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門,就有輕便的暖轎來接。趙哲看着蔣詩韻上了轎,方纔上了後面一擡跟上。
甫入二門,就聽一陣雜沓的聲音傳來,迎面幾個婆子慌慌張張地往外頭跑。
蔣詩韻聽見聲響從轎窗簾子縫兒裡往外看,暗暗驚奇。這侯府是個重規矩的地方,下人們怎麼這般慌亂無章?
莫非出了什麼大事兒?
趙哲也聽見了,在轎子裡把腳一跺,跟在一邊的小廝就忙跑上前。
“去問問,這是怎麼了?這些奴才還有沒有規矩,不知道府上來貴客了嗎?”他沉聲喝問小廝。
小廝忙一溜煙兒地跑上前去問了,不多時就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二公子,不好了,說是世子夫人難產,請了好幾個太醫都不管用呢。”
“什麼?大嫂難產?”趙哲頓時就愣了,走時不還好好的嗎?
見那些下人神情慌亂地往外跑,他又問,“她們不好好伺候着,往外頭跑做什麼?”
小廝忙答,“長公主吩咐的,讓到外頭尋訪好大夫來呢。”
趙哲聽了無話,只是急急吩咐,“直接擡我們去大哥院子。”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那些虛禮了,他母親此刻定是在大嫂院子裡的。
他倒是沒想到,臨出門時,大嫂那邊還沒什麼動靜,怎麼才大半天的功夫就難產了?
蔣詩韻坐轎子裡也早聽見了,聽了並無異議。
走了不過一刻,就到了世子夫人的院子裡。
這裡倒不同於外頭,院子裡齊整整地站了黑壓壓一羣下人,俱都屏息靜氣。鴉雀不聞。
廂房裡,時不時地傳來一聲聲淒厲的叫聲,聽上去是世子夫人的。
想來這古時的婦人生產,都是不能在正房屋裡的。
趙哲急匆匆地領着蔣詩韻進了院子,先是來到了正屋。長公主正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裡,眉頭緊皺,面色凝重。
下首坐着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也是一臉的憂色。不時地朝外看一眼。
看那眉眼,和趙哲有幾分相似。
蔣詩韻猜,這應該就是長公主的長子。西平侯府的世子爺了。
她緊走幾步,跟着趙哲跨進了屋裡。
聽見動靜的母子俱都朝外看來,見是蔣詩韻來了,長公主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蔣姑娘,可把你給盼來了……”
蔣詩韻忙上前行了禮。
旁邊那錦衣公子此時正目不轉睛地打量着她。這就是母親唸叨的女神醫了?
是她治好了妹妹和妻子的病?也是她想的法子讓自己從邊關回來的?
只是不知這次,她能不能讓難產的妻子順利誕下孩兒?
勉強平復了下心情,這位世子爺揹負着雙手,淡淡地看來。“你就是蔣姑娘?如今夫人難產,不知道姑娘有什麼好法子?”
蔣詩韻擡頭瞥了他一眼,見這人眉清目秀。長相不俗。通身的氣派和賀林、趙哲都不同,高雅尊貴。玉樹臨風,又透着一股子威風煞氣來,端的是個百裡挑一的人兒。
聽說他們兄弟都和賀林交好,看來也不是俗人了。
垂下頭,蔣詩韻輕聲答道,“小女見過世子爺。還沒見着世子夫人,小女不敢妄下論斷!”
聽這話,還要去產房裡看看的?
只是她乃未出閣的姑娘,怎能去那種污穢的地方呢?
長公主和長子對視了眼,齊齊張口,“姑娘,你不忌諱?”
那些太醫們來了都是在正屋裡聽着世子夫人身邊的大丫頭說了病情,再斟酌方子的。這個時候,他們怎敢給世子夫人診脈?
連身爲丈夫的世子都不能進去,她一個姑娘家,竟敢提這個茬兒?
“嗯,沒什麼好忌諱的。人命關天,救人要緊!”蔣詩韻哪裡知道這麼多,只是本能地保持着一個醫者該有的姿態。
“那,委屈姑娘了。”長公主感激地看着她,語帶哽咽。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進了產房,將來還不知道別人背地裡怎麼說她。
爲了自家的兒媳婦和孫子,這姑娘連名聲都不要了。這個大恩,要讓他們府上如何謝好?
長公主讓自己身邊的嬤嬤領路,帶着蔣詩韻就往外走。
只是走了兩步,蔣詩韻忽然站住了腳,回頭驚訝地望着世子爺,“世子爺,您,不過去?”
話落,就見屋內的人跟看怪物一樣望着她。
蔣詩韻頓時氣笑了,這都什麼社會啊?妻子在那邊九死一生受盡折磨地給男人生兒育女,這邊,男人卻連見上一面都不肯?
實在是……太可恨可氣!
長公主對上蔣詩韻的眼神,還以爲這丫頭不懂這些規矩呢。忙替自己兒子解釋,“產房污穢,男人是不能進去的!”
“哦……”蔣詩韻拉長了音調點了點頭,旋即又變了臉色,“我一個姑娘家,還是個外人,都能進去看看,你這身爲夫君的竟然袖手旁觀?”
她最討厭男人這僞善的樣子了。
世子嘴脣囁嚅了下,想說什麼又吞了回去。
長公主忙給兒子打圓場,“他不是大夫,去了也是白搭。”
“嗯,公主殿下說的是。他不是大夫,不懂醫術。可是他卻比大夫更好使!”
見世子爺面色有些動容,蔣詩韻又冷笑着添了一把火,“世子爺爲的什麼回來的還記得嗎?上次世子夫人病重,世子爺一回來,她就好了,世子爺就沒想過這是什麼緣故嗎?”
這一回,長公主也不給自家兒子打掩護了,徑自問道,“這和世子有什麼關係?”
蔣詩韻笑笑,冷着臉道,“當然有關係了。”卻沒有繼續解釋到底有什麼關係,而是望着長公主,懇切地問道,“公主殿下也是女人,您生養過三個孩兒,可知,女人生產時最想見誰嗎?”
這話雖然對公主有些不敬,可蔣詩韻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時間就是生命,晚一分鐘,世子夫人就更加兇險一分。
她只能讓長公主回想下過往。
哪個女人生產的時候不是疼得死去活來的?
那時候,怕是人人都想夫君在跟前給自己鼓勁加油吧?
可不論尊卑貴賤,這個時代的男男女女都受封建禮教的束縛,即使心裡再想見到夫君,可是一頂禮教的大帽子壓下來,即便有再多的念想,也不敢露出一分一毫!(未完待續)