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鎮是坐落在天息山東南方腳下一隅的小鎮,青瓦灰牆間縈繞着青翠如絲帶的湖水,讓它的江南風味更顯濃郁。
鎮上的長街市上攤販行人庸庸忙碌着各自生計,人頭攢動中有騎馬的坐轎的,還有挑擔推車趕老驢車慢慢行走的,青石板長街上一片熙熙攘攘中透着安寧和諧。
河埠頭處,三兩婦女浣洗着衣服,不遠處幾個兒童嬉戲打鬧着偶爾朝水面上的行船吹着口哨好不熱鬧。
然而這份恬淡安寧突然間被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嚎叫和此起彼伏的狗吠雞跳聲打亂了。
衆人不由停下手中的活擡頭朝那高大牌坊處狼煙滾滾的地方望去。
吼叫聲慢慢清晰起來,隱約聽出大約是叫着:“快跑!救命!妖女來斬妖了!”
起初衆人只是呆呆看着,但聽到‘妖女斬妖’四個字後,紛紛如遭雷擊,像潑向空中的水瞬間失重,四面八方涌向各處。
騎馬的朱屠夫忽然掉轉馬頭用力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奪路而逃;轎伕們一致放下手中的活朝對面的巷道飛奔,只留下輦中的劉員外兀自發神;挑柴的張三和推車的李四連手中吃飯的傢伙事柴火和推車都不要了抱頭逃竄;還好趕毛驢的李五心理素質還算強硬硬是趕着他家倔脾氣的驢子朝街頭跑去。
由於這番操作衆人都是未提前商量好的,誰成想那騎馬的和趕驢的李五來個迎頭,張三李四又不知怎麼得和那四個轎伕撞得滿懷。
一時間馬驚了揚蹄長叫,掀翻周身地攤鋪還不罷休依舊嗷嗷嘶鳴,對面的倔驢子也不是吃醋的一邊繞着馬叫,一邊尥起了蹶子,本來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的街道此時更是烏煙瘴氣亂作一團。
恰在此時一陣揚起飛沙走石的濃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掃過整個街道。
接着就傳來
‘轟隆轟隆’
‘咔嚓咔嚓’
震耳欲聾聲中幾間青瓦灰牆瞬間坍塌,濃煙滾滾中一個紅衣少女從天而降,手中執着一把赫然長劍,凜眉之間朝街道人羣中刺去。
“啊”幼童在哭天喊地哭聲中被母親擁入懷中,下一秒就被一雙手捂住了眼睛。
原來這對母子此時正對上了一隻,高約九尺,全身通黑,雙眼大如紅燈籠般的狼妖。那狼妖全體通黑,鬃毛獵獵,看到人類的幼童,飢腸轆轆的身子不由一震,眼中兇光更甚,忍不住還舔了一下長舌頭,一時間,哈喇子直直噴了這母子一個滿面。
“娘……我怕!”小孩哭吼道。
“別怕……有娘在!”那婦人雖渾身抖得如篩子般但依舊強裝鎮定道。
狼妖哪管他們母子情深,隨即張開血盆大口朝那母子撲去,卻不想被從天而降的紅衣女一劍刺到了嘴上,一時間血沫橫飛。
“娘你看,是仙女姐姐!她來救我們啦!”小男孩望着擋在自己跟前一手執着長劍,原本是白衣早已被鮮血染成紅衣的少女眼中滿是崇拜,激動地伸手去指,被她母親一下子捏在手中。
“兒啊,不要亂指,她可是天息宗的修士容曦月!”男孩的娘解釋道。
衆人這才明白過來,永寧鎮今日這如狂風海嘯般肆虐的混亂源頭竟是這紅衣少女追殺狼妖所致!
此時的她眉目間一股子英氣和無盡的嫵媚讓人不由爲之心動,但只要再瞧一眼她手中那把無盡鋒利的夕羽劍瞬間又讓人後背發涼不敢靠近。
“臭丫頭你追了我五天五夜了怎麼還不罷休,就算你不累,本座也累了。不如今日就在這裡做個了斷!”狼妖甩了甩滿嘴血沫,呲着長牙忿忿道。
“嗯”曦月順勢伸了懶腰,頓了頓這纔不急不慢說道:“你不說,我纔想起來已經五天了,也罷,本姑娘對你已經沒興趣了,今日就賜你魂飛魄散!”說着手中的汐羽劍光芒霍霍嗡鳴陣陣。未待它說完,汐羽劍已倏然送了出去。
劍勢如風狼妖只得用腳掌去生生擋,只聽“噗”一聲,夕羽劍劍勢凌厲竟將那狼妖地大掌刺了個穿洞。
“啊!臭丫頭竟然給我玩陰的!”
夕羽劍應聲迴轉,在曦月手中挽了個劍花,再次融入她的靈力朝狼妖胸膛飛去。
這場對打在外人看起來實在是實力懸殊過大了些,分明就是紅衣女子單方的屠殺。
夕羽劍威力極強,再加上她灌入了自己的靈力,狼妖瞬間就崩成了血塊。
她收回夕羽,順道拍了拍手掌,皺起了眉頭,原來裙子上濺了幾滴狼妖的血,只得拿起手絹在裙子上來回蹭,卻不想那血跡暈染的更大了。
她不由嘆了口氣。
轉過身望了望身後那對瞪大眼睛瞧着自己驚魂未定的母子,伸手將他們扶了起來。
“你們沒事吧。”她關切問着,語氣像換了個人似的。
“姐姐你好厲害啊,天息宗弟子都像你這麼厲害嗎?”小男孩一臉期盼仰慕望着曦月問道。
“嗯是啊,我的師兄師姐們都很厲害的。”曦月被男孩這麼一誇獎,不由臉頰微紅向後摸了摸腦袋。
白皙精緻的臉上露出一絲嬰兒肥喏喏可愛,這樣的容貌和笑容若不是衆人都親眼見到她提劍斬狼妖,誰都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分明是反差極大好嗎?
男孩似乎是聽懂了,隨後轉頭對還抱着自己母親央求說道:“娘我也要去天息宗拜師,像姐姐那樣斬妖除魔!當大英雄~。”
“好啊。”夫人看了看兒子期盼的眼神點了點頭回應道。
曦月很開心,隨即轉身對朝她圍繞過來的人拱手行了個禮道:“如果大家還有誰想來天息宗的儘管去啊,到時候報上我容曦月的名字都可以直接去參加入門考試的。”
“我要去!”
“我也要去!”
“我去!”衆人紛紛響應起來。
看到這麼多人迴應自己曦月的笑容更盛了。
兩個時辰後。
天息宗外門大殿。
一羣烏壓壓的人羣涌上了涌入大殿中,互相竊竊私語現場一片嘈雜。
宗主陸幽雲端坐在高高的白玉金繡大椅子上雙眉緊鎖,莊重威嚴。
倒不是宗主故作姿態,實在是眼下的形勢對天息宗影響極大,不得不讓他放下十年一度的昇仙大會籌備儀式,而着急處理眼下的事情。
空氣中氣氛很是凝重,靜默了一會,人羣中率先走出一位中年男子,僅僅從那兩彎劍眉下一雙如寒星的眼睛看得出此人是江湖之人,而且身份超然。
那人先是對陸幽雲行了一個禮隨後說道:
“在下是漕幫幫主聶雲飛。”
果然他一亮出自己的身份,殿中衆人紛紛投來異樣不解的目光。堂堂的漕幫幫主聶雲飛,這可是江湖上的風雲人物,怎麼會來到天息宗?就在衆人紛紛疑惑之際,當事人就開始了自己的陳詞。
“此番前來天息宗實在是逼不得已,歸其緣由就是貴宗門下的弟子容曦月她……爲了捉一個水龍妖,生生把我漕幫一百五十隻商船毀之一炬。雖說我漕幫雄霸一方這些年也積攢了一些幫資。但鄙人手下的這羣兄弟都是靠這些商船養家餬口的。如今眼睜睜看着如山的貨物堆在倉庫,卻沒有船隻來運!討債,毀約的越來越多,聶某不得已纔來此走一遭。請貴宗將那容——女俠叫出來好讓她給我們漕幫一個交代?”
對方來者不善,天下僅次於丐幫的第二大幫派,幫主親自出頭前來天息宗就是爲了找一個女弟子要債?!
真是聞所未聞!
上方的陸幽雲聽完聶雲飛的控告,端起茶盞慢慢打開蓋子輕輕碰了一下,隨後又不動聲色放了回去。
緊接着第二個身着華服細眼留着兩寸鬍鬚的中年男子也順勢走了出來。
“啓稟陸宗主,我乃是雲浮鎮的亭長劉勝,半年前我們鎮有水祟作亂,恰巧貴宗弟子容曦月路過我們鎮上,就自報家門說可以幫我們除妖。
後來她也的確幫我們把那邪祟除了。但也把我們鎮唯一的“撫仙湖”給弄沒了,聽她說是用法寶把水給收了。還說要想把邪祟除盡就要讓湖徹底幹了,暴曬三年才行。三年呢,宗主大人啊,我們雲浮鎮方圓幾十裡吃水什麼的都是靠撫仙湖啊,如今湖水沒了,鎮子裡很多人都待不下去了。我也是應各家鄉親的要求這纔來到貴宗,請求那容女俠把撫仙湖還給我們呢。”
衆人紛紛詫異,其中不乏低聲議論的。
詫異的是怎麼他們控訴的對象都是同一個叫容曦月的女弟子。
“ 哎不瞞兄臺,我也是來控訴那個叫容曦月的弟子,她是幫我們家除了鬼怪,臨走時又單獨找到我娘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之後我娘子就天天鬧着要跟我和離,我自然是不願的,於是她就天天在家鬧着要自戕,你說我是遭了什麼孽呀。”
議論聲此起彼伏,看起來像是這個容曦月總是做一些半拉子工程,雖然除了大患,但後面無盡的麻煩似乎都是因爲她這個除大患人造成的。
正說着門外就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衆人回頭,就看到一名紅衣女子意氣風發地領着一隊布衣百姓浩浩蕩蕩朝正殿走來。
“啊,那不是容曦月嗎?”人羣中一個先前控訴容曦月將他家祖墳炸個粉碎的青年顫顫巍巍道。
正說着外圍守殿弟子跑進大廳跪下行禮道:“啓稟宗主,容曦月帶領着永寧縣一二十名鄉親求見尊主。”
先前一直默聲不語的陸幽雲雙眉緊鎖得更厲害了,這才把手中的茶盞放下,說道:“讓她進來。”
語氣中威嚴的氣勢壓得大殿中衆人不再敢說話,身體如雕塑般靜立在原地。
不一會容曦月就帶着身後一衆人紛紛走入大殿。
恭恭敬敬行禮:
“弟子曦月拜見掌門師伯!”
默了一會,上方纔悠悠傳來陸幽雲的迴應聲。
“曦月你身後的這些人是做什麼的?”陸幽雲雖是一臉平和,但話語中似乎在壓抑着什麼情緒。
“啓稟師伯他們都是山下永寧鎮村民,都特別崇拜咱們天息宗,得知今年有入門考覈,就都跟着我上山準備參加宗門入門考覈的。”
“哦?”陸幽雲有些詫異發問。
人羣中幾個少年上前施禮道:
“是啊,我們是看到這位容女俠斬殺狼妖威風凜凜的樣子實在是心生嚮往,也想來參加天息宗的考覈,如果能有幸選上,將來能成爲像容女俠這樣厲害的人物那也是三生有幸啊。”
陸幽雲掃視了一圈他身後的那一羣所謂拜師學藝的人,不由皺了皺眉。
雙手不由捏緊,骨節隱隱發響,心中暗恨:“我堂堂天息宗什麼時候變成慈幼局了。”
人羣中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 不是不是,我們是來告狀的,這位容女俠雖說是除了那狼妖,但把我們永寧鎮一半的房屋都給毀了,還砸死了村裡五頭牛,十匹馬!所以我們上山是來討公道的。”
陸幽雲再也忍不住想拍桌子站起來,卻被站在一旁的師弟顧幽龍使了一個眼色,陸幽雲清晰地從他口中聽到傳音:“掌門師兄冷靜冷靜”。
掌門師兄陸幽雲長舒了一口氣,隨後再次壓制住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頓道:
“曦月你有什麼可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