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記憶中頭頂上的雲海永遠都在翻涌,雲層或薄或厚,或是風輕雲淡,或是驚濤駭浪。卻從沒見過如同此次這般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三萬年前大師兄渡劫的時候也沒見這般,彷彿大師兄就揮了揮手劫雲就散了。可如今整個雲海都好像助長了劫雲,整個流波山隨着劫雲的到來變得陰暗無比,空中感受不到一絲風,彷彿就連空氣都凝固了。劫雲從凝結開始已經過去了三個時辰,晉宏也已經坐在空地上等了三個時辰。只見他寶衣加身盤坐在地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每個人渡劫都要等這麼久嗎?雷劫究竟什麼時候來?”瑜啓問道。

“別急。”安心眉心微蹙,卻安慰瑜啓道:“每個人的渡劫方式都不一樣,或是雷劫,或是心魔劫,亦或是情劫。時間上也不能一概而論,快的可能是一瞬,慢的也許是千年。”

“不錯。”泰恆上神目光彷彿穿透了雲海,看到了雲海之上:“晉宏在我們新一代弟子當中可謂是最努力的,我若不是佔在年齡的優勢上,只怕也比不過他。而他又錘鍊自身許久,這雷劫想必不會簡單。”

北月祖師坐在上首閉開眼睛道:“快了。”

歪在一旁昏昏欲睡的懷桑上神突然睜開眼睛站起來,靜靜地垂在地上的裙襬突然被風吹起。

風,來了。

一道銀蛇閃過,整個流波山頓時閃耀起刺眼的光芒,不過瞬間光芒暗去,除了閉着眼睛的北月祖師、晉宏,還有身爲上神的懷桑和泰恆。其他人都有片刻的失明。

不多時,“轟隆”一聲悶雷如同炸在耳邊,震得人耳朵裡嗡嗡作響,心緒不寧。

安心痛苦的捂着耳朵,搖了搖頭,發覺所有的東西都是重影的,看什麼都看不清。她看向師祖和師父的方向想走過去,奈何腳下都是軟綿綿的,一動人就想倒。

“師父!大師兄!”

耳朵裡都是雷的轟鳴之聲,竟連自己聲音都聽不真切。

目之所及所有的東西都在晃動,身邊的人猶如羣魔亂舞,一時之間都分不清誰是誰。

泰恆上神聽到安心的聲音扭頭看去,只見除了自己其他六位師兄妹都被雷劫所傷,於是急忙趕過去。

“都告訴你們這次雷劫不一般,讓你們離遠點就是不聽!這次吃到苦頭了吧!”

泰恆上神恨鐵不成鋼,一道指訣從辰勝額頭劃過,不待他反應又點上天蘇的後心。

等辰勝回過神來泰恆上神已經到了安心跟前。

“七師妹?小七?安心?”泰恆搖了搖安心肩膀,法訣點在安心頭上。

朦朧間感覺到眼前有個人影,斷斷續續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進腦海,後知後覺的知道那是在叫自己:“大師兄?”

安心晃了晃腦袋,眼前逐漸清晰,泰恆上神的臉也能看清了,扭頭看了看其他人。其他幾人或是靠在石柱上或是坐在地上,只有師祖和師父不動如山,就連晉宏師兄都已持劍虛空而立。

“我沒事了大師兄。”

看安心沒事了泰恆上神親自給她設下結界,道:“小心點。”

“嗯!”看泰恆上神又回到先前的地方,就聽到瑜啓陰陽怪氣的說道:“就你是親閨女,我們都是撿來的。我們也受傷了,怎麼不見大師兄給我們施加結界?”

“羨慕?不如你也變成女的?相信師祖和師父他們都會很歡喜的。”安心頭也不回看着空中的晉宏回懟道。

“我們可不羨慕,我們自己施加結界。”

哲軒與永新兩人連忙手指掐訣,一道透明的屏障一閃而過把兩人籠罩在裡面。

瑜啓撇撇嘴也擡頭看向空中,身上一陣波動,結界也出現在他身上。

一道道電光火石般的閃電,猶如蜘蛛網似的遍佈天空,雲海也烏黑似墨水翻涌的比以往更厲害。

“咔嚓”!

一道水桶粗的雷電自雲海中筆直的射向晉宏,晉宏神君不僅沒有閃躲反而迎着雷電激流勇進!

“不好!四師兄這是要以身御雷啊!”

哲軒和永新神君大驚失色齊聲道。

幾人見狀全都緊張的看着空中的晉宏,安心不安的攥緊雙手,看着雷電哄一聲砸在四師兄身上。

只見晉宏身影微微一矮,繼而又挺直腰身,任由電光在身上噼啪作響,肆意流淌。

呼——

衆人全都鬆了一口氣,如此第一層天雷就扛過去了。

“晉宏本就走的是剛猛的路線,以身御雷是最好的選擇。既能錘鍊自身,又能滋生神力,生生不息,前提是不能破壞他自身的防禦。”

懷桑上神並未放鬆,神色反而有些沉重。

“快看!四師兄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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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神情緊繃注視着晉宏,雖然他看上去沒有什麼問題,但嘴角微微露出一絲殷紅。

晉宏抹去嘴角的血痕,垂眸看了一眼,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這次真的雷劫不會簡單,卻沒想到第一重天雷就讓他受了傷。苦修十萬載,一朝登天門。難道就被這小小雷劫阻擋?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天雷劫,還能難住我?”

晉宏心中豪氣頓生,我師祖是古神北月,師父是上神懷桑,大師兄是新一代第一人,難道我晉宏就如此上不了檯面?

不知道天道是不是感覺被挑釁,氣壓越發低了,悶雷不時在晉宏頭頂響起。

“這是天雷在蓄勢嗎?要打就快打,這樣好嚇人!”

瑜啓搓了搓胳膊,卻被辰勝瞪了一眼:“慎言!天道有靈!”

瑜啓嚇得閉緊嘴巴點點頭。

“四師弟!不行就趕緊服下丹藥!”

天蘇揚聲嚷道。

晉宏看了下面一眼,手中光芒一閃,一把劍變成無數把。層層疊疊懸浮在頭頂旋轉,每轉一次就多出一圈,每多一圈就發出陣陣劍鳴。無數劍尖散發着冷冽的寒芒,離得這麼遠都能感覺到皮膚有些刺疼。

不多時“咔”一聲,比先前更粗壯的雷電穿過雲海而下,呼嘯着打在劍陣上。一半的雷電順着劍陣四散開來,電芒在空中閃爍。另一半穿過劍陣轟在晉宏身上。就見晉宏臉色蒼白,任由雷電在他身上肆虐。

看着晉宏閉上眼睛,安心不由提起心來:“大師兄,四師兄沒事吧?”

泰恆上神道:“不用擔心,他只是在化解天雷。”

那就好。

安心緊張的看着晉宏,聽師祖說過,她的天劫也快到了,只是具體到哪年哪月哪日算不出來,只能順其自然。她仔細觀看四師兄的雷劫未嘗不是想漲漲經驗。

第二重天雷剛過,更加聲勢浩大的雷電突然出現在雲層後,沒有蓄勢,沒有給任何準備的時間就這麼擊打在劍陣上。

轟——

金鐵相交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整個巨大的劍陣瞬間分崩離析,繼而劈在晉宏身上。晉宏被天雷洗禮過的身體還未休整好,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飛,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不好!”

“晉宏?”

“四師兄!”

衆人都急了,就要離開結界卻被懷桑上神喊住:“急什麼!你們就是全部搭進去都做不了什麼!誰沒經過幾個雷劫?難道不知道雷劫只能自己渡過嗎?若是外人進入雷劫範圍內那雷劫就會成倍增長,到時候誰也活不了!”

泰恆上神看了一眼面色難看的師父,嘆了口氣,冷聲道:“能做的我們都做了,剩下的就需要靠他自己了。大家都別輕舉妄動。”

“丹藥!四師弟快吃丹藥!”天蘇急切喊道:“別管什麼計劃了!先渡過眼下才是正經啊!”

先前他們還有過計劃,晉宏主修煉體,雷劫是他最好的補品。他先自己渡過前五重雷劫,然後服用丹藥渡過一層雷劫,千機罩渡過一層雷劫也就是了。

可如今才三重雷劫就已經讓他身受重傷了,這可如何是好?

“不行!”

晉宏想也不想就反對道,對身上沾染的鮮血毫不在意:“我覺得這個雷劫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我還行,不能把丹藥浪費在這……”

話未落,只看見他嘴開開合合,整個人淹沒在突然出現的天雷中。

整個流波山瞬間被電光充斥,誰也看不見雷電中晉宏的身影。

“四師兄!”

“晉宏!”

安心幾個焦急萬分的在地上踱來踱去,恨不能衝出去,可是不能,那樣會害了四師兄。

突然光芒中一道透明的屏障亮起,把肆虐的雷電阻隔在千機罩外。

“還好還好!”天蘇欣喜的擊掌,又恨聲道:“讓你服用丹藥不聽!最後還不是用了千機罩!”

“你快別說了!現在吃也不晚!”辰勝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去看,只見晉宏手掌一翻丹藥混合着血液嚥了下去。

“這天雷瘋了吧?怎麼也不給人喘息的餘地!”瑜啓大驚失色道。

果然,不過片刻一重重過一重的雷電突襲而至。第五重天雷下,晉宏沒用千機罩,憑着丹藥扛了過去,寶衣卻被天雷撕裂成碎片,緊剩片縷遮身。第六重天雷下,千機罩又一次亮起讓他得有片刻喘息的時機。第七重如約而至,也是最後一重天雷,晉宏正要祭起千機罩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這第七層天雷的威力怎麼感覺比第一次的還要低?”

安心疑惑道,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這不對!”泰恆上神眼眸深處出現片刻慌亂,高聲道:“四師弟小心,這不是最後一重天雷!”

“是的!這不是最後一重天雷!”晉宏心道。

他反手收起千機罩以肉身迎了上去,拇指粗細的天雷沒入晉宏體內並未給他造成什麼損傷。可隨即整個天空暗了下來,半個時辰沒有動靜,要不是劫雲未散他們都要認爲天劫已過!

晉宏趁着此時閉目養神,忽然一個比以往任何一次天雷聲音都要小,顏色也並不耀眼的細小電光出現在雲海之上。要不是它給所有人帶來的巨大壓力,如果它隱藏在普通雷劫之內與普通雷劫一起出現……晉宏必死無疑!

這條細小的電芒粗細與第七層並無差別,然而它是紫色,暗紫色,紫到發黑。若是在夜色中必定是偷襲致勝的法寶!

“紫極天雷!八重雷劫!”懷桑上神喃喃自語。

“否極泰來。”北月祖師睜開眼看着雲層道:“你不錯。教的徒弟也不錯。”

“您也不錯。”懷桑上神脣角微揚。

北月祖師有片刻的錯愕,又重新閉上眼睛。他確實不錯,教出了三個有出息的弟子。可他又彷彿不會教徒弟,教出的徒弟死心眼兒一根筋。白髮人送黑髮人,只剩下懷桑這麼個寶貝疙瘩蛋。

紫極天雷先前還在雲海上,可下一刻就消失再看去就出現在晉宏的頭頂。所有人都被嚇出一身冷汗,怎麼這紫極天雷這麼神出鬼沒?

晉宏將將來得及施展千機罩,紫極天雷就劈在千機罩上。

“轟——”

整個千機罩瞬間四分五裂,帶起層層颶風掀起雲海中層層浪濤,在雲海中帶起個巨大的蘑菇雲,氣浪直衝九重天!

九重天內天帝正在接見輪值回來的二殿下峻行,三殿下岷玉。此時滔天氣浪衝進九重天自然引起天帝的重視。

“何事?”

峻行、岷玉直起身望向殿外,二殿下峻行看了一眼方向,道:“好像是東海方向。”

天帝從帝座上站起,緩緩走下來。衆人跟着走至殿外,道:“東海最近有什麼事情發生嗎?上次東海水君來時也並未說過。”

“不是東海,是流波山。”岷玉看着氣浪說道。

“流波山?”天帝先是疑惑,後撫掌大笑:“看來我天界又要添一位上神了,大善啊大善!”

“恭喜天帝賀喜天帝!”

諸位神官跪地高呼:“恭賀天界又增添一員猛將!”

岷玉跟着叩首,心卻好像飛了出去,流波山嗎?

忽然覺得衣服被拽了下,他垂下頭看去,只見二哥峻行對着他擠眉弄眼,嘴巴開開合合無聲說着什麼,他仔細辨認才發現再說:“是廣宜公主嗎?”

他思索了下搖了搖頭,安心嗎?並沒有發現她有晉升的波動。

是誰?

岷玉心裡有些癢癢,真想去看看。可是纔跟安心吵架,就這麼去了他堂堂九重天三殿下的臉還要不要了?不行,上杆子不是買賣!反正她也快回來了,等她回來給他道了歉,他再決定要不要原諒她。她要是不道歉……哼哼,他還真就不帶她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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