是丁復。
付過車錢,他笑着走進店裡,搓了搓手,跟店裡的夥計打了招呼。每年他都會來這裡買上一點頂級茶葉,夥計也都是認識,只是淡淡的一笑,也不說話。
丁復自顧自的走到樓梯前,攀爬而上,那七八糟的雜物中間有一道門簾,似乎後面還隔出了一個小房間。
往前而行,掀開門簾,裡面居然是一間極爲寬敞的大廳,差不多有一百多平米,裝修風格也是以明清風格爲主,任憑誰都不會想到,樓下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門店,樓上卻是另有一番天地。
大廳中間是一個極大的梨花木茶桌,圍坐着四個人,正在悠閒的品茶。
面對門口坐着的是茶行老闆,姓杜,四十來歲,鬍子修剪得極爲整齊,身上穿的衣服看不到任何LOGO,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極爲舒服。
不管是誰,只要他的每年的營業額上億,他都不再需要用名牌來裝點自己了。
另外三名客人卻是極爲神秘,就算房間裡面要比外面暖和許多,他們都是用羽絨衣將自己裹得緊緊的,甚至還帶着墨鏡口罩棒球帽,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只能勉強看出其中有個人很胖。
丁復並不覺得奇怪,來這買茶葉的人,有一些客人的身份很特殊,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購買如此昂貴的茶葉,遮頭蓋臉一點也不稀奇。
跟杜老闆打了個招呼,也不管那三人,笑嘻嘻的坐下,“杜老闆,我今年準備多買點茶葉。”
“發財了麼?”杜老闆微笑着。
“那是,炒股賺了點。”丁復很是得意的笑。
“恐怕是炒期指賺了點吧?”旁邊那個胖子突然冷笑出聲。
聽到這聲音,丁復身形一僵,因爲,他聽出來這聲音是誰。
胖子將臉上的口罩墨鏡摘下,魏老五冷笑的臉頓時出現在丁復面前。
丁複眼睛一眯,眼中精光爆閃,望着另外兩人,“小刀?”
另外兩人也是將墨鏡口罩取下,左手那人國字臉,眉毛如濃墨,雙目炯炯有神,看起來極具威嚴,正是鳳凰市刑警隊楊隊長,而右手那人卻是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不是葉小刀還是誰?
丁覆在最初的失神以後,旋即笑道:“你們真是厲害,居然找到這來了。”
“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看,所以,你說的話我都有用心記住!”葉小刀微微一笑,“你曾經說過,每年你都會來杭州購買頂級茶葉,而我恰好認識一個朋友,他又恰好認識杜老闆,我們在這已經等了你三天了呢。”
丁復聳聳肩,“小刀,我只是讓段西風等人磕頭認錯,頂多就是一個擅闖民宅,口頭威脅他人的罪名,還不至於讓你們跨省來追捕我吧?”
葉小刀看着丁復的目光有些惋惜,“你的這一切都計算得非常完美,但再完美的計劃也會有破綻。”
丁復也不說話,挑了挑眉,似乎在詢問。
“這個案件有幾個地方無法解釋,而這些無法解釋的地方,自然就成爲破綻。第一個破綻,就是周煒爲什麼會知道你的計劃?第二個破綻,將蘭旭推下去的男子並不是周煒,那是誰?第三個破綻,康萍萍怎麼會監控到我的手機?第四個破綻,周煒賬號上的錢去了哪?爲什麼在周煒跟康萍萍死後,賬戶還能進行交易?第五個破綻,康萍萍死的那天,是誰抱着棉被從樓頂走下來?”
頓了頓,葉小刀緩緩說道:“這些破綻只有一個解釋,你,纔是真正的兇手。”
丁復沉默了好一會,嘴角微微上翹,笑容中夾雜着些許欽佩,“果然不愧爲警校的優秀學員。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否認也沒意思,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目光掃過楊隊長跟魏老五,丁復竟然反客爲主的拿過茶壺,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將小小的茶杯放在脣前吹了吹,啜了一口,砸了砸嘴巴,旋即一飲而盡,放下杯子閉目嘆息,“真是沁人心脾,齒間流芳。”
見狀,魏老五忍不住怒道:“喂,丁復,你現在是反派,不要這麼裝腔作勢。”
丁復睜開眼睛,瞥了一眼魏老五,“急啥?”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吞吞的喝掉,丁復這才說道:“沒錯,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他們活,但就這麼直接弄死他們的話,我自己也不好怎麼脫身,得需要找一個合作伙伴,必要的時候,他能幫我背黑鍋。”
頓了頓,他接着說道:“這個人,必須要有足夠的理由,讓你們深信這事是他做的,最開始我是打算收買他們中間的一個,但我在接觸周煒的時候,卻是發現了康萍萍,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上天賜給我的最佳合作伙伴啊。”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說服康萍萍跟你合作的?”葉小刀挑眉問道。
“很簡單,直接把我的復仇計劃泄露給了她,然後給她一個施展催眠術的機會,讓她以爲控制了我,便對我再無防備,而我要做的,就是坐享其成。”丁復微笑着:“至於我爲什麼不會被她的催眠術控制,那是因爲我也對催眠術有很深的造詣,就在她擊殺周煒以後,我便反過來催眠了她,寫下遺書,再將她從樓頂推下去,當然,四樓不一定能摔死人,但如果我提前擰斷了她脖子的話,那又另當別論。”
“還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周煒是怎麼讓何智慧跳樓自殺的?”葉小刀皺眉問道,“我們開始懷疑周煒以及康萍萍的時候,他們先後死去,無法得知他的作案手法。”
“很簡單,周煒在他喝的茶裡面下藥,讓他全身無力,然後將他丟出窗外,至於那塊玻璃,早就已經被更換。”丁復笑着說道:“周煒還以爲他在利用我,其實,他只不過是康萍萍的工具,而康萍萍卻是我的工具。”
“你真不是人!”魏老五冷哼一聲。
“自從我爺爺被段西風他們丟進陷阱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我爺爺沒有他們厲害,結果死了,他們沒我厲害,結果他們死了,而我,沒有你們厲害,所以,我即將面臨的命運,估計也是死路一條。”
楊隊長陰沉着臉:“說完了吧,說完了跟我回去!”
丁復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你們三人中,拳腳功夫最厲害的小刀,只要將小刀放倒,你們兩人卻是攔不住我,所以,我想嘗試下反抗。”
聞言,楊隊長的手探向腰後,伸手去拔槍,而魏老五也是做了個格鬥的架勢,嚴陣以待。
丁復冷笑一聲,將茶杯往桌上一放,手掌一翻,如同變魔術一般,手中多出了一個煙盒大小的金屬盒,旋即,一道白光朝葉小刀的脖子急遽而去。
噗的一聲響,葉小刀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根兩寸長的冰針,前端呈現慘綠色,看起來極爲嚇人。
丁復看都不看葉小刀,似乎深信葉小刀必死無疑,轉而手腕一甩,金屬盒直接砸中了楊隊長的手腕,叮噹聲中,楊隊長的槍跟金屬盒先後落地。
魏老五怒吼一聲,猛虎下山般的撲了上去,拳頭更是呼嘯着砸向丁復面門。
丁復長身而起,右手往前一探,手指在魏老五的手腕上一劃,魏老五頓時覺得拳頭的力道瞬間消失。
嘿然一笑,丁復抓住魏老五的手腕順勢一扯,魏老五碩大的身軀就撲在了茶桌上,將桌上那一套紫砂茶具撞飛了不少,乒乒乓乓的摔落一地。
一腳踢開手槍,丁復正準備往門口離開,突然,一隻手掌似緩則急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皺眉轉頭,手掌的主人赫然是葉小刀。
丁復極爲訝然,他太清楚自己冰針的威力了,不管是誰,只要冰針射在脖子上,瞬間釋放的大量激素就能將周邊的肌肉僵硬,從而讓對方窒息而死,葉小刀又怎麼會沒事?但眼下似乎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直接就是反腿一踢,腳跟迅疾的撩向葉小刀的襠部。
葉小刀微微一笑,手掌往下一壓,巨大的力道使得丁復膝蓋一軟,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想要掙扎,卻只覺得肩膀上猶如被萬斤鐵塊壓住,骨骼咯咯作響,似乎隨時都會破碎散架。
“你不是我的對手!”葉小刀淡淡的笑着。
楊隊長撿起槍走了過來,摸出手銬,將丁復反銬着,苦笑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呢,要不是小刀,差點就被他跑了。”
葉小刀鬆開手,從脖子上取下來一層極爲堅韌的橡膠,“楊教官說笑了。”旋即看着丁復:“你的計劃很完美,我能抓住你,運氣佔了很大的成分,或許,你也沒有想到會有被我抓住的一天吧?”
丁復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笑容,“我早就想過有這麼一天,但我不承認失敗,因爲,我的大仇已報,而你們,永遠無法將我繩之以法。”
聞言,葉小刀臉色一變,“丁復,你要做什麼?”
丁復的嘴角突然涌現出大量黑色的泡沫,旋即,他的臉色變得死灰,眼裡卻是露出了一縷輕鬆與釋然,身子往前一撲,再也不動。
楊隊長將丁復翻過來,搖頭道:“劇毒*,必死無疑。他寧可自殺,都不肯接受法律的制裁。”
“既然他牙齒裡面隨時藏有毒藥,想來他的日子也不會很舒心,或許,死纔是他的最好選擇,有些事情,一步踏錯,終究無法回頭。”一直沒出聲的杜老闆嘆息了一聲,不急不躁的收拾着破碎的茶具。
這一套茶具差不多要三萬塊,但那又如何,破了就是破了,無法再回頭。
……
《復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