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部指揮部裡一片壓抑，參謀們全都坐在地圖前皺着眉頭不說話，教導員則在旁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悶煙。
身爲文書的張帆這時當然也大慨知道了演習的情況，但她因爲自己跟張司令的關係，所以這時就處在一個十分爲難的境地，只好什麼話也不說時不時帶着一些抱歉的眼神看看我。
“同志們！”我輕鬆的說道：“打起點精神，天又沒塌下來！”
“營長！”趙敬平回答道：“這跟天塌下來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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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營長！”丁成東指着地圖說道：“這個323高地明擺着就是爲六營量身定做的嘛，本來越南的高地和地形大多不適合坦克作戰的，但是這個323高地右側卻有一片開闊地……現在好了，六營不只坦克比我們多，還多了一個裝甲運輸連……”
“我都有些猜不透張司令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趙敬平皺着眉頭說道：“辛辛苦苦的把這個營組建起來，現在卻又要親手把這個營毀掉！”
“還沒到那地步！”我瞄了一眼在旁邊聽了這話更加難受的張帆，說道：“張司令自然有他的原因和用意，只是我們猜不透而已。更何況，我們二連在戰場上什麼仗沒打過，幾次面對越鬼子都是生生死死的，隨便挑一次出來都比今天的形勢嚴峻！”
這話不只是說給參謀們聽的，更是說給張帆聽的。
“是啊，同志們！”這時教導員插話了：“我們應該要對我們的部隊有信心。對楊營長有信心。當兵打仗的最忌未敗先餒。如果個個都像你們一樣那還打什麼仗嘛？你們都應該向營長好好學習學習！”
指揮部裡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趙敬平就問：“營長，你的意思……是不是讓二連也上了？”
“這樣吧！”我說：“咱們先來說說這場仗該怎麼打！”
“這個其實沒有多少選擇！”趙敬平指着地圖說道：“首先這個323高地按照演習的設定是位於敵我防線之間的中間地帶，所以被敵我雙方輪番轟炸、焚燒幾乎寸草不生，而且所有的工事、掩體都必須修建在反斜面，否則就會被對方炮兵一個個敲掉。這就決定了我們必須在反斜面修築工事……”
“嗯！”我點了點頭，趙敬平對戰場的分析和判斷都很到位。
“但問題是我們只有一小時的時間修築工事！”趙敬平接着說：“如果是在一般情況下，一小時的時間修築幾道戰壕進行防禦也夠了。但因爲323高地之前是在紅軍控制之下，紅軍必然會在反斜面一方佈下大量的地雷……這會給我們修築工事帶來極大的困難甚至會造成相當大的人員傷員。”
我再次點了點頭，趙敬平不愧是來自軍參謀部的，他的想法跟我不謀而合。
“更嚴重的是！”丁參謀插嘴補充道：“紅軍還可以利用坦克和裝甲車的優勢從右翼開闊地直插我軍後方，從後方直接對我反斜面陣地構成威脅！”
這種情況我是碰到過的，就像我們在581高地對付越鬼子美械師一樣，越軍裝甲部隊繞過我們的反斜面陣地……我們的反斜面陣地就變成正斜面了，坦克火炮及高射機槍甚至是裝甲的防護力就都能發揮作用了。
“咱們不是有反坦克導彈嗎？”我說：“把紅箭73調上去！”
我們在581高地時，就是用反坦克導彈打敗越軍的這種戰術的，只不過那時用的是美國佬的龍式反坦克導彈。
“營長！”趙敬平有些爲難的說道：“紅箭73的確是裝備到排了。只不過……先不說這紅箭73打移動目標困難大，這演習也跟實戰有區別……”
“哦！”一聽趙敬平這話我就明白了。如果真打到六營的裝甲部隊穿插到我軍後方，那這時演習就該叫暫停了，然後裁判就會根據敵我雙方的火力對比及攻防態勢裁定誰勝誰負了，所以根本就不會出現像581高地上那種情況……
這也許就是演習無法真實反映戰場的原因吧，比如我們打過的581高地上被越軍包圍的那種態勢，在演習中早就判斷爲全軍覆沒了。
“最氣人的是……”一名炮兵參謀插嘴道：“這演習還設計成讓我軍炮兵毫無用武之地……323右側的開闊地大部份地區都被藍軍防線上729高地給擋住了，使我軍炮兵無法對通過開闊地的裝甲部隊實施炮擊，所以就算明知道他們會通過這片開闊地也沒用！”
這名炮兵參謀叫李智成，因爲跟李自成的名字讀音一樣，所以我們都把他叫做闖王……闖王是來自第五炮兵團的，據說這傢伙對炮兵的指揮很有一手，曾經在反擊戰中用一個炮兵連瞬間就轟掉了越軍一個步兵連……
這乍聽起來也許不算什麼，但要知道一個炮兵連只有十門炮，而越軍又是打過仗的老兵，都知道分散前進也懂得聽到炮聲就要趴低找掩護，所以用十門炮在瞬間就轟掉一個連……這真讓人有點難以相信。
一問才知道……他玩的這一手叫炮彈同時着地法。
按他的話說，就是：“炮彈打步兵，有經驗的步兵在兩秒之內就會做出反應，最多八秒的時間就全部臥倒了……”
一聽這話我腦袋裡就想以一個詞：“專業”……這對步兵做出反應的時間都有計算了。
“所以這炮彈打的就是快，要多！”闖王接着說：“這裡說的快、多，不是指打得久，而是要在第一時間內打出儘可能多的炮彈，之後再打就沒什麼效果了！”
對這話我是深以爲然，因爲在戰場上我們自己就是趴低身子躲炮彈的，所以如果第一批炮彈過來的時候就是一大片，而且是同時着地……那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趴下呢！
“可是這也沒辦法用十門炮打一個連啊！”我說：“十門炮第一批只能打出十發炮彈不是？”
“不是十發！是四十發！”
“四十發？”我不由一愣：“十門炮……讓四十發炮彈同時落地？你是在開玩笑？”
“當然不是！”闖王說：“炮彈打出去的軌跡是個拋物線……只要計算得好，不同的拋物線會指向同一個座標，區別只是炮彈到達的時間不同，這中間有一個時間差……”
“哦！”聽到這我就明白了：“你是按照這個時間差先後打出了四批炮彈，這四批炮彈同時着地……”
闖王點了點頭：“在一般情況下我只能做到打出三批，因爲線膛炮的準備時間需要十秒，時間差如果小於或是接近十秒就根本來不急打出去……那次也只是抱着試一下的心理，沒想到還真打成了！”
聽到這裡我不由暗讚了一聲，看過炮兵戰術的我很清楚，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根據座標計算出幾個有可能同時着地的軌跡和時間，而且還要指揮炮兵掐着時間換角度把炮彈打出去……這並不是像闖王說起來那麼輕鬆那麼簡單的。
闖王做到了，所以把一個炮兵連的十門火炮變成了四十門……於是在一瞬間就轟掉了越軍一個步兵連。
“坦克部隊有辦法阻止紅軍穿插嗎？”我問。
“營長！”丁成東回答：“這段時間我們的訓練的確很有效果，因爲步坦之間通訊設備的普及以及一系列的訓練，坦克的反應已經比以前靈活迅速多了。如果是同等數量或是差不多數量的坦克，我相信我們一定不會輸給六營，可是……六營不但坦克比我們多，而且裝甲運輸車更是我們沒有的！”
頓了下，丁成東就指着那邊開闊地說道：“我們如果在這裡與紅軍坦克部隊對陣，紅軍會以二十輛坦克與我們正面對抗，然後再利用裝甲運輸車機動性迅速從兩翼包抄打擊我跟步兵……接着很快我軍就會失去協同上的優勢而全面崩潰了！”
對坦克戰術有些瞭解的我，知道丁成東說的沒錯……裝甲運輸車的優勢並不在其裝甲和火力，事實上它的裝甲只堪堪能擋得住步兵的子彈，火力也只有一挺高射機槍。它的長處就是機動性……簡單的說也就是比坦克跑得快，而這時代的坦克火控系統還是相當落後的，特別是我軍59中，所以很難打中快速移動的目標……這就是使得六營的裝甲部隊對我們也有壓倒性的優勢。
再說了，這也是演習而不是實戰……如果我們派出坦克部隊與六營的裝甲部隊正面作戰的話，那也許根本就不用打……裁判組就直接判定我軍坦克部隊退出演習了。
這時我不禁有些後悔起來……早知道要應付這場演習就該調一些裝甲運輸車上來嘛，現在還給那陳家豪鑽了空子。搞得我現在明明知道那傢伙用的就是“正面突破、兩翼包抄”的老戰術，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等着被動挨打……
不過……我想就算我調了裝甲運輸車上來也沒什麼區別，因爲這片開闊地雖然不在我軍炮火火力之下，但卻在紅軍炮火覆蓋範圍之內……這分明就是陳家父子設下的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