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到達清水鎮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他急匆匆在停車場停好車,便按照電話裡楊雲所交代的位置,來到後面那棟簇新的大樓,直接上了四樓。
打架的是河灣村兩戶村民,他們本是鄰居,並且是親兄弟。這兩戶人家,算是村裡比較幸運的了。
那一年,村裡的漁船在海上遇到風暴海嘯,大部分男人都死在海里,迄今爲止,都沒有找到屍體。
而這家的男人,全須全尾,楚天不明白,爲什麼他們這麼不珍惜現在的日子。
哥哥把弟弟的腦殼開了個洞,弟弟則一刀扎進哥哥大腿,並且刺破動脈。若不是當時楊雲處理及時,並且趕忙組織人送來醫院,只怕這人已經不在世了。
許多村民都在場,有幾個人身上衣服都背血染得通紅。他們吵吵嚷嚷,議論着今天那兩兄弟的血拼。楊雲在一旁和醫院的醫護人員溝通,並且竭力想要勸說大家獻血。
可是,大家對批評很在行,一提到獻血,一個個都縮了邊兒。
其實楚天並不怪他們,這裡雖然有不少男人,但是大部分男人都不是本村的戶子。
日子好起來了,村裡的寡婦們不能一直守寡,她們大部分都還有很長的人生,再多的錢財也不能代替感情的慰藉。
再加上楚天的存在,河灣村儼然已經是個明星首富村,遠的近的,一些家庭貧困的男青年、中年,便找上村來做上門女婿。這半年裡,楚天已經見證了好幾對新人完婚。
這些人不光入贅,還把戶口也遷了來,在楚天手底下謀了一份差事。有的在海上,有的在大棚裡。
“來我們村,做了河灣村的女婿,我們都歡迎。只要你們一心一意地和我們村的姐姐們過日子,未來就會無限美好。”
每一次楚天當證婚人的時候,都會說這句話。有人聰明,聽得出潛臺詞是若不好好過日子,老子會收拾你的。有的人笨,就覺得那不過是一句客套話。
但無論如何,這幫外來的男人日子久了也就都知道了,河灣村,那真是楚天的大本營。村裡男女老幼,提起他的時候,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說起楚天的名字,每個人都是一臉自豪。山上的茶園,半山的完校,現在正在動工,如火如荼的工地,據說是村裡的醫院。
大家都看出來,這座村子正在現代化的路上,大踏步地前進着。因此,當着楚天的面,哪怕心裡不是真心歸順的,也不敢說個不字。
眼下,楚天的出現,頓時令醫院走廊鴉雀無聲。他不需要說一句話,只要他存在,就是權威,就是靠山。
“怎麼回事?”楚天盯着傷着之一的家屬問。
那是哥哥家的媳婦,她抽抽嗒嗒,說了原委。這當然是一面之詞,楚天不會蠢到完全相信她的話。大家都是一個村的,誰還不知道誰呢?哥哥不是省油的燈,弟弟也不是吃齋的僧。
原來,兩家只是因爲一尺地。哥哥修房在先,據說多佔了一尺地,弟弟不依不饒,便趁着翻新擴建的時候,把排水口偷偷修到哥哥的大門口,天天臭氣熏天。
兩家人,明裡暗裡,爲這件事不知道吵了多少次,還動過鋤頭,村裡人也是都知道的。
但是大家都沒把這當回事,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親兄弟麼,家裡打完家外和,也就那麼回事。
可誰也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動了刀子和錘子,還差點鬧出人命,嘖嘖!
嫂子哭着說完,村民們七嘴八舌開始補充,旁邊的弟妹就不依了。尤其是在嫂子說弟弟心狠的時候,她嗷一聲撲上來:“我們狠,是誰先動的手?哪有做大伯子的和弟妹動手的?你看我臉上這烏青!你們委屈,我們家老公腦袋上可是有個洞!”
“我們家男人還不知生死呢!”
“那是你們活該!”
兩女人你扯我頭髮,我抓你領子,又要撕打成一團。
大家忙勸架,可根本不管用。楚天目光陰冷地站在一旁,他看到經過的小護士眼睛裡的鄙夷,也看到其他病人、家屬都在指指戳戳。一股火氣從心底裡竄出來,直接衝上天靈蓋。
“夠了!”他低吼一聲。
這裡是公共場合,楚天當然不會來個獅子吼。可是儘管他把聲音壓的很低,還是令所有人,沒錯,就是這條走廊從東到西的所有人,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行走的小護士定住不敢動,看熱鬧的圍觀者不敢大口呼吸,河灣村的村民們,一個個泥塑一般。兩妯娌不敢打了,轉頭怯怯地、委屈地看着他。
楊雲也嚇一跳,她這才發現原來是楚天來了。從人羣后偷偷望了一眼楚天,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好凶哦。”
是的,楚天的樣子非常兇。
他抿緊嘴,腮部肌肉抽*動了一下,太陽穴一鼓一鼓地跳着。今天他穿着襯衫,袖子捲到肘部,青筋就像是一條小蛇,蜷曲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下,拳頭如同小奶鍋一般大,看着嚇人。
“都去驗血,救人要緊。楊雲,麻煩你安排一下吧。”他道。
大家乖乖地答應一聲,楊雲也答應着:“好的,你放心吧。大家跟我來……”
一個個都乖乖排隊跟楊雲走了,走在路上,楊雲心裡還忍不住道:“哼,一幫欠抽的,當時我好言好語勸你們、求你們,你們都不肯。現在楚天來了,好看了吧?非得讓人罵着……不過楚大哥可真厲害,呼,氣場強大。”
楚天從觀察室門口看了一眼,兩兄弟都插着各種管子,尤其是哥哥,牀單都背血浸透了,幾個護士和醫生正在忙着救他。
他二話沒說,進到屋裡。一個護士忙攔住他:“你出去,這裡是無菌室!”
醫生聞聲扭頭,看到是楚天,本來緊皺的眉頭鬆弛下來:“沒關係,他可是我們本地的神醫。我們先出去吧,楚老闆,這裡交給你了哈。”
“辛苦,回頭請你們吃酒。”楚天衝那醫生勉強笑了笑,打個招呼。
其實他根本不認識這個醫生,而那醫生,則是從本地醫療羣裡知道他的存在的。
醫生護士離開,楚天隨手關上門,走向病牀。這時他耳朵裡忽然衝入一道聲音,兇巴巴的。
“你趕緊給處理,不然我告你去!”周老頭暴跳如雷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