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後廳。
一塵不染的書案上整齊地擺放着文房四寶,一疊公文被趙奉璋推到書案側邊,此刻陳如風、江晟天、金易來、關行義諸人坐在兩旁的椅子上,等待着愁眉苦臉的趙奉璋發話。
“我立刻下令,對進城的每一輛馬車加緊盤查,特別是運載貨物的。”趙奉璋一拍書案,震得懸掛着的毛筆都晃動起來。
“萬萬不可!爲了追捕我們,現在的城檢力度肯定是夠大的了,他們肯定是從一些不爲人知的渠道才能把孩童運進來的。此舉反而會適得其反,打草驚蛇。”江晟天第一個反對道,“這夥人背後的勢力肯定龐大,而且一直以來都沒有被發現,肯定行事縝密謹慎,所以此事必須暗中進行。”
衆人看着江晟天侃侃而談的模樣,知道他心有想法,江晟天嘴角輕輕上揚,頓了一頓,目光在每個人身上掃了一下,卻沒有人露出要繼續探問下去的神sè,只好尷尬地乾咳了一聲續道:“我們可以派人假扮客人,去跟那些人販子交易,這樣就能夠掌握他們的罪證。”
江晟天一口氣說出,靜待着衆人的反應。趙奉璋依舊眉頭緊鎖,靜心思索。陳如風和關行義只是贊同地點了點頭,金易來依然yīn沉着臉,似是沒有一點思想。江晟天沒有找到他期待的讚許的目光。
“事到如今,也只有此計可行了。”趙奉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好點頭同意。江晟天一臉興奮地站起來,“那麼此事可要趁早啦!就讓我和如風來扮作客人來跟他們作交易吧!”
金易來似乎沒有聽到江晟天的話,忽而開口:“此事就交由我和如風去辦吧。”衆人對於金易來突如其來的發話嚇了一跳,但他的語氣中卻有着不可違抗的力量。江晟天儘管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無奈答應。
趙奉璋點了點頭:“你們有什麼需要的就儘管跟我說,我定當全力協助。”
陳如風望了望金易來,儘管依然是那張木無表情的臉龐,但卻隱約可以看出些許決心。
“你們放心在街上游走吧,咸寧內所有通緝令的畫像均被我下令作了小許改動,沒有人認得出你們是陳如風和江晟天。”趙奉璋道。
“那我和晟天有什麼任務?”關行義問道,他並不甘願袖手旁觀,金易來瞥了他一眼,道:“你們負責打聽消息,有什麼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關行義本想反對,但一旁的趙奉璋也默然不語,只好作罷,聽從金易來的安排。
“爲什麼我們還要戴上這討厭的東西?”陳如風向金易來抱怨道,雖然他知道金易來肯答話的機會微乎其微,但他對這些圍着黑紗的斗笠毫無好感,像一塊笨重的石頭壓在腦袋上,換上誰也肯定不舒服。
出乎意料地,金易來開口道:“難道和人販子交易要光明正大的嗎?”
陳如風聽後啞口無言,只好調整了一下斗笠,緊隨在金易來身旁。
兩人在咸寧內走了半天,在一客棧坐了下來歇腳。一進客棧,他們兩人的着裝立刻招來周圍人羣奇異的目光。
陳如風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正想把斗笠摘下,金易來冷冷地道:“不要摘下來。”陳如風正好無奈地跟着他坐下來,等到周圍的人都把目光移開,才喚店小二來點菜。
“老實說,我們走了這麼大半天,那些人販子會自己跑出來找我們做生意的嗎?”陳如風壓低聲音問道,黑紗後那張看不見的臉龐發聲道:“你難道沒記起來嗎?如果人販子的‘貨物’不是從城門還進來的,還有什麼其它通道?”
陳如風猛然一震,儘管他對於金易來“貨物”兩個字很反感,但他也來不及指責,這番話可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我們來的時候那條暗道?”
金易來再不發言,但陳如風卻可看到隱藏在黑紗後淡淡的笑意。
“走吧!我們現在立刻去看看!”陳如風興奮得一下子站起來,肚子卻不配合咕咕地響了起來,他只好尷尬道:“還是等填飽肚子後再去吧!”
陳如風金易來二人躲在高高壘起的箱子後,窺視着巷道里的情況。
三輛馬車前後排在那間與城牆上的暗門連接的屋子前,屋門打開,幾個大漢正忙着把一箱箱白布遮蓋的籠子往運貨的馬車上搬運,一個面sè嚴厲的看上去是負責指揮的大漢催促着:“快點!等會專挑少人的地方走!”
聽着陣陣孩童的哭聲從白布下傳出,陳如風聽後心中怒火激起,緊握雙拳正要衝過去,金易來按住他的肩膀,搖頭表示不要輕舉妄動,陳如風憤憤地望着他,心中略思片刻,知道此刻的衝動只會令更多的孩童受害,便往後縮回去,繼續忿恨地盯着那羣人罪惡的行爲。
“咦,兩位那麼有興致來看我們振聲幫做生意啊?”何士樂如同鬼魂忽至一般在兩人身後出現,兩隻手搭在他們的胳膊上,陳如風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金易來迅速反應過來,轉過頭一把手捏住何士樂的脖子,何士樂慘哼一聲,被按到牆上,嘴巴張大痛苦地喘着氣,如同一隻鼓起腮的青蛙一般。
“放……放開……我……我……不……”何士樂斷斷續續地低嘶着,雙眼絕望地求饒着,陳如風看着焦急,這樣下去可真的是鬧出人命,勸止道:“別這樣吧……”
金易來的手緩緩鬆些,何士樂吸着粗氣,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雙手使勁想扳開金易來依然扣在他頸項上的魔爪,此舉卻是徒勞。
何士樂最終放棄了掙扎,猶如刀下之徒一般死氣地望着眼前這個隨時可取他xìng命的人,道:“你們想怎麼樣,儘管說。”
“我要跟你們做筆交易。”金易來冷冷道,何士樂聽後兩眼瞪得老大,盡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們是這樣跟老闆做生意的嗎?”何士樂尖聲問道,自以爲重佔上風。哪知金易來的手再次緊縮,令他再次陷入痛苦萬分的境地。
“你的xìng命應該比這筆生意重要,對吧?”
何士樂死命地點了點頭,只祈求金易來的手能儘快鬆下來。
旁晚,太守府小院中的大樹再次被秋風刮下一堆殘葉,沙沙作響,頗令人心感不安。書房中通明的燈火,爲這裡削減了幾分yīn森。
書房的佈置和衙門後廳的佈置如出一轍,大概是和趙奉璋的一貫風格有關。除了一張書桌外,就只有幾個年久失修的書櫃,但上面的書卻一塵不染。
“那麼,此事該是和振聲幫擺脫不了關係了。”趙奉璋沉聲道,臉sè緊繃,像極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販賣孩童這一案子已經連rì來困擾着他,在自己管轄的地方發生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除了對犯罪者恨之入骨外,還有深深的自責。
趙奉璋轉過頭來向關行義問道:“你們打聽到什麼消息?”
關行義不敢怠慢,單刀直入道:“我們在幾條街道上打聽過,人們時不時聽到孩童的哭聲,但也沒有太在意,以爲是誰家的孩子在鬧而已。我想那些人販子是有固定的路線把拐來的孩童運送到特定的地點。”
聽完關行義彙報後,趙奉璋又把臉轉向冷冰冰的金易來,還沒等他開口發問,金易來已淡淡地說道:“我們已經牽橋搭線,明天就到振聲幫談生意。”
趙奉璋聽畢,略爲舒了口氣,此事總算有點眉目,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蒐集振聲幫的犯罪證據,然後再一網打盡。
陳如風拍了拍胸膛道:“太守大人你就放心好了,我們絕對不會讓這些罪行滔天的人逍遙法外的。”
“接着的重任,就全落到你們身上了。”趙奉璋的目光在陳如風和金易來二人身上回轉,只有陳如風信心十足地回報他眼神,金易來依然目無神光般地盯着前方,似乎陷入在自己的思想中,與外界再無任何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